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那怎么可以,老大一定会会疯了的!”
匆忙赶了来,只听了尾音的程金元失声爆吓,剧烈起伏的胸口被揪得生疼。
苏浩瞥了他一眼眸色更深了几分,他又何尝不知萧昱苍一旦失去武功,无力自保的他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无视焦躁的来回踱步的程金元,苏悦忙着给萧昱苍处理手腕脚腕上青紫了的伤口,心头渐渐漾起一抹莫名的情愫。
她或许该亲自赴禁地走一趟,师父口中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隐秘之事,没有亲眼所见,说什么都是虚的,只有眼见为实或许才能破解谜团。
而忙着给包扎伤口的苏悦才如是想着,嘴唇干涩到都起皮了的萧昱苍薄唇微微颤动。
“……悦儿不可……”
萧昱苍的声音虽然低沉嘶哑到几近无声,好似只是张了张而已。
但那含混不清的一字一句却生生揪痛着在场几人的心,不论是正给包扎伤口的苏悦与苏浩,亦或是跌跌撞撞凑到跟前想要听个仔细的程金元,全都俯身弯腰屏气凝神的竖着耳朵。
“阿苍,不可什么?”将耳朵几乎贴在了他嘴边的苏悦低声追问。
“……禁地,悦儿、不可以去……”
苏悦惊愕的抽吸一声,他怎么知道她动了去要禁地的心思?
苏浩瞠目结舌的窒了窒,看向苏悦的眸光中闪过一丝莫名。
而眼睛都瞪直了的程金元却是错愕不已,老大竟然宁愿舍了一身的武功也不许苏姑娘以身涉险,浑身陡然颤了颤的他弱弱的偷觑苏悦一眼。
“……书、书房、暗格……黑檀、盒子你……”
仿佛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声音越发低沉的萧昱苍渐渐没了音,原本轻轻扣着苏悦小手的大手颓然滑落。
“……阿苍、阿苍……”苏悦轻轻抚过他灰败的脸颊,满是薄汗的小手探上他的颈脉。
苏浩见她久久不语,大手轻轻拍了拍她柔弱的肩膀,“昏过去了?”
“嗯,他太累了……”苏悦眼睛微红的轻轻点头。
帮他将被角掩好,苏悦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纷乱的情绪,方才缓缓起身。
“薛良你也听到了,阿苍好像是说他书房暗格里的黑檀盒子,我想里面大概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你能取得出来么?”
“属下尽力一试!”被点名了的薛良忙同苏悦拱手行礼。
薛良虽毫不迟疑的就领命而去了,但相视凝眉的几人却也无不忧心忡忡的看向床榻。
程金元纠结着眉头幽幽咕哝,“老大的书房可是机关重重,需要放入暗格妥帖收藏的东西一定是非要重要的宝贝,以老大的一贯作风,定当做了手脚以防万一。”
“所以你是担心薛良取不出暗格中的盒子?”苏浩转身回眸看向他。
“取的取不出是一回事。”程金元说着都忍不住唇角狠狠一抽,“我只担心薛良那小子硬碰硬把自己整个半死……我还是看看去吧……”
瞧着说完拔腿便走的程金元那仓皇的背影,总觉哪里不对劲儿的苏悦同苏浩相视凝眉。
“薛良都束手无策的东西,他能有辙?”
苏悦眼睛微眯的扫过垂手恭立一旁的邵峰与林寒。
邵峰与林寒顿时双双面色僵了僵,“爷的书房,也就杜少主与程公子常来常往,约莫书房的机关程公子大概是有把握的,但要说暗格的话,只怕就是杜少主都不敢轻易去碰。”
见林寒说着却是蓦地一顿,眸光不由得闪了闪的苏悦心中隐隐约约略有答案。
“……前车之鉴,杜少主吃过不止一两次亏,所以爷放在暗格中的东西,纵使是杜少主都敬而远之。”
“既然如此,那程金元还跑得那么欢实?”苏悦狐疑的挑了挑眉。
想看一眼的邵峰与林寒齐齐失笑,而敛了敛眸光恍然了的苏浩却是不由得轻咳一声。
“以程公子那么精明的人,悦儿以为他会是去帮忙?”
