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院中,当被苏悦与苏老夫人恭请而来的鬼谷子给掩面而泣的苏玉兰把过脉后,同样也是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苏老夫人与双眼红肿的陈静秋双双颓然软到在椅子中久久无法回神。
眼瞅着苏玉兰蜷缩着身子,小脸苍白到毫无血色,偶尔睁开的眸子也是空洞到毫无焦距。
苏悦深知本就身为陈静秋与苏玉兰这母女俩眼中钉肉中刺的她,此刻不论说什么都极有可能无意之中触碰到雷区引爆两人的情绪。
既然注定多说多错,将在场几人的神色看在眼中的苏悦索性缄默不语,仿佛被吓到噤若寒蝉了般木然的呆在苏浩身旁。
而诚如苏悦所料,正濒临奔溃边缘的陈静秋与苏玉兰根本就不想放过此刻最为舒心光鲜的苏悦,但只可惜,她们谁也没料到,苏悦竟然不知拉苏老夫人与鬼谷子一道而来,甚至全程都呆愣吓傻了般的一句话都没有。
直叫憋闷至极的陈静秋与苏玉兰有火却寻不到借口找苏悦的茬,而精明如苏老夫人,就连苏悦都明示暗示她看看苏玉兰是情分,但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徒惹事端,苏老夫人自然也不可能猜不到陈静秋的那点子心思。
所以苏悦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走完了过场,还亲自将苏老夫人送回福安堂,好生叮嘱了田嬷嬷要多加照顾苏老夫人后,方才穿过深幽的夜色踏入听雨轩中。
“哥,明天的及笄礼祖母和陈氏是怎么安排?刚刚当着姐姐的面,我实在不好多问。”
苏悦才落座接过苏浩递上前的轻抿一口,便直奔主题。
而不待脸色沉了沉的苏浩开口帮她解惑,鬼谷子却先是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
“还及笄礼呢,她今晚能不能好过都还难说,明个儿的及笄礼别变丧礼都不错了。”
“呃?”苏悦一时愕然,她只是察觉苏玉兰气色有恙,但还真没探过她的脉象,若非她一路上早就想好了对策,否则的话,或许还真的就毫无芥蒂的跑给她探脉去了。
“悦儿你大概是有所不知,大妹妹为了及笄礼上气色能好一些,她早提前一个月左右头上就开始捯饬她的那张小脸了。
而且我细细打听过了,那些个有问题的脂粉并非出自旁人,竟然正是出自陈氏前几个月才新筹备的脂粉铺子凝香阁,之前她赔了大笔的银子,所以她对脂粉铺子寄予厚望,砸了大笔的银子在里面。
也恰巧赶上大妹妹即将举办及笄礼,据我猜测,陈氏大概不只是要大妹妹用她脂粉铺子里的脂粉和熏香,极有可能还想借着及笄礼上大妹妹艳冠群芳的肌肤博取众人的眼球,也好给她新开张的脂粉铺子做做宣传,也好趁机捞个盆满钵满。
而大妹妹也是急功近利,为了能在及笄礼上大放异彩,她竟然不论白天还是夜晚都在用脂粉保养,甚至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她晚上竟然是用脂粉敷着连睡的。
也就最近临近及笄礼了,陈氏也将最后一点儿凝脂膏给拿了出来,所以今儿个大妹妹突然腹痛时脸上敷的是凝脂膏而非她此前大量在用的脂粉,但也是太晚了。”
苏浩说着都忍不住连连摇头,轻抿一口热茶,却也缓解不了喉头间的干灼。
鬼谷子瞥一眼低头垂眸不知想什么的苏悦,干咳了一声。
“而且,据老夫探脉来看,苏玉兰那丫头也实在是运气差到了极致,今儿个还正巧赶上了她的初潮,偏偏她此前体内蓄积了大量的麝香。
刘大夫给苏老夫人和陈氏的诊断都还是话留半边,都没敢全都说出来,否则的话,陈氏和苏玉兰哪儿会还什么心思担心日后那些个有的没的,光是眼下这一关,她能挺得过都是烧高香了的。”
苏悦蓦地抬眸,“师父您刚刚怎么也没说?”
“刘大夫不说自有他的理由,而至于老夫嘛,这个时候说了也是徒惹伤悲。”
鬼谷子苦笑着摇头,看了一眼神色莫名的苏浩,而后方才转而同苏悦正色道。
“况且,刘大夫不明说,但他给苏玉兰的汤药里已经加了大量止血的草药了,所以就且看苏玉兰她自己的造化了,不管是刘大夫,还是我们,也都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苏悦唇角抖了抖,轻抿了一口微微泛凉的茶杯,眸色越发的深沉。
“哥你有打听到些什么旁的?”
