暮弦的孩子一直实在安分,青鸟等了许久都不见他有出生的动静,还以为他会年后出生,没想到就在除夕的那天早上,她与暮弦叙话聊天时,暮弦突然开始阵痛。
玉黎城家家户户挂起了各式彩灯,街上一片欢悦的气氛,直到灯火通明,爆竹声响,进入深夜时,暮弦终于开始了生产。
产婆婢女进进出出,一层屏风被高高竖起,将内室的光景悉数掩盖,暮弦疼的满头大汗所幸意识还算清醒,分娩的剧痛令她不断的痛呼。
青鸟的手被暮弦紧紧抓住,指节被暮弦捏的泛白,青鸟不停为她擦汗,连声道:“暮弦,孩子就快出来了,你加把劲。”
“姐姐,沄蘅呢?”长时间的分娩,暮弦已经精疲力尽,只得呜咽着说。
“他在门外呢。”
话音未落,一阵疾风刮过身侧,青鸟看着一脸焦急握着暮弦另一只手的慕容沄蘅,沉声道:“你怎么进来了?你会让暮弦分心的。”
慕容沄蘅瞪着青鸟说:“这是我媳妇儿子。”
青鸟没反驳他,只是淡淡一笑道:“够男人。”
远远的街道上不绝于耳的欢笑声和着婴儿嘹亮的啼哭响彻云霄。
慕容沄蘅抱着儿子坐在床沿低头轻吻已经沉睡的暮弦的额头,脸上是温暖的笑意。
青鸟被慕容沄蘅赤裸裸的秀恩爱弄得无奈,心底却是十分欣喜,轻轻碰了碰孩子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笑着问:“孩子取名了吗?”
慕容沄蘅撇撇嘴,语气有些醋意的说:“暮弦怀上他的时候正好是乍暖还寒的初春,澹月沐雨几度临风,于是取名慕容临风。”
青鸟一笑道:“你们慕容家的人取名字都很诗意啊,以后我的孩子取名字时可以咨询咨询你。”
“千万别,我可承受不了长律的小心眼。”慕容沄蘅毫不顾忌的埋汰萧长律。
青鸟瞪了慕容沄蘅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玉长命锁戴在小临风脖子上,轻轻一笑说:“这是我和长律送给小临风的礼物,希望他长命百岁一生平安。”
“岫山青玉,好大的手笔,儿子快谢谢你姑姑和伯父。”慕容沄蘅道。
睡梦中的小临风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做了好梦,慕容沄蘅看着青鸟略微苦涩的表情,心中微微一叹,知道她是在为暂时不能有孩子的事情伤怀,把自己的儿子直接塞进了青鸟的怀里,嘻嘻笑着说:“儿子啊儿子,你可要跟你姑姑打好关系,把她这一身医术通通学会,替你爹我报仇。”
“我等着他给我行拜师礼。”青鸟将小临风送回了慕容沄蘅的怀抱,轻轻说。
软绵绵的婴儿抱在怀中,青鸟微微失神,小临风红彤彤的小脸正好贴着她的胸脯,而且睡得正香,心中似乎有一股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奇妙感受陡然升起,像是深埋在内心最深处一颗种子的种子在经年的黑暗等待过后,得到了雨露的滋养,开始萌发。
走出慕容府,青鸟立刻看见了站在台阶下等候她的萧长律,她此刻站在慕容府前的台阶上比他高出了一个头,她挺挺胸脯俯视着他,目光落在他似乎落了一层寒霜的藏蓝色披风上,心头一疼。
他等她很久了吗?
傻瓜,怎么不进来呢?
“这位郎君,你可是在等人?”青鸟双手环抱于胸前,好整以暇的问。
萧长律微微一笑,点头道:“是。”
青鸟又问:“所等何人?”
“我的夫人。”
“那你在街上傻站着做什么?”
萧长律抬眸,凝视着青鸟清澄的眼眸,缓缓道:“我希望我是她新的一年第一眼看到的人。”
无垠的夜空绽开无数璀璨的烟花,红彤彤的焰火烧红了半边天际,五彩的灯火一瞬间亮如白昼微微刺眼。
“那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看样子我的运气不错,新年第一个愿望已经实现了。”
青鸟下了两节台阶,笑着说:“这位郎君,你准备好拥抱你的夫人了吗?”
萧长律没说话,只是轻轻张开了双臂,眼中凝聚了一汪柔情的清泓。
慕容沄蘅的府邸位于玉黎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来往的行人很多,嘈杂喧嚣的吵闹声,缤纷绚丽的花灯散着七彩的光华,人潮汹涌,俗世繁华,不及萧长律的一缕目光。
青鸟从台阶上轻轻一跳,纵身跃入了萧长律温暖的怀抱,搂着他的脖子,用脸颊摩挲他的鼻尖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你有没有想我?”
“没有”萧长律搂着青鸟柔软的娇躯,眉头微皱,她有些瘦了。
青鸟狠狠地锤了一下萧长律,气呼呼的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你不在的这些天我满脑子都是你的脸,哪里还有时间去想念,我全部的心思都用在欺骗自己你还在身边了。”
青鸟鼻头一酸,将萧长律拥得更紧,低声说:“你怎么不在宫里,今天不是群臣宴饮吗?”