“才怪!”苏悦毫不迟疑的摇头,然却是忽而眸光微闪,“以毒攻毒,恐怕也只有请师父出马了。”
“糟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春杏和胡杨她们唬不了太久,再晚怕是要露馅了。”苏浩猛地一拍脑门,“悦儿,你赶紧将你带来的丹药什么交代邵峰一下,我们等下必须赶着回去了。”
“啊?哦!”见神情急切,心知他顾虑几何的苏悦忙不迭连连点,将手中的金色瓷瓶递给邵峰,“里面的丹药只有七颗,我已经给他服下两颗了,剩下的五颗每隔半个时辰喂他一次,虽然只能缓解,但至少能挨得过今晚。”
“是,属下谨记在心。”邵峰双手接过金色瓷瓶捧在手中轻轻点头。
款步上前,轻轻抚过他苍白的脸颊,苏悦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
而当两人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潜回苏府,苏悦才将臭气熏天的粗布衣衫褪下,被人两次都未能一探究竟的苏玉兰带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雄赳赳气昂昂的硬闯了进来。
只着亵衣半坐半靠在床榻上的苏悦撑着身子,有气无力的朝迎面走来的苏玉兰讪讪一笑。
“姐姐这么急着要见悦儿可是有要事?”
“……你、你真的病了?”苏玉兰才伸出去的手蓦地僵在了半空,眼瞅着苏悦娇俏的小脸上斑斑点点的疹子,浑身一个激灵后,不由得连连退了两步。
“哎,实不相瞒,妹妹这风寒来得不巧,而且还起了疹子,要不是大哥和师父捣药敷过了,恐怕还真的会吓到姐姐……”
苏悦煞有介事的抚摸着脸颊上疙疙瘩瘩的凸起,虚弱无力的笑得很是无奈。
苏玉兰却是眨着不可置信的眸光满目狐疑,她那都快花了的小脸还是敷过药好了许多的效果?
虽然幸灾乐祸都不足以形容她此间的心情,但谨记娘亲教诲的她却也唯有不做声色的将笑强呷回腹中,佯装忧心忡忡的怯怯道,“妹妹怎么这么不当心,而且都病成这样了,也婢女同祖母和娘说一声,这真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可怎么是好啊……”
苏玉兰虽然已经是极力克制了,但溜出口的关心却是一股子酸溜溜的味儿。
直叫一旁低头垂眸大气儿都不敢出的春杏与春梅憋了一肚子火气。
而仿佛压根就听出苏玉兰的话外音,单手撑着床榻撑得极为辛苦的苏悦仅是回以一抹无力的苦笑。
“……悦儿这也只不过是风寒而已,实在不想叫祖母忧心,所以就劳烦师父和大哥费心诊治一下,姐姐请放心,悦儿已经好多了,真的……”
“既然如此,那姐姐也就不多打扰了,妹妹好生休息吧。”
“……祖母若是问起,姐姐千万莫要实话实话免得叫祖母担心。”见她转身要走,苏悦又虚弱的补充了一句。
“好,妹妹你安心养病,祖母那边有姐姐呢,你就放心吧。”
苏玉兰如是说着,不待张口欲言的苏悦再说什么,三步并作两步急急退出了苏悦那乌烟瘴气好似都一些发臭了的厢房。
甚至直到出了晨星院,游走在后院花园中,苏玉兰方才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带着花草芬芳的清新空气,微微翘起的唇角间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奸笑,脚步停留了几许便直奔红枫院向娘亲报喜。
而同苏玉兰的表情如出一辙的竟还有拧着鼻子东瞅瞅西看看的春杏与春梅。
“二小姐,您这是撒什么毒粉了么?怎么这么味啊……”
“就是,就是,熏得人都脑袋疼……”
寻着气味兜兜转到了屏风后,春杏与春梅终于看到了地上那沾满了黄歪歪东西的粗布衣衫,直熏得两人险些背过气去。
“……啊,那是什么鬼东西?”
