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骨店。
金丝长木案。
轻轻叩了叩桌面。
“二位,闹够了没有,”
“本店店小,容不下两尊大佛,”
“还请二位,一路好走,恕不能远送!”
我沉了沉眸子,冷下一张脸面。将室内里的人,又扫过了一遍。
鹅黄的裙角堆积,金丝的长袍拂起。流苏垂至了耳际,玉冠墨发里熠熠。正门中央,人影叠依。裙袍交错,一时旖旎。
“都是他的错,”
“都是她的错,”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突然,二人转过了脑袋。四目相对,一阵沉默。
“你干嘛学我!”她说。
“你干嘛学我!”他说。
将眉毛拧成“川”字,伸手指了指香骨店门外。我冷着一张脸面,动了动两片薄唇:“出去!都给我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环佩叮咚,轻快地唱起。两只人影,略略地分离。
雪颈上,架起的长剑,缓缓地移了开去。停在了,不远的位置。随时随地,准备卷土重来。
胸膛前,抵着的匕首,渐渐地收了回去。盘在了,宽阔的袖口。时时刻刻,准备暗中动手。
“兆瑞,送客!”
我回转过身去,径直走到美人榻里。扯来一柄素团扇,轻轻遮住了一张脸面。
闭上眼睛,略略小憩。
“我不跟他动手,只要你肯将,那位公子的消息告诉我。”
她扬起一张明丽的脸,一双灵动的桃花眼转了又转。
“我也不跟她打,只要你能让,她把偷走的玉佩还给我,”
他松开一张铁青的脸,一双优雅的瑞凤眼敛了又敛。
“与我有何干系?快走,快走。别堵在店里,妨碍我做生意!”
“你!”
“你!”
“哼!”
“哼!”
甩袖子声音响起,环佩钗玉叮叮当当地碰撞。
室内一阵凌乱,脚步声渐渐变远。香骨大门外面,模模糊糊地传来,二人撕打纠缠。
我扯下素面团扇,缓缓睁眼睛看了一遍。
“主子,主子。为何今日,如此冷情。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二人到底谁对谁错?”
兆瑞抱起爪子,一脸地茫然疑惑。
顺手拿起素面团扇,径直对准兆瑞的脑袋砸了过去。
“你还有脸说,”我直起了身子,在它脑袋上敲了又敲。
“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你的鼠脑子听到哪儿去了?有能耐了是不是,长本领了是不是?”
我揉了一揉,气得发疼的胸口。手指抖了抖,又倏然地放下去。
兆瑞抱头鼠窜:“我没有,我没有,我记得,我记得。看热闹,会死人的,”
兆瑞一边抹鼻涕,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
“从前,有个公主叫滕玉,她长得漂亮又美丽。有一天夜里,她父王给了她半条鱼。她蹭地一声离了席……”
热闹,热闹,看热闹,看着看着命没了。
我瞧了一眼窗外,秋叶堆满了青石老街,又想起了陈年旧事。目光倏然地飘远,恍恍惚惚之间,照出那粉色团子。
回过神来,睨了一眼兆瑞。正瞧见,它垂下了脑袋,鼻鼾声微微响起。
啪,啪,扇柄子落下。
“哎呀,讲哪儿了,讲哪儿了。哦哦哦,有个公主叫滕玉,她长的漂亮又美丽,”兆瑞回过头来,一脸痛心疾首。
“有一天夜里,父王赐了她半条鱼。她蹭地一声离了席,拍着桌子怒道:‘王食鱼辱我,吾不愿久生。’说罢回房,拔起长剑抹了脖子去……”
兆瑞打着拍子,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闭嘴,”我眉头跳了一跳。
“嘿嘿,嘿嘿,主子,你看~”
兆瑞腆着脸皮,笑嘻嘻地说:“我也就是,一时好奇而已,”
说完,它抓耳挠腮,浑身很不自在:“你说说嘛,这俩人到底哪个,说的话才是真的?”
“两个都是真的,”我扯回了扇子,躺回了美人榻上。
兆瑞跳了起来:“那哪儿成啊!这事怎么可能!依我看呀,那大高个最可疑!”
“哪儿可疑了?他呼吸平稳,目光坚定无疑。旁人不怀好意地看过去,他也没有一丝躲闪逃避。看着那个黄衫姑娘时,眼底没有一丝的慕意……”我一条一条地罗列过去。
兆瑞垮下小脸:“难道我看走眼了?是那个黄衫小姑娘?”
我抬头侧看它眼:“谁说是那姑了,她不卑不亢,正面去反击。说话起话来,头头是道条理清晰,”
兆瑞抱头:“都是真的,那到底怎么回事?”
“蠢死了,真的未必是对的。他们说的话,从自己的立场看,自然都是真的。不过纵观全局,那可就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兆瑞撇了撇嘴:“又打马虎眼儿,竟说这些云里雾里的,”
“你倒是说说,到底咋回事哩!”
“去去去,滚一边去。我只是个卖香的,又不是探案的!”我伸出一脚,作势要踢上去!
兆瑞脚底抹油,甩着腕子跑出去:“不好啦,不好啦,竹子精要杀人啦!”
小黑突然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双环立耳铜盆子。一时之间躲闪不开,两人撞了个满怀。
兆瑞跌落在地上,揉了揉圆润的鼻头。小黑紧紧地护着铜盆,沉香屑还是落了些出去。
“该,不长眼的东西。念吾放下,让它自己、捡起来。”
小黑停了下来,退到了柜台边。兆瑞认命地低下头,蹲在地上捡起来。
我起了起身,走下美人榻去。天开始黑了下来,这一天的时光又没了。
得,今天又没生意。
“走,下馆子去,”
我扬了扬唇角,微微一笑。
小黑转身去套马车,兆瑞打了鸡血似地拼命捡着。
我回过头,顿了顿:“你、留、在家、里,”
“主子~主子~”
兆瑞拖着,长长地哭腔,咿咿呀呀地唱起。唱得那是:梨花带雨海棠泣。
我扶了扶额,真是世风日下,忒不正经了。
正门外,突然刮起了一道旋风。门楹中,旋即跳出了一个火红的身影。
红影径直落在团蒲上,提起楠木案上的茶壶。立刻倒上一杯茶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累死了,累死了,”她以手作扇,对着耳朵连连扇了扇。杏仁般的眼睛微微一转,竟说不出地俏丽好看。
红唇杏眼,青丝如瀑。
不是孟酒,又能是谁?
我轻移着步子,走到了她的身边。眉毛轻轻一挑,唇角似笑非笑:“今儿是什么风儿,竟能把你吹来了!”
摇了摇团扇,为她扇了扇风。却见她,猛然抬起头来,眼睛处分外地红肿。
“这是怎么了,”我放下扇子,握着她的手说,“怎么跟个兔子似的,”
“哎呀,这你也能看出来,我已经敷了好多道眼睛,觉得看不出了,我才敢过来的,”
孟酒一时诧异,嘴巴微微张起。
“最近的鬼魂太多了,为了多熬点儿汤,我可熏了自己不少辣椒水,”孟酒郁闷地说着,眼角又挂起泪来。
她赶紧揉了下眼,略带哽咽地继续说道,“提到这,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事要说,”
“云州城,出、事了、!”她瞪大一双杏眼看着我,眼底有一丝惶恐闪过。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