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瞥一眼面色泛白的萧昱苍,苏悦轻叹了一声,转而看向眉峰深锁的师父。
“他这一两天好像总是头晕目眩的,但就脉象上却又看不出什么别的异样,好生奇怪。”苏悦托着下巴面色凝重的眯着眼睛。
抽回把脉的手,鬼谷子头也不回的忙着查体,然而当手掌摁到他腹部时,萧昱苍蓦地闷哼了一声。
鬼谷子手中动作蓦地一顿,跨一步凑上前来的苏悦目光灼然的盯着刚刚师父摁下去的地方,那个部位该是肠胃,难道他莫名的发热的诱因是那里?
而犹在苏悦脑子嗡嗡直转思绪纷乱时,手臂忽得的被人紧紧抓住。
苏悦蓦然回神,但见鬼谷子正以奇怪的手法在他腹部不断的推拿,一声声压抑的抽吸不断自他紧抿的薄唇间溢出。
左臂被他紧握到生疼的苏悦柳眉微蹙,抬起右手轻轻抚上他紧握到微微颤动的拳头,苏悦担忧的看向手下动作幅度越来越大的师父。
“怎么回事?”
“他体内的寒毒才刚刚得解,内腑尚还需时日自我调理恢复,他自己个人不听劝逞强乱跑,头悬目眩都是轻的!”
鬼谷子愤愤然的瞪一眼脸色煞白额头上大汗淋漓的萧昱苍,手下的力度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在苏悦忧心忡忡的注目下接着道。
“寒毒虽解,但他体内尚还虚寒,逞强的后果就是诱发肠胃痉挛,能不发热才是见鬼了!”
“老夫先给他推拿一下,他这肠胃痉挛与常人不同,亏得发现的及时,上次他肠胃痉挛的时候整整痛了三天了,差点没挂了……”
鬼谷子边嘀咕边来来回回奋力给他推拿。
苏悦一脸愕然的呆了一下,而后方才靠坐床榻旁,捏在手中的绢帕才擦了几次竟透湿到都能拧得出水来,苏悦的心被揪得生疼,捏着手帕不断的轻抚着他吃痛到抽痛的脸颊。
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看的苏悦被他唇角间强扯出的一抹微笑惹得心头莫名酸楚,她明白他是要她不要担心,然而强撑了许久的瞳眸却是愈发的涣散,就在苏悦担忧的正要轻唤他时,却是不想他竟白眼一翻疼得昏了过去。
“阿苍!”苏悦蓦地惊呼。
鬼谷子无言的瞥一眼昏死过去的萧昱苍,同苏悦轻轻摇了摇头,手下推拿的动作却始终未做停歇。
而直到半个时辰后,推拿到他整个腹部都烫热了起来,鬼谷子方才停手垂手跌坐一旁的椅子上大口的喘息着。
早有经验的林寒斟了杯茶上前徐徐喂给大汗淋漓的鬼谷子,而后方才退到一旁的角落中垂手恭立。
“师父,阿苍他……”
“没事,只是暂时的昏迷而已,等会他就会疼醒。”
苏悦蓦地倒吸一口凉气,疼醒?
“老夫得煎药去了,阿苍就交给你了。”
鬼谷子撑着起身,才迈了两步又转身同苏悦叮嘱道。
“他醒来要是疼得厉害你就帮他柔柔,但千万不要给他施针,他现在需要的是疏通,等两副汤药下去,他腹泻几次后,症状才会减轻……”
犹在苏悦的怔楞晃神间,林寒追着鬼谷子的脚步一道出了里屋,忙招呼暗卫给才走不久的杜仲传消息。
而诚如鬼谷子所料,他也才走没一会儿,苏悦不过喝杯茶的功夫,满头大汗的萧昱苍猛地睁开了眼睛,随即腹部剧烈的抽痛恍若排山倒海而来。
苏悦捧着一杯参茶掀帘而入,眼前的一幕令她蓦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随手将茶杯撂在身旁的圆桌上,苏悦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床榻前,伸手轻轻碰触了一下几乎蜷缩一团瑟瑟发抖的萧昱苍。
“阿苍,不要乱动,师父说你要是乱动的话会加剧腹痛的。”
“悦儿……”萧昱苍干哑着嗓音无力的低声呢喃。
苏悦脱下鞋子,爬上床头,先是帮他擦去额头豆大的汗珠,而后方才伸手探进被子隔着衣服轻轻揉着他腹部帮他舒缓痛楚。
“……唔……悦儿……”
“别憋气,师父说帮你揉一揉会好一点儿,他给你煎药去了,等会儿就好。”心疼的放轻了手下力度,苏悦莫名的叹了口气,“还逞强不,嗯?”