“放心吧,那绝对不是你们所想的东西,只不过是特殊草药熏染过后涂了点泥巴而已。”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身后的苏悦唇角弯弯的轻拍了一下两人。
却是不想苏悦的手都还没来得及收回便被春杏与春梅双双拽住,“……沐浴、沐浴,二小姐您要是再不沐浴更衣,奴婢都要被你给熏死了……”
不顾一脸黑线的苏悦左躲右闪,春杏与春梅合作无间的直接扒衣服。
拧着鼻子捏着苏悦脱下的那件能熏死人的粗布衣衫丢到墙根去熏蚊子,春杏才要去厨房烧水,却是不想眼睛泛红的胡杨竟带人送了整整两大桶热水来。
“咦?你怎么知道我们这儿正需要热水?”春杏欣喜的跟着上前。
“大少爷也沐浴呢,特意交代送热水来给二小姐……”胡杨抖着唇角抽气连连的喟叹,“也不知大少爷是掉粪坑了还是惹什么臭虫了,总之他刚刚突然站我跟前,差点儿没我给熏晕过去了……”
“耶?”春杏眼睛瞪得睁圆。
“……热水给你放这儿了,我的先回去了。”胡杨同一脸错愕的春杏挥了挥手,“大少爷自己都受不了那味儿直接拿冷水洗了都,我得赶着回去看看……”
春杏抖着唇角半晌无语,自家二小姐什么时候整人都捎带自虐了说!
“兰儿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苏悦那个贱丫头真的病得不轻?”
原本正被苏老夫人的自私自利气到呕血的陈氏一听到苏悦竟然在这节骨眼上‘病了’,憋在心口的闷气悄然纾解了一半。
递一杯热茶上前,苏玉兰笃定的连连点头,“当然是真的,其实要不是我觉得她闷在屋子里实在奇怪,愣是带人闯了进去,都还未必能知道她竟然真的病到连床都起不了呢。”
苏玉兰说着都忍不住嘲讽冷哼,“竟然还叫帮她瞒着祖母,说什么不想叫祖母替她忧心,我看她啊,那绝对是故意这说,目的就是要我一个忍不住在祖母面前给她泄底,好叫祖母觉得她有多么有孝心似的,哼!我才不会上她的当!”
陈氏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搁下,拉过她来回晃动的小手,很是欣慰含笑道,“兰儿能这么想就对了,苏悦那丫头的鬼心思多,你啊,日后且要多防着她点儿。”
“娘,这话你多说了很多遍,兰儿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苏玉兰娇嗔的抱怨道。
“好了,好了,娘不念你了……”陈氏爱怜的抚过她粉嫩的俏脸,“兰儿你的及笄礼也没剩几日了,这凤祥斋的脂粉果真是好啊,你瞧你的小脸真是愈发的红润有光泽了呢。”
“娘……”苏玉兰娇羞的扭着小腰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咦?大小姐您回来了啊,正好有刚刚熬的莲子羹要不要来一碗。”端着托盘缓步而入的柳嬷嬷一见到圆桌旁的苏玉兰便忙得道,“大小姐要是喝的话,老奴再去端一碗来。”
“不了,我还不饿。”苏玉兰想也不想的连连摆手,“教习嬷嬷特意强调了要兰儿最近要少食,尽量能瘦一点儿,免得及笄礼穿礼服时显得臃肿……”
“兰儿并不胖啊,那教习嬷嬷这话究竟是怎么说的?”接过柳嬷嬷递来的莲子羹都还没喝上一口的陈氏狐疑的眯了眯眼睛。
“夫人您是有所不知,咱们以前呐,是没这规矩的。”柳嬷嬷垂手恭立一旁笑容可掬的道,“不过是前几年的时候出了一档子事,也才渐渐有了这么个习俗的,为的就是不叫尚未出阁的闺中小姐在及笄上露怯,招惹了旁人的眼球落个憨胖傻妞的恶名。”
“原来如此!”陈氏唇角微僵的苦笑,“等下该是打赏一下教习嬷嬷才是。”
“是!”柳嬷嬷忙点头轻应,只不过唇角的笑意忽而一僵,迟疑了一下方才接着道,“大小姐您刚刚可是去二小姐的晨星院了?”