“什么旁的?”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苏浩蓦地睁开眼睛,狐疑的看向她。
“哎,算了,那种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苏悦莫名的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疲惫的抻了一下懒腰,“趁还有时间,我得小憩一会儿,免得等下又要夜半惊魂。”
鬼谷子与苏浩齐齐讪笑,目送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穆老,悦儿她没事吧?”帮他将空了的茶杯重新斟满,苏浩忧心忡忡的看向鬼谷子。
“她?”鬼谷子眼睛倏地的亮了亮,但见苏浩眼底满是担忧之色,方才勾了勾唇角同他很是笃定的轻轻摇头,“她不止没事,而且还、嗯,算是因祸得福吧。”
“嗯?”苏浩被他言语间的古怪所摄,不禁眉峰高挑。
“悦儿体内竟莫名多了一甲子的内力,你说这算不算得上因祸得福?”鬼谷子同他意味不明的眯了眯眼。
“……怎么会?”苏浩不可置信的迟疑道,“难道是、难道是因为苍王?”
“不是你所想的那样,阿苍好着呢,而且他的寒毒真的解了,就连老夫人都有些不敢相信,但就脉象上来看,是真的解了。
而至于悦儿体内那莫名其妙的一甲子的内力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我也很想知道,这不在宫里同杜贤那个老匹夫争论了都快一天了,却也没个结果,只能说是异象……”
“异象?那悦儿今后……”苏浩不太确定的皱着眉头凝视着鬼谷子。
“今后还得密切观察悦儿的情况,不过,有一点老夫倒是可以确定,那就是悦儿体内的真气是越发的强盛了,这对她日后武功的修行是有极大助益的。”
“穆老您大概有所不知,悦儿她一点儿武功都不会。”苏浩非常认真的同鬼谷子声明。
却是不想竟惹得鬼谷子才将将入口的茶水蓦地又给他喷了出来,毫无防备的苏浩闪躲不及,抬手抹去额头,鼻尖,脸颊上的茶水,一脸黑线。
“……啊,咳,抱歉……”
鬼谷子喘息了半晌,方才憋着笑意喟叹道,“就悦儿那灵活的步伐,还有她那上蹿下跳毫无障碍的伸手,你说她不会武功?逗我闷子好玩吧!”
苏浩脸黑的无语凝噎,这都什么世道,他连说个真话都会遭报应?
而却说,犹在苏浩这厢郁闷之极时,苍王府中,才苏醒了过来的萧昱苍则感觉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原本的好心情却是在遍寻不着心心念念的佳人时,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直叫正给他切脉查体的杜仲浑身陡然一个激灵,恨不能趁他晃神间开溜了去,但杜仲的脚比脑子慢了半拍,所以不待他遁地无形,某人阴沉沉的嗓音便已先发制人。
“为什么不等本王醒了再送悦儿走。”
“……那怎么能怪我嘛,是师父亲自带悦悦回去的,况且苏府出事了,苏浩虽先行回府取处理了,但他还真解决不了,所以才知道将消息传到宫里将师父给请了回来,悦悦如果再不回去露个面的话,就苏家老夫人的精明,恐怕一准儿察觉不对劲儿,还指不定又整什么幺蛾子呢。”
“苏府到底出什么事了?”靠坐在床榻的萧昱苍敛了敛眸光。
“咦?难道不是老大你搞得鬼么?”杜仲狐疑的看向他,一副你自己做的事,你还能不清楚的表情。
萧昱苍自觉莫名其妙的瞪了他一眼,“本王能搞什么鬼?”
“难道不是老大你暗中着人引诱陈氏开脂粉铺子,再安插人手暗中将麝香掺入脂粉的?”
杜仲见他面不改色的直直瞪着他,接着补充道。
“利益熏心的陈氏为借助苏玉兰的及笄礼来个大赚特赚,结果给苏玉兰用了大量掺了麝香脂粉,碰巧今日苏玉兰初潮造访,两下里撞一块儿,苏玉兰不说日后注定成了石女,就是眼下她能否得过初潮这一关都是个未知数,整个苏府都震颤了,你说悦悦是再迟迟不肯露面,能不遭人怀疑吗?”
杜仲说着都忍住连连的喟叹,而起身越过他下了床的萧昱苍却是凉凉丢给他一句,“不是本王做的。”大步离去。
脑袋一阵抽抽的杜仲傻愣愣的呆了呆。
耶?竟然不是老大的手笔?
那还能有谁?