萧昱苍虚弱无力的将头枕在她的肩头,喘着粗重的气息,嗅着她近在咫尺的馨香莫名的心安,腹部间的抽痛在她轻轻的揉动下恍若也淡了许多,整个人也渐渐放松,眼皮子发沉的渐渐合上,呼吸越发的沉缓。
揉了半晌,手都有些酸了的苏悦才要问他是否还那么的疼,却是不想垂眸看去,见他竟枕在她的肩头眉峰舒展的沉沉睡去。
苏悦才想要抽身将他放平躺好,却是不想她抽出手臂,耳畔蓦地想起一极为熟悉的声音。
“别动,千万别动……”杜仲压着嗓子激动道。
苏悦一脸莫名的瞪他着眼。
他什么进来的?
“哎,老大每每肠胃痉挛都被折磨得半死不活,难得他这会儿竟还能安然的睡着了,悦悦你可千万不要动他,就叫他好好睡会儿……”
苏悦垂眸看一眼怀中之人安然若素的静谧睡颜,不做声色的帮他将被子提了提,在抬眸看去,却是早已不见杜仲的影子,苦笑着摇了摇头,溜得竟然比兔子都快!
自随身携带的锦囊中捏了粒安神丹放入他微张的嘴中,待到丹药化了开药效上来,苏悦方才轻手轻脚的将他安放在床榻上掖好被角。
一帘之隔的堂屋中,围桌而坐的三人面色皆肃然凝重,苏悦捧在手中的茶杯微微晃了一下,茶水顿时漾起一圈涟漪,仿佛她此刻纷乱的心绪波澜汹涌。
瞥一眼眉峰深锁目光深远的师父,再瞄一眼柳眉紧蹙面色不善的苏悦,杜仲犹豫迟疑了良久方才喟然轻叹。
“师父,老大的寒毒不都已经解了么?怎么会又肠胃痉挛?而且还引发高热,这中间会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
杜仲的问题同样问出了苏悦的心声,眼睛刷的一下看向面色深沉的师父。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况且阿苍此前体内的寒毒早已侵蚀损伤了他的内腑,你们也都是懂医术,难道这点儿道理都不懂?”
鬼谷子缓缓收回深远的眸光,幽幽扫一眼两人。
“况且,他要能好好安心休养,不要跟着没事人似的逞强东跑西颠儿的,又何至于诱发肠胃痉挛,说起来,还都是自己个儿自找的,哪儿能怪的了旁人!”
杜仲说着都忍不住哀怨的瘪了瘪嘴。
“哎!话虽如此,但想叫老大真的安心静养恐怕还真的是天方夜谭,师父您老又不是不知道老大的脾气。”
鬼谷子与杜仲齐齐蓦然凝眉,却是忽而又有志道同的将满是希冀的眸光向缄默不语的苏悦投去。
“悦儿。”
“悦悦!”
被两人那太过灼热的眸光盯到唇角微僵的苏悦淡淡扬眉。
“阿苍已经答应卧床休养三天了。”
鬼谷子与杜仲双双眼前一亮。
不待欣喜的两人反应,同他们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苏悦又接着补充道。
“他还说要待在这儿要我监督。”
鬼谷子捋着胡须意味不明的眯着她,浑浊晦暗的老眸中满是欣慰。
而干了一杯凉茶的杜仲却是忍不住摸着脑袋呐呐低吟。
“老大什么时候转性了……”
犹在杜仲百思不得其解的晃神间,苏浩蓦地推门而入。
“咦?哥你怎么过来了?”
苏悦转身回眸一看到面色肃然凝重的苏浩便忙不迭起身相迎。
“听说苍王来了,我来看看。”
苏浩疑惑的眸光扫一眼面色凝重的三人,迟疑了方才正色道。
“他还好吗?我刚刚听爹无意中提起早朝时苍王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甚至都怀疑苍王随时都昏倒过去呢,我刚刚在门口见到林寒才得知他来找你了。”
苏悦蓦地柳眉一簇,回眸瞪一眼神色闪躲的杜仲。
鬼谷子则缓缓站起了身来,先是同他摇了摇头,而后方才带他掀帘一同进了里屋。
而这时才忽得想起了什么的苏悦则同杜仲眯了眯眼,暗示他跟着来。
出云阁中,邵峰双膝跪地,低着头默默了良久却是一言不发。
靠坐在锦榻上的苏悦居高临下的眯着他,而杜仲则焦躁的来回踱着步子,但对上铁嘴钢牙的邵峰,他却是毫无办法,谁叫他技不如人打不过。
然而,相对于杜仲的黔驴技穷,面色微冷的苏悦却是自进的出云阁后就始终一言不发,只是不怒而威的释放无形的压力,将一室的空气都压抑到令人喘不过气来。
权衡利弊,想着自家爷对未来王妃的深情,邵峰终究是忍不住据实以告。
“禀王妃,爷他一早赶着去上早朝时脸色就不对,整整两个时辰的早朝下来,爷虚脱的站都快站不稳了,还是太子亲自扶着上了软轿抬到东宫的。
属下自出了宣室殿后才跟着,爷到了东宫后却并未听太子的劝去休息,反而是看了墨玄大师,那时杜老庄主刚好不在东宫好像是去御医院那边找什么草药了。
结果爷同神智恍惚的墨玄大师待了茶盏时间竟忽得抽搐到底昏了过去,太子不相信御医院的人,只派人请了杜老庄主回来,杜老庄主边帮爷救治便把太子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等爷自昏迷中醒来都已经过午时了,一直守在爷身边的太子见爷醒来很是激动,但爷撑着起身就急着要去办什么事,实在劝不住爷,太子都给爷跪下了,爷这才作罢,缓了许久方才将人叫到跟前来吩咐。
太子要爷在东宫好生休息,但爷却执意出宫,太子拦不住只好派自己的马车将爷送出了宫,但爷没回府直接在离苏府不远的巷子下了马车,强撑着飞到晨星院就一头栽倒了……”
苏悦心中莫敏揪痛,端着茶杯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动。
“……所以他都痛了一天了才来找我?”