萧长律很是淡定的说:“我为什么要陪他们过年?我的时间只够陪你一个人。”
青鸟没说话,只是任由萧长律温柔的牵着,灯火通明,她却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那样深情的眼眸,就是看一辈子都不嫌长。
明月楼一派安静,青鸟站在敞开的窗前,鱼贯而入的寒风令她打了一个寒战。
“霂儿,你怎么让冷风吹着自己啊?”萧长律的声音有些急切,立刻走到青鸟身册打算关窗,却被她微微发凉的手按住。
青鸟指了指窗外已然凋谢的花丛说:“那些虞美人是什么时候种的?”
她记得上次她来明月楼的时候还没有这些花啊。
萧长律关上窗户,搂着青鸟微微冰凉的身体坐下,递给她一碗粥,淡淡道:“在我把你送走之后,这些虞美人都是我一株株亲手种的。可惜它们开第一丛花的时候你和我都没有看见。”
青鸟低头喝了一口粥,满嘴的清香甘甜,萧长律的厨艺越来越好了,他那双批阅奏折修长如玉的手如今却为她煮粥做饭。
当初把自己送走后,他是以怎样哀痛的心情种下了这些虞美人?
他曾说过自己是绝不会去做饭的,可是他却为她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自己的离开,竟会让他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她无法想象要是有一天自己永远离开了萧长律,他会怎样?
青鸟眼眶一酸,转移话题道:“等到春天到了的时候,它们就又会开花了。”
“今年你会陪我一起看它们开花的样子吗?”萧长律欺身贴向青鸟,视线与她相平,笑着问,像是一只等着她投食的小猫。
青鸟把他的头推开,装出一副不耐烦又嫌弃的模样,说:“行行行,只要你愿意,你想看多久,我都陪你。”青鸟撑了个懒腰,打着呵欠向床边走去:“困了,要睡觉。”
萧长律屁颠屁颠地跟在青鸟身后伺候她脱衣服,多日不见,积郁的欲望开始躁动不安,但是她已经很累了,这么多天她陪着暮弦待产,又照顾临盆的暮弦整整一天,日夜悬心,他舍不得她辛苦。
抱着她躺在床上,他轻抚着她瘦削的肩膀,耳畔是她均匀的呼吸声,怀中的她微微闭着眼,显然还没有入睡。
“还不睡?”
青鸟睁开眼,望着萧长律说:“萧长律,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或者要送我什么东西啊?”
“没有。”萧长律脸色有些不自然,背过身去避开她慧黠的目光。
青鸟不依不饶地把萧长律揽到身下,压在他身上点着他的胸膛,嘻嘻一笑道:“别藏了,我都看你摸了一路了。”
萧长律用手遮住青鸟的眼睛,生硬的下了命令:“睡觉。”
青鸟咬牙,不给她是吗?那她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一双柔软的手在身上四处游移,萧长律被弄得发痒,反客为主把罪魁祸首压在身下,抚着额头,头疼的皱眉,说:“败给你了。”
萧长律把紫色荷包塞进青鸟手里,脸上竟然破天荒的出现了一抹浅红。
青鸟拆开手中的荷包,看见那只泛着滢滢光彩的琉璃玉瓶,几瓣干瘪的碎花静静躺在手掌。
她当时还以为这只玉瓶被自己胡乱塞到哪里去了,没想到是被他拿走了,这碎花应该是那日相宜池畔她头上掉落的那只花环上的吧,荷包是她赠药给悦灵时留下的。
他居然珍藏了那么久。
“萧长律,你为什么要拿走这玉瓶,还偏偏又留下了一只?”青鸟问。
萧长律敷衍的回答:“拿了就拿了,哪来这么多原因。”
青鸟气得想哭,他这人永远都死鸭子嘴硬,强势的搂住他的脖子使劲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眼中水雾弥漫,哽咽着说:“你说实话会掉块肉啊?”
“霂儿,你别哭,我坦白。”萧长律慌乱的抱住青鸟,说:“我当时那么做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后来离开落英山的时候,我一下子想通了,我想你至少会来问问我见没见过这玉瓶吧?因为我想再见你一面,因为我那个时候就对你动心了。”
青鸟抬头望着像个刚刚鼓起勇气对心爱的女孩子表白一脸难为情的萧长律,明明是在笑的,眼泪却不争气的掉了下来:“阿允,我其实就是想逼你把真心话说出来,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跟我一样早就动心了。”
萧长律眉头一皱,伸手去擦青鸟滑落的泪水:“别哭了,对于我老早就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这个答案你应该很满意吧?”
“这只能说明我有魅力。”
“是我的意志没有那么坚定,霂儿遇见你,我就开始奢望永远了。”
青鸟趴在萧长律的胸口,听他坚实的心跳声,缓缓道:“阿允,我想每年都可以跟你一起看虞美人开放的样子,想牵着你的手并肩走遍千山万水,哪怕是与你枯坐着看日出落成晚霞也是好的。”
我想与你白头偕老,看青丝缓缓老成华发;我想为你生儿育女,享儿女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我想陪你共度风雨,等韶华偷换将岁月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