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星心一紧，却不敢违令，慢慢抬起了下巴，露出一张娇俏可人的脸蛋儿。
她感到对面射来的目光犹如刑讯室里的探照灯般，里里外外地打量着自己，远不如这位夫人的外表看上去那么冷淡，反倒带着些丝丝凉意，令人透体生寒。
月华夫人一言不发，沈南星只能微抬着头一动不动，气氛愈加怪异。
还是许宛舟出言打破了平静。
“夫人？可是我谷里的医女犯了什么错？”
一声轻笑之后，那股摄人的目光终于移开了，沈南星看到月华夫人眼中有些疑惑闪过，随后摆摆手示意沈南星退下。
“没什么，觉得你这医女有些面熟。”
许宛舟干笑两声，说道：“她还是第一次出谷，想来夫人认错了吧。”
“也许吧。”月华夫人不置可否，“不过药王谷谷主姿容出众，连普通医女也生得国色天香，呵……”
这一生意味不明的轻笑，让殿中众人头皮都是一麻。
这位月华夫人，看来绝不是外表这样的清心寡欲，想必也是个狠角色！
不过想也是了，没有点厉害，如何会让皇后都那般忌惮。
也不知这位夫人来到夜渠之前，在大胤是个什么身份地位，说不定，楚樾和她认识呢……
想到这里，沈南星突然一惊！
楚樾知不知道，这夜渠后宫里，有一位可能认识他的大胤贵族呢？
沈南星默默在一边心惊肉跳，许宛舟则例行公事地上前给月华夫人诊脉。
其实这后宫的妇人大都养尊处优，除非不幸生了什么大病，或是中了什么倾轧的诡计，一般都十分健康，无非是些不事生产劳动落下的富贵毛病罢了。
所以当许宛舟靠近月华夫人，闻到那一股熟悉又怪异的味道时，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怎么？”
许宛舟略微的迟疑很快便引起了月华夫人的警惕，她微微绷起身子，转头盯着面前的人。
“哎，我便服穿得多，这宫装不大习惯。夫人莫要见怪……”许宛舟有些笨拙地扯了扯曳地的裙摆，笑一笑拿出了脉枕。
月华夫人看了她的衣裳一眼，没有说话，将手搭在了脉枕上。
许宛舟悄悄松了口气，带着几分警惕搭上面前有些苍白细弱的手腕。
静默片刻，许宛舟收回手，笑道：“夫人身子康健，并无大的不妥，只是……”
听她语气不对，月华夫人眉梢皱起，问道：“如何？不必卖关子。”
“敢问夫人，近期是否时而精神极好，甚至少眠也不觉困顿，时而又体虚乏力，全无精神，这样反复呢？”
听了许宛舟的话，月华夫人明显变了神色，脸庞都绷紧了，不自觉捏紧了手边的檀木扶手，问道：“是有一些，你认为，这是什么病呢？”
许宛舟假装看不见月华夫人眼中的紧张和试探，微笑着说：“我替夫人探过脉，大体无事，只是脉象略有些虚浮急促，应是天干物燥夫人又缺了进补，虚实失调造成的紊乱罢了，带我给你开几副固气安神的药方，按时服用便没事了。”
研判地盯着滔滔不绝的许宛舟，月华夫人松开了手，又倚回了斜榻。
“那你开吧。”
神色间看不出信还是不信，有些恹恹。
许宛舟很快开完了药方，月华夫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扬手打发了他们出去，态度可算是十分轻慢了。只是在沈南星转身跟着许宛舟离开的时候，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这个小医女，你叫什么名字？”
沈南星低垂着头跪地答道：“奴婢叫小星。”腔调还带着点胡语的味道，像足了阿圆说话的语气。
仿佛彻底没了兴趣，座上的贵妇不再理会，沈南星忙磕了头随许宛舟离开了月华宫。
宫殿里，寡着脸的美妇转头问敬立在侧的一个中年妇人：“嬷嬷，你不觉得那医女眼熟吗？我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奴婢并未见过。许是殿下记岔了？”
月华夫人摇摇头，却又想不出究竟，面色便带了些不愉快。
那嬷嬷见主子脾气又上来了，有些忧心地小声问道：“奴婢觉得那大夫说得有理，殿下要不要吃吃药？”
大殿里安静了一瞬，就见月华夫人站起身说道：“她根本不懂，似是而非，一派胡言罢了。我的事自己心里有数，嬷嬷别管了。”
说罢，她转身就离开了。
宫外的青石路上，许宛舟一行人走得飞快，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月华宫。
直走到后宫的另一头，许宛舟才缓下步