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苏悦方才洗漱更衣,正喝茶润口,门外蓦地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春杏忙着整理房间的动作陡然一顿,忙跑到门口去开门,然当瞧见跟在苏浩身后的一群陌生人时不禁呆愣一窒。
“咦?大少爷,您这是……”
“苍王给悦儿派来的侍卫和婢女。”
苏浩简洁的介绍,见春杏那呆愣的表情,便猜她定是见过林寒几面,也不再做更多的解释,转而同越过春杏朝他走来的苏悦勾了勾唇角。
“属下林寒,龙一,见过王妃。”
“奴婢无霜,含香,见过王妃。”
苏悦瞪着给跪拜行大礼的四人眼皮子直抽。
赐婚圣旨的事,她搪塞得都已经够勉强的了,萧昱苍这货竟然还公然送侍卫和婢女上门,这不明摆着要她百口莫辩么?
“都先起来吧。”苏悦绷着脸沉声道,“春杏你先带她们下去。”
“是。”
被自家二小姐那不善的语气所摄,心里直打鼓的春杏忙不迭恭敬的引领无霜和含香向西厢房走去。
“哥,林寒,你们跟我进来。”
苏浩笑而不语的瞥一眼唇角微僵的林寒,抬脚进了堂屋,而林寒踟蹰了一下,方才跟上。
“怎么回事?像之前一样设暗卫不就好么?为什么非赶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送人来?你家爷这不是没事跟着添乱吗?”苏悦气鼓鼓的拧眉。
“禀王妃,爷担心会有人上门寻衅滋事,属下等一直都是暗中保护您,很多时候不便现身……”
恍然了什么的苏悦咬牙切齿的沉吟,“所以是他招蜂引蝶惹来的麻烦要我替他来挡?”
“王妃放心,无霜和含香的武功都不错,是爷特意在、在组里挑选的。”
林寒不说还好,被他这么一提醒,苏悦顿时唇角狠狠一抽,他们这是做好了打群架的准备?
“悦儿,这也是苍王的一番好意,你也先莫要忧心那些个有的没的事了,等下用过早膳后先别急着去给祖母请安,等我和穆老商量一下……”
“哥你说得轻巧。”苏悦唇角微僵的苦笑,“你以为祖母会给我时间去想怎么搪塞她?”
“……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但见随着春梅一道而入的田嬷嬷,苏浩不由得唇角狠狠一抽。
“二小姐,老夫人派老奴来请您到福安堂用早膳。”
“好的,我稍等梳妆一下就去。”苏悦面不改色的同她微微颔首。
“那好,老奴先行告退。”田嬷嬷识趣儿的自行告退。
苏悦哀怨的看向神色莫名的苏浩,“哥你怎么那么缺心眼直接就将人从大门口给带进来呢?”
“那能怪我吗?要怪你也得怪苍王那个罪魁祸首去。”苏浩说着便起身,同她摆了摆手,“你先梳妆,我看看穆老能有什么妙招不……”
妙招?
苏悦哭笑不得的撇了撇嘴,见鬼的妙招!
虽说是心里不爽,但苏悦还是带上了无霜与春杏一道来到了福安堂。
然而,令苏悦诧异的是,一向喜欢安静独处的苏老夫人,今儿个竟然一反常态,偏厅的大圆桌上,该到的人都到齐了,甚至就连苏浩都已经安顿的坐在了苏鸿朗的身边的位置,唯一空着的也只有苏老夫人右手边的位置了。
苏悦浅笑盈盈的款步向苏老夫人走去,但心下里却无不暗腹,往常但凡全家人一起用餐,祖母右手边的位置通常都是苏玉兰的,而爹一向在祖母的左手边,至于爹身旁的位置一向也都是苏俊文的,今儿个倒是稀奇,往常别扭的位次,今儿个突然就摆正了。
“祖母,爹,抱歉悦儿耽搁时辰了……”苏悦先是同苏老夫人与苏鸿朗微微福身致歉。
“不晚,不晚,听说苍王府一大早就派人来了,定是忙着安排才来晚的吧。”苏老夫人慈祥的含笑道,“来,来,快来祖母身边坐下一起用膳了。”
“谢祖母。”苏悦面不改色依旧温婉谦和的依言行事。
苏鸿朗虽是武将出身,但苏府却一向秉承恪守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苏悦才一落座,菜也开始陆续上桌,一顿早膳在诡异的气氛中吃的每个人心中都饱胀饱胀的,倒是唯有苏老夫人始终慈祥的凝视着苏悦笑而不语。
撤下早膳后,苏老夫人不待陈氏发言便率先吩咐她忙她自己的事儿去,亲昵的拉着苏悦小手进了里屋。
苏老夫人拉着苏悦在锦榻上相对而坐,状若好奇的追问。
“悦丫头啊,刚刚那个看着眼生的丫鬟可是苍王派来的人?”