“嗯,是啊,要不是我带人强行闯了进去,我们估计这会儿都还被蒙在鼓里呢。”轻抿一口温热的茶水,苏玉兰不疑有他的淡淡到,“苏悦病得连床都下不了,竟然还想要算计我,真是叫人好笑。”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么?”陈氏见柳嬷嬷的面色好似不对,苏玉兰的话才方落,她便将手中的汤勺轻轻一放,略带几分怀疑的看向欲言又止的柳嬷嬷。
“那会儿老奴正在厨房熬莲子羹正好撞见大少爷身边的胡杨带人来大厨房找柴火,说是皓月里的小厨房没柴火了,他们先借用一点儿,急着要给大少爷烧热水沐浴呢。
老奴很是怀疑那个时候天都还没黑,晚膳也还没用,大少爷干嘛急急忙忙的要沐浴,然后就去打听了一下,才得知大少爷沐浴用的根本就是凉水,而胡杨口中要烧给大少爷的热水竟然是送到二小姐院里去了。
可按理说二小姐真要是染了风寒,还出了疹子,是万不能赶这个时候沐浴的才是,可她又偏偏选了这么个时候沐浴,老奴实在有点儿想不通。”
柳嬷嬷两手一摊,看一眼唇角微微一僵的陈氏,再瞄一眼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的大小姐,浑浊晦暗的老眸蓦地一亮。
“难道大小姐您知道?”
“嗯,算是吧。”光是想着都忍不住有些反胃的苏玉兰弱弱的点了点头,“我去的时候也才不大的功夫,就被二妹妹房间里的臭味熏得脑袋直发懵,想来二妹妹不想被自己给臭晕了去,就算是出着疹子,她也得沐浴更衣了去。”
“臭?”陈氏怀疑的眯着眼睛,“兰儿你确定?你不是说苏悦那丫头是偶然风寒,还出了疹子么?怎么会臭到熏人了呢?”
“我也不知道啊,大概其是穆老和大哥给她用来敷疹子的草药很臭吧,否则的话,好好的厢房里怎么会那种味儿,哎,哎,不说了,我这会儿想想都觉得恶心反胃,我先出去一下……”
苏玉兰说着拔腿便走,直叫陈氏都被她绘声绘色的描述给恶心到了,苦笑着推了推手边的莲子羹,同柳嬷嬷相视凝眉。
柳嬷嬷见陈氏失了胃口,也不再劝慰,忙斟了一杯热茶递上前。
“眼看再有不多日,大小姐就要及笄了,凤祥斋的脂粉果然不错呢,老奴刚刚瞧大小姐的小脸愈发的红润俏丽了。”
“不枉我砸了那么多银子在上面,凤祥斋的脂粉可不是寻常铺子里俗物所能比拟得了的,哎,就是咱自己个的脂粉铺子的,也都实在没得可比性。”陈氏说着都忍不住暗自摇头,“对了,说起脂粉铺子,前几日我不是才送了二房和三房那两个丫头一人两盒的么?你可曾留意效果很明显不同吗?”