“老大爱逞强,悦悦你又不是不知道!”杜仲想要替萧昱苍辩解,但出口话却是难掩几多愤然之色。
猛地灌了两口凉茶,强压下心头的酸涩,苏悦端正了坐姿先是同邵峰抬手示意他起身,而后方才正色道。
“阿苍答应这三天在我这儿卧床休养,宫里那边真的没问题么?”
“禀王妃,宫里表面上暂且安稳。”
邵峰说着却是顿了一下,瞥一眼同他微微颔首杜仲,而后方才接着道。
“皇后和镇国侯全都因着被虫咬咬伤后皮肤莫名溃烂的康王担忧不已,暂且没旁的心思来找茬,而玄虚道长因为失职被镇国侯给关起来了,这一时半刻的是没法再出来捉妖了的。”
“咦?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苏悦满头雾水眯了眯眼睛。
“就在穆老同玄虚道长交换过解药后。”邵峰说着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语句,方才接着道,“据消息,康王皮肤莫名溃烂就是在用了解药后。”
“……不会吧。”苏悦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茶杯搁在几案上缓缓起身,“我给师父的解药绝无问题。”
“解药没有问题。”邵峰笃定的点了点头,“只不过,据薛御医查实,康王身上被咬到的皮肤之所以出现溃烂,并非是解药有问题,而是嗜咬康王的毒虫有些是出自玄虚道长之手。”
“既然如此,那就更因为没有问题了啊。”杜仲托着下巴直摇头。
“呿!问题才大了去了。”不知何时就在站在门口了的鬼谷子嘲讽的冷哼。
“师父此话怎讲?”苏悦好奇的追问道。
边招呼前后而入的两人在圆桌旁落座,边帮两人斟茶倒水。
“玄虚老道手里的毒通常都不是他自己个儿研制的,而且是打劫或者掠夺旁人的,能没有问题才怪!”
鬼谷子接过苏悦递来的热茶轻抿一口,见好似恍然了什么的两人唇角直抽抽,方才邪魅奸笑。
“所以啊,自作孽不可活!”
苏悦抿唇但笑,很好且叫镇国侯和赵景康先自顾不暇,少来找他们的麻烦。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不巧她却是女子,新仇旧恨等她喘口气定会好生核算核算,她这人别的不成,就是记性最好!
“悦儿?”
“……呃?什么?”被蓦地拉回神思,苏悦瞪着迷蒙的双眼扫一眼目光灼灼的三人,不禁勾了勾唇角,她不过就是晃神了而已,为何他们投来的目光中却好似她犯了多大错似的。
“哎,想什么那么出神?”拿她莫可奈何的苏浩喟然轻叹,“刚刚穆老说阿苍这几日若能好似静养是好事,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陪在他身边哪儿也别去。”
“嗯,好吧,反正祖母那边我已经吩咐田嬷嬷给祖母在参茶里放安神丹了,祖母只要能睡好,就问题不大,而至于说姐姐那边嘛,我想不管姐姐还是陈氏大概都不希望看到我吧。”
苏悦很是无所谓的两手一摊,“倒是哥你忙得过来吗?”
“今年我不南下了,所以没什么大问题。”苏浩同她微微颔首,“只不过,因着春闱临近,俊文这一两日就要回书院了,所以府上的事恐怕还得我出面解决。”
“春闱?”苏悦勾了勾唇角,“哥你觉得二哥他有把握么?”
“他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该是没有问题吧。”苏浩不疑有他的道,“爹可是对他寄予厚望,估摸着他也是压力很大,况且出了这种事,他也该是成熟一点儿,也算是一种磨砺吧。”
苏悦不置可否的敛了敛眸光,而默默了良久的鬼谷子与杜仲相视一笑。
“旁的事先甭管那么多,倒是悦儿的嫁妆准备的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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