而诚如苏悦所料,她也才不过安寝了两个时辰左右,整个苏府又乱做一团。
原本被刘大夫和鬼谷子谆谆叮嘱要好生安歇的苏玉兰,竟然大半夜的跑到屋顶吹风,而吹风也就罢了,她竟然还大半夜的对着月亮扯着嗓子鬼哭狼嚎。
这下可是惊得整个苏府的人全都睡不着了,而当苏老夫人在田嬷嬷的搀扶赶来时,差点没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得昏死过去。
被苏俊文打晕了抱了下来的苏玉兰隔着裙子都能看到鲜红的血,那小脸更是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大惊失色的陈静秋跪着向苏浩和苏悦哀求。
“阿浩,悦儿,求求你们救救兰儿,救救兰儿啊……”
“悦儿!”苏鸿朗面色深幽的看向她。
“悦丫头。”苏老夫人老泪纵横的注视着她。
苏悦倒也没再推迟,同几人面色凝重的微微点头,带着无霜与春杏便进了苏玉兰的厢房。
而当浑身沾满了血的苏俊文被赶出来时,站了一院子的人都忍不住纷纷不忍直视的别开了眸光。
尤其心有戚戚的苏玉娟与苏玉倩更是噤若寒蝉,徐姨娘与白姨娘相视凝眉间同时忧心忡忡的看向怀中被吓得几乎站都站不稳的女儿。
愤怒,担忧,害怕,各种情愫纷纷充斥心头。
待到姗姗来迟的鬼谷子赶到时,正巧撞见婢女一趟一趟的往外端着满是血水的木盆,而被苏鸿朗扶着的陈静秋则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灯火通明的厢房。
鬼谷子站定苏浩身旁,瞥一眼擦身而过的婢女手中端着的木盆中猩红的血水,灼灼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暗芒。
“情况怎样?”
“不太好,看情况,该是失血过多。”
苏浩眸色沉了沉,意味不明的沉吟。
“她刚刚情绪失控跑房顶吹风嘶吼了,怕是此前汤药中的那点儿药效也早被她虚耗光了。”
鬼谷子神色莫名一暗,自寻死路!
却如鬼谷子所咒骂那般,苏玉兰的确是自寻死路,而苏悦更是耗费了整个三个时辰方才勉强把她从死神手中拉回来,吩咐婢女帮她更衣后,苏悦拖着疲惫的身子才一出来,便被焦急万分的一群人团团围住。
“悦儿,兰儿她怎样了?”
“暂时稳住了,等下汤药一定喂她喝下,那是止血的,不过这种事万不可再有第二次,否则的话,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她。”
苏悦眉头紧锁的低沉道,“剩下的就交给师父和哥你了。”
“嗯,好,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苏悦疼惜的拍了拍娇嫩的肩膀。
“祖母,爹你们最好也不要再去打扰姐姐休息,免得她又一时激动引发大出血。”苏悦同两人牵出一抹疲惫无力的笑容。
苏老夫人与苏鸿朗相视点头,而后方才拉着苏悦的手怜惜的道,“悦丫头该是累坏了吧,这里有穆老你哥他们呢,祖母送你先回房休息一下。”
“好。”苏悦先是同几人微微含笑,而后方才挽着苏老夫人的胳膊一步一顿的向晨星院走去。
而待到苏悦挥别苏老夫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厢房时,却是不想,她魂牵梦绕多时的床上竟然多了一个人,而仔细一瞧那熟悉的身影顿时苏悦不觉莞尔。
“什么时候来的?”
“某人鬼哭狼嚎闹得鸡犬不宁的时候。”
缓缓坐起身来,萧昱苍才要下床却是蓦地一阵眩晕袭来,眼前顿时一黑,缓了许久方才再次看清眼前苏悦那担忧的水眸。
“躺好别动。”苏悦摁着他躺好,虽然是命令的话,但语气却极其轻揉,搭上他腕脉的小手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
萧昱苍听话的动也不动的注视着她,但当目光触及她那满是疲惫的脸色顿时眸光一敛。
而犹在面色微沉的萧昱苍眸色愈发森冷间,苏悦却是动作轻揉的放开了他的手腕,淡然含笑道,“没事的,大概是你起得太猛了。”
“啊,不行,身上血腥味儿太重了,我得先去沐浴更衣一下。”苏悦说着便起身,小手却是被人拉住了,苏悦不禁转身回眸看向他,“阿苍,别闹,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去来。”
“……”萧昱苍被她那句阿苍别闹柔化了心,紧紧抓着她的手也悄然一松。
苏悦忙趁机飞奔着开溜。
而被她那急惊风的速度倏地拉回了神思的萧昱苍却是一阵脸黑,她该不会是打算一去不回了吧?
不得不说萧昱苍猜的的确没错,苏悦本打算沐浴更衣后到西厢房小憩后找某人算账的,但才一躺下,床榻上微凉的气息令她忽而想到之前萧昱苍纵使昏睡中都辗转反侧甚至不安的呓语。
心头一抹酸涩荡漾开来的苏悦忽得起身,兜兜转又回到了自己的厢房,而诚如她所料,连外衣都没脱的萧昱苍抱着她的被子却是双目无神的盯着房顶,甚至就连她的悄然靠近都毫无所觉。
“……阿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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