“三小姐和四小姐气色依旧如故,同大小姐比可就差远了。”柳嬷嬷斟酌了,又补充道,“不过,据伺候的小丫头们嘀咕,三小姐和四小姐最近身上的香味很怡人,她们也都欣羡得紧呢,夫人您又何愁铺子里新上的脂粉没有销路啊……”
陈静秋紧锁的眉头悄然舒展了几分,而柳嬷嬷话里话外的恭维令她忽而一抹闪过。
“吩咐黑子再送五盒脂粉过来。”
“呃?夫人这是要赏哪个丫鬟么?”柳嬷嬷不疑有他的笑了笑。
“既然咱们铺子上的脂粉香味怡人,过几日叫兰儿在及笄时用上,约莫到时候能有不少贵客来访,说不定能叫咱们的脂粉铺子一下子火起来。”
“老奴这就去吩咐。”眼睛顿时一亮的柳嬷嬷忙转身下去吩咐。
而却说相对于陈静秋那厢仿佛觅得一线生机了般欣喜若狂,窝在听雨轩从天亮等到天黑都没等来鬼谷子人影的苏悦与苏浩却是心力交瘁。
“悦儿,要不你还是先回屋休息一下吧,穆老要是回来了,我再去叫你过来。”
苏浩靠坐锦榻上面色深沉的蹙紧了眉头,担忧的凝视着苏悦那略发苍白了的小脸。
自埋首的医书中缓缓抬眸,苏悦同莞尔一笑,搁下手中厚重的医书,抬手轻揉了一下酸涩的眼睛,疲惫的向后靠去。
“没等到师父,我这心里始终不踏实。”
轻叹了一声,接过递到手边的热茶。
“毕竟康王身上的蚀骨散可是出自我的手,师父只不过是替我担了个恶名而已,说是交换解药,其实又何尝不是以身涉险,就玄虚老道的种种劣迹,我哪里能不担心师父的安危嘛。”
面对苏悦的忧心忡忡,同样心绪不宁的苏浩亦是眉头紧锁。
当鬼谷子抱着黑檀盒子闪身而入时,见到的便是愁眉不展的两人瞬间绽开了的笑容。
“师父。”
“穆老,您可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担心了?”鬼谷子虽是调笑的语气,但眉宇间却是难掩欣慰,“放心吧,玄虚那货虽不是个好惹的,但你们可别忘了老夫也绝非良善之辈,想整倒老夫那也得他先别被老夫整趴下了再说!”
斟了一杯热茶奉上前,苏悦同他相视但笑,“解药确定无误了?”
“没来得及,老夫只管交换送出去,至于真假,杜贤那个老匹夫要是分辨不清,那也不干老夫的事。”
苏悦与苏浩齐齐脸黑,合着他真的是跑去同玄虚老道斗法的?
猛地灌了两口热茶,再回眸将两人神色流转间的古怪之色看在眼中的鬼谷子不觉莞尔,将手中空了茶杯丢给一旁朝他瞪眼的苏浩。
“玄虚那货三番五次叫嚣,老夫要是再不现身会会他,岂不真成了缩头乌龟。”
同两人呐呐摇头的鬼谷子悠然落座,将圆桌上的黑檀盒子轻轻推给苏悦,“不过玄虚老道那边还真不是问题,他是一点儿便宜都没占着,倒是这黑檀盒子差点没我的老命了去……”
“受伤了?”苏悦与苏浩目光灼灼的看向他。
“……无碍的,小伤、小伤,不打紧。”鬼谷子说着都忍不住唇角微僵,他哪里好意思同苏悦与苏浩说他是自尊受伤了,而眼瞅着起身就要朝他来的两人,鬼谷子忙不迭转移话题道,“阿苍那小子也真是的,他竟然躲过了长老与护法的眼线,将藏在禁地之门宝库中的秘籍给偷了出来。”
“……咦?那东西出自禁地之门?”苏悦脚步一顿,转身回眸看向圆桌上那个黑檀盒子,“武功秘籍?还是什么?”
先是撒了把毒粉在其上,静待黑檀变红檀后,鬼谷子方才在苏悦与苏浩惊异的眸光中打开盒子,“《蛊毒秘籍》。”
蛊毒秘籍?
心神陡然一颤的苏悦与苏浩齐齐皱眉。
“师父。”
“嗯?”
“既然你也见过这《蛊毒秘籍》,为何还是解不了阿苍体内的寒毒?”
“因为阿苍体内的蛊虫只不过是个幌子,寒毒并非源自蛊虫,而那蛊虫是克制他体内寒毒才被人施法下的蛊。”
鬼谷子眸色深沉的注视了苏悦良久,“悦儿之前不也怀疑逮到那蛊虫究竟怎么回事么?”
“难道真的是阿苍体内的蛊虫自己开溜了?”
“是,也不是。”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深沉的扫过一脸茫然的两人,轻拍了一下苏悦的肩头,鬼谷子背着手喟叹道,“如果老夫所料不错的话,阿苍体内的蛊虫之所以莫名其妙落了单,大概是与悦儿你有关。”
“呃?我?”苏悦狐疑的反手一指,“此话怎讲?”
“你的血。”鬼谷子面色肃然凝重的眯着眼睛,“悦儿你大概所有不知,此前老夫与阿仲并非没有试过拿血冲煞他寒毒发作时的异象,但都毫无效果,倒是唯独悦儿无意中的一滴血点化了他的寒毒。”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我的血无毒也无害,怎么就会冲煞到阿苍体内来自禁地的寒毒了?”苏悦迷惑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况且我此前都还以为他体内的寒毒是源自蛊毒,蛊虫嗜血且敏感倒是还说得过去,但既然不是蛊虫诱发的寒毒,那究竟会是什么?当年阿苍与杜仲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师父可否坦言相告?”
“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夫并未亲眼所见,那时候老夫到时候阿苍早就遍体鳞伤只剩半条命了。”鬼谷子说着却是忽而一顿,意味不明的瞥一眼柳眉紧锁的苏悦,“不过,据杜仲时候同老夫说的异象,倒是与前不久你们在云海山庄时发生的异象有些类似。”
“云海山庄?”苏悦先是狐疑的眯了眯眼睛,而后想到了什么似的蓦地一窒,“月之光?”
“不是月之光。”
鬼谷子轻轻摇头。
“是日之光,他护着阿仲替他全然挡下了急射而下的日之光,仿佛瞬间就吸走了他体内的所有阳气,这也正是导致他寒毒发作时能把自己冻伤的原因,老夫和杜仲还有杜老庄主给阿苍试过多种办法,但最多只能护住他的心脉,而他也只能饱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眉峰深锁的苏浩听到这里不禁将深埋心底的疑问剖出。
“一直有个问题,我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何悦儿的血……”
“能帮阿苍点化寒毒发作时的痛楚,甚至控制得了他体内的寒毒么?”苏浩的话尚未说完,鬼谷子便接口道,“那或许是种缘分……”
“所以悦儿真的做苍王的药引子?”苏浩纠结着眉头低沉暗哑的道。
“……不是药引子。”被两人灼灼的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瞧了良久的鬼谷子轻轻摇头,“悦儿的血虽能控制,但却也解不了阿苍体内的寒毒,那只是一种表象而已。”
“所以呢?”竖着耳朵听了良久的苏悦柳眉微挑。
“禁地之门才是根源。”鬼谷子说着都忍不住喟叹。
苏悦与苏浩相视凝眉,解铃还须系铃人?
轻抿一口微凉了的茶水,缓和了几多神色的鬼谷子同两人讪讪一笑。
“禁地那边出了点乱子,一时半刻的怕是很难理得清,阿浩你小子也甭着急担心老夫会偷偷拐悦儿南下。”
“但苍王?”鬼谷子的话虽是令苏浩心下一松,但萧昱苍的状况却是实在不容乐观,况且他更不乐意见悦儿伤心的样子。
“阿苍的情况非常糟糕,脉象太过虚弱,再虚耗下去,只怕会殃及他的五脏六腑,到时候真的有实质性损伤的话,就说什么也晚了……”苏悦忧心忡忡的锁紧了眉头,“师父可有高招?”
“只能等。”手中的茶杯无力的搁下,将苏悦神色流转间的凝重之色看在眼中的鬼谷子深吸了一口气,“只有等他熬过这关。”
熬?
是活生生的煎熬!
苏悦的心莫名揪痛,瞥向窗外的眸光愈发是深远迷离。
他要一个人独自忍受生不如死的折磨,那是怎样的意志才能撑得住……
越想越觉周身薄凉的苏悦忍不住浑身发寒,转而看向苏浩的眸光中满满的纠结。
手中的茶杯啪嗒一声掉落在圆桌上,会意了她此间深意的苏浩激动的连连摆手。
“悦儿,不可,我们好不容易才骗过祖母和大妹妹,你要是再避而不见,不说精明的祖母了,就是在旁偷窥的那些个暗哨都能察觉异样,绝不可再任性妄为!”
“哥……”苏悦纠结着眉头娇怒瞪。
“咦?你们俩在什么哑谜?”正捧着《蛊毒秘籍》粗略翻阅的鬼谷子被两人异样的动静所扰猛地抬眸。
鬼谷子那一脸的茫然令苏浩唇角微僵,但瞧苏悦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微微勾起的唇角间闪过一抹奸笑,这可他自己个儿凑上来问的,那叫他也跟着头疼好了。
无视苏浩神色流转间的奸诈之色,亲手斟一杯热茶递上前,苏悦忧心忡忡的道,“阿苍独自一人煎熬着,悦儿想去陪陪他,师父带悦儿苍王府好不?”
手中茶杯一个不稳茶水蓦地洒了出来,对于被溅湿了的衣袖置若罔闻的鬼谷子一脸黑线的瞪着一脸无辜的苏悦。
“老夫好不容易才虚晃了玄虚老道一招,悦儿你确定要顶风作浪?”
“师父您老干嘛我这是要兴风作浪啊?”苏悦脸黑的瘪了瘪嘴。
“来来来,同老夫说说,你怎么打算的……”无视苏浩灼灼的目光,鬼谷子说着便拉苏悦转战锦榻上去密谋。
而眼瞅着狼狈为奸的两人窝在锦榻中小声的嘀嘀咕咕,苏浩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穆老竟非但不明辨是非,反倒临阵倒戈助纣为虐去了。
推门而入的胡杨先是狐疑的觑一眼锦榻上神神秘秘的两人,而后方才赶上前同自家大少爷低声道。
“大少爷,老爷要你即刻去书房一趟。”
苏浩匆忙起身,先是同无视的他两人百无聊赖的挥了挥手,而后方才随着胡杨的脚步出了听雨轩。
苏浩虽然走的悄然无声,但房门合上的一瞬间,思路被打断了的苏悦狐疑的瞥一眼紧闭的房门,柳眉微微颤动了一下。
“咦?快三更了吧,爹这个时候找哥做什么?”
意味不明的眯了她一眼,鬼谷子干咳一声,“悦儿你难道不知你爹今儿个在朝堂上可是出尽了风头,光是嘉奖都是绝对够叫人眼热了的,更遑论皇上还当着众朝臣的面把你爹好一顿夸赞,估计啊,虽然这都已经是三更天了,兴奋到晕晕然的他才不会丝毫睡意……”
“乐晕头了?”苏悦唇角微微抽搐的直摇头,“不应该啊,按理说祖母和陈氏一早就准备好了给爹祝贺的,好酒好菜午后时分都已经开始备着了,这会儿不都还喝高了么?怎么还会有闲心找哥到书房说事?该不会是……”
“嗯?该不会什么?”见她忽而脸色微变,鬼谷子不禁好奇的追问。
“林寒。”对于师父的疑问暂且避而不答的苏悦目光灼灼的看向敞开着的窗户。
闪身而入的林寒忙同苏悦拱手行礼,“属下见过苏姑娘。”
“暗卫可有留意到什么消息?”
“苏姑娘可是指陈氏找苏老夫人一起撺掇苏老爷逼苏大公子交出百草堂等铺子的事儿?”
“果然如此!”
苏悦愤然起身,但却是被鬼谷子拉了住。
“先不要冲动。”摁着她重新坐好,鬼谷子面色深沉的道,“你哥跑生意多年,难道那点谈判的本事还没有么?你可别忘了,虽然你爹是朝臣不假,但他可是武将出身,草莽匹夫,论嘴皮子能溜得过你哥那个滑头?”
“……”苏悦哭笑不得的抽了抽唇角。
见她好似还在纠结于此,鬼谷子微微勾起的唇角间闪过一抹奸笑,“他们的注意力眼下都在你哥身上,机会难得,你确定还要在这儿干坐着?”