“嗯,是的呢,今儿个一大早悦儿才洗漱更衣,哥便将人给带了来,还吓我一跳呢。”苏悦不待苏老夫人继续追问,便忙不迭苦笑着控诉,“我原本还以为是苍王派过来教导我礼仪规矩的呢,可结果一问才知,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呃?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苏老夫人不疑有他的追问。
“那个叫林寒的侍卫是苍王的贴身侍卫。”苏悦字第铿锵的强调道,见苏老夫人的老眸顿时晶亮了几分,勾了勾唇角状若委屈的哀怨道,“据他说,苍王是担心有人会上门找悦儿寻衅滋事,所以才派他们来保护悦儿的……”
苏老夫人蓦地一呆。
寻衅滋事?还是找上门来?
想想都忍不住浑身的苏老夫人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佯装镇定的看向眼圈泛红委屈至极的苏悦。
“悦丫头,真的是委屈你了……”
“祖母,您说苍王他都得罪什么人了都,悦儿这都没嫁呢,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悦儿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苏悦眨着雾气蒙蒙的水眸瞬也不瞬的凝视苏老夫人,只见她越发拧紧的眉头,便知她心里已经怯弱了,想必此前还打得什么顺杆爬的主意,这会儿全都哗啦啦梦碎了,剩下的恐怕只有惴惴不安和各种顾虑了。
而诚如苏悦所料那般,苏老夫人的确是被吓到了,也顾不得再揪着她细问什么,宽慰了她两句,又以皇命难违不得已只能委屈她连连叹息了许久,方才要田嬷嬷亲自将她送回晨星院。
苏浩听得她竟然半真半假的将祖母给唬住了,不由得扶着脑袋讪笑不已。
“悦儿,你可真敢忽悠,你就不怕祖母正巧知道什么内情戳穿了你?”
“我那哪里是在忽悠她嘛,明明都是大实话,林寒说的时候你都听到了的,不是么?”苏悦不以为意的讪笑扬眉,“更何况,你以为祖母真的转性了?”
“难道不是么?”苏浩接过春杏递来的热茶轻抿一口,狐疑的眉峰微挑,“连我都不敢信祖母竟然不顾陈氏的一再反对,非要亲自给你置办嫁妆。”
“呵呵。”苏悦阴阳怪气的给他呵呵道,“要不是祖母和爹在打什么鬼主意的话,你以为祖母会有那么好心?”
“……呃?”苏浩无言的抿了抿唇角,他也还正纳闷呢。
“你可别忘了,明明眼跟前姐姐正是需要哪些宝贝冲门面的时候呢,可祖母偏偏就是霸者就是不给陈氏。”
苏悦唇角弯弯的含笑道。
“此前我只以为是祖母和陈氏置气故意而为,到时候及笄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祖母一定不会落了姐姐的面子的,但这会儿,我却突然的反过味儿来了,祖母留那些宝贝可不单单气气陈氏那么简单,而是真的没打算给到陈氏手中。”
“呃?难不成祖母还真的是想独吞?”苏浩不可置信的瞪直了眼睛,别说他不信,就是说给旁人听,这事恐怕也不会几人会信的。
“哥想想祖母执意霸占那些个宝贝,除了她自己个还能有谁?”苏悦好笑的挑了挑眉。
将她神色流转间的古怪之色看在眼中,苏浩蓦地恍然大悟。
“你是说祖母防着陈氏拿去倒贴娘家?”
“如若是之前,陈氏或许还真的会,不过经历上一次的事后,以陈氏的性子还能如以前那边毫无保留的帮衬陈家人恐怕那才是活见鬼了。”
苏悦意有所指的眯了眯眼睛,“所以我猜祖母留那些个宝贝大概是想为爹疏通作打算的,你觉着呢?”
“所以你是想说祖母之所以抢着要帮你置办嫁妆其实也是另有图谋?”苏浩这才恍然了什么的眸色一暗,“难怪无论陈氏再是怎么闹腾,他都不肯违背祖母的意愿,还跟我暗示要我贴补些银子给府上,免得大妹妹的及笄礼上不好看……”
“哥你该不会答应了吧?”苏悦唇角微僵的看着他,手中的茶杯都无意识的搁了下来。
“爹三番五次的找我说这事,我实在搪塞不过,也只好含糊其辞的应承了下来。”苏浩莫可奈何的喟叹,但瞧苏悦那幽幽瞪来的眸光,不禁好笑的摇了摇头,“逗你的,你也不想想你哥是做什么的,论嘴皮子,武将出身的爹能说得过我?”
“呿,我这还不都是怕你被人那一个‘孝’字给压趴下了吗?”苏悦意味不明的含笑道,帮他又斟了一杯热茶递上前,方才狐疑的柳眉微挑,“怎么不见师父?”