“……我哥要是知道我丢下他不管,回头会不会拿捣药锤敲我?”苏悦苦笑着眨了眨水灵灵的眸子。
“那也他舍得敲你才成哈……”鬼谷子丢给她一句凉凉揶揄便忙着安置黑檀盒子中的《蛊毒秘籍》。
而诚如苏悦所料,犹在密室中的萧昱苍虽然没再被铁链锁在墙上,但沁入骨髓的彻骨森寒却令他生不如死的浑身颤栗抽搐不已。
“怎么回事?丹药失效了么?”一见到萧昱苍兀自在床榻上抽搐痉挛,苏悦顿时心下一沉,忙强摁着他的手臂搭上腕脉。
“禀苏姑娘,距离上一次服药,还有小一炷香的时间,属下不敢擅自提前给爷用药……”捏着瓷瓶的手早已汗湿了的邵峰忙上前回禀。
“悦儿莫要担心,他这症状也都还算能控制得了的,否则的话,之前老夫和不至于将他困在铁链中……”鬼谷子先是轻拍了苏悦的肩头以示宽慰,而后方才俯身弯腰自他的脖颈处一直摁到脚底细细查体,紧锁的眉峰稍稍舒展,“悦儿你先回避一下。”
“啊?”才欲抽回把脉的手,苏悦顺着鬼谷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禁蓦地唇角一僵,忙起身闪人。
而在鬼谷子忙着帮萧昱苍施针之际,在薛良的引领下来到暖阁的苏悦茶都还没上一口,便是被角落中那个眼熟的布袋吸引去了目光。
“那不是我的布袋么?”
丢下手中的茶杯,苏悦才要上前看个仔细,却是不想竟被后发先至的薛良抢先得手。
“嗯?”虽是被薛良拿在手上,但这下终于是看清楚了的苏悦更加肯定那布袋就是她,那个装了咬伤过萧昱苍的眼镜王蛇,结果却被杜仲顺走了布袋。
“苏姑娘请恕罪,爷十分宝贝这布袋,平时就连杜少主都不叫轻易碰触的,苏姑娘您想要装东西的布袋的话属下帮您再另寻一个。”
薛良说着便将手中的布袋极为妥帖的交给不知何时出现身后的侍卫,而后极为恭敬的同苏悦拱手行礼。
将薛良的话听在耳中,心中影影绰绰一抹异样袭扰心头的苏悦心口微微堵着,原来他那么在意她的东西。
而犹在苏悦兀自出神思绪千回百转间,风风火火跑了来的杜仲一见到捧着茶杯悠闲品茗的苏悦不禁哀怨的控诉。
“苏姑娘你来都来了,怎么躲儿这儿呆着也不去看看受苦受难生不如死的老大啊……”
见杜仲才一进来便不明就里的控诉,唇角抽了抽的薛良忙替苏悦解释道,“杜少主,穆老正给爷施针,部位、呃?不宜观瞻……”
“啊?哦哦、”尴尬的呛咳一声,杜仲顿时就没了音,闪过苏悦朝他砸来的凶器茶杯,忙不迭狗腿的上前斟茶倒水,“……哎哎哎,我错了,苏姑娘请恕罪,请恕罪哈……”
“墨玄大师那边能离得开人?你怎么又开溜了?”接过他递来热茶捧在手中,苏悦凉凉揶揄,“小心等下师父见了你赏你两枚毒针……”
“放心吧,本少主是那种没谱的人么?”杜仲自己说着都忍不住乐呵一笑,在苏悦与薛良齐齐射来的眼刀下忙正色道,“我家老爷子赶回来了,被我好说歹说拐到宫里帮忙看着墨玄大师去了,我也才敢正大光明的开溜过来看看老大……”
杜仲说着却是忽而一顿,不明就里的眸光在苏悦与薛良两人间来回流转,“咦?有什么不对么?瞧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你是说杜老庄主已经回来了?”苏悦唇角微僵的再次确定。
“当然!”杜仲毫不迟疑的连连点头。
“可是师父才命人将换来的解药送去黑风寨。”苏悦托着下巴意味不明的眯着一脸茫然的杜仲。
“这事我知道啊。”杜仲奇怪的瞥她一眼,“我帮穆老出谋划策来着呢,怎么可能不知道解药已经换了都。”
苏悦柳眉紧蹙的沉吟,“师父说反正有杜老庄主在那边,所以解药究竟是真是假那是杜老庄主的事……”
耶?
杜仲眼皮子直抽的凉凉暗腹,冷无情那小子能走狗屎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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