“咦?没人告诉你穆老进宫去了吗?”苏浩喝茶的动作陡然一僵。
“……”苏悦轻轻摇头,总觉他那微微翘起的唇角间好似闪过一抹狡黠。
猛地灌了两口热茶,缓和了几多神色,苏浩方才正色道,“杜少主一早传消息要穆老进宫一趟,说的杜老庄主撂挑子不干走人了,杜仲被迫赶回宫里守着,又担心他一人制不住墨玄大师,所以才来找穆老紧急求救的。”
“呃?好端端的杜老庄主怎么会突然就撂挑子不干了?”苏悦眨了眨满是狐疑的眸子。
“那我哪儿知道。”苏浩苦笑连连的摆了摆手,“不过,林寒刚刚还说暗卫传了消息来,苍王还乖乖的在王府修养,并未跟着进宫。”
“哦?他什么时候变这么乖了?”苏悦好笑的眯着眼睛,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眸色愈发的迷离。
“大概是被你的话给唬住了。”苏浩意味深长的含笑道。
而与此同时,相对于苏悦这厢的谈笑风生,如意院中才自教习嬷嬷的魔掌下得以喘息片刻的苏玉兰此间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纵使抽空来赶着来劝慰她的陈静秋好话说尽,却也难消她心头的恶气。
“哼!苏悦那个贱人不就是要嫁一个王爷吗?祖母至于那么巴结她吗?”苏玉兰愤愤然的甩了甩袖子,眼眶含泪的哽咽道,“祖母竟然不要兰儿坐她身边,甚至就连哥的位置都被大哥给霸占了去,祖母她怎么能那么偏心嘛!”
“兰儿,娘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遇事不要总这么急躁,苏悦那贱坯子眼下看着是风光,但有些事你不能只看表面,要将眼光放长远些。”
拉着她在锦榻上安然落座,陈静秋意味深长的道,“兰儿你或许不知,娘可是托人打听到那苍王不止嗜血残暴,连亲爹都抬脚就踹,最为紧要的是有传闻苍王突然痼疾突发性命垂危……”
“真、真的?”苏玉兰蓦地停下了抽泣,不可置信的瞪直了眼睛,“那岂不是说……”
“就是你想的那样,苏悦那贱丫头根本就是被人拿去冲喜的!”陈静秋笑得极为诡异的道,“所以她那就是贱命一条,哪儿能跟我们兰儿想必啊,哼!那个眼皮子浅薄的老不死的,有他后悔的日子!”
“……呵呵,竟然是冲喜……竟然为了冲喜……”苏玉兰刹那间通体舒畅,一把抹去嫉妒与不甘,带着报复的意味喃喃道,“娘你说我要不要给我那好妹妹提给醒去?”
瞧着苏玉兰说风就是雨竟然转身就要走,陈静秋头大的一把拉住她,哭笑不得的骂道,“兰儿你个傻丫头,冲喜那也是她苏悦的命,干你我屁事?”
“……”苏玉兰嘟着小嘴傲娇的昂了昂头,她就是要看苏悦吃瘪向她跪着讨饶她才开心!
将她神色流转间的古怪之色看在眼中的陈静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傻啊,苏悦那个贱丫头要是知道实情跑了怎么办?圣旨可都已经下了,到时候能上花轿的可就是兰儿你了!”
苏玉兰蓦地浑身一个颤栗,眼睛瞪到暴突的直摇头,她才不要!
“娘跟你透露实情,不过是要你宽心,不要只顾着更苏悦那个贱丫头置气,你也长大了,娘可是还盼着你在后天的及笄礼上大放异彩呢!”
“娘,兰儿心里没底,总觉着会发生什么事似的。”苏玉兰挽着陈静秋的胳膊忧心忡忡的道,“三妹妹和四妹妹最近也被祖母指使的团团转,都不能陪兰儿好好说话呢,娘,兰儿能不能叫表姐来陪兰儿啊。”
“佩文?”陈静秋眸色暗了暗,掂量了一下,方才微微颔首。
“还是娘最好了。”苏玉兰亲昵的在陈静秋怀中蹭了蹭。
陈静秋爱怜的轻抚着柔顺的秀发,兀自感叹岁月如梭,她的兰儿这都要及笄了,马上就该是离开她嫁做人妇的时候,还真心是舍不得……
而犹在相视但笑的陈静秋与苏玉兰心思各异的兀自晃神间,房门咿呀一声被猛地推开,柳嬷嬷疾步朝两人走来。
“夫人,大小姐,国公府的茹莹郡主来送请柬了。”
“哦?来的正是时候。”陈静秋与苏玉兰忙起身。
将陈静秋与苏玉兰的欢喜看在眼中,柳嬷嬷却是纠结着眉头迟疑了一下,方才不确定的沉吟道,“可是老奴看郡主好似并非是来送请柬,反倒向是来寻仇的……”
陈静秋顿时心下一沉,忽而联想到了什么的苏玉兰更是脸色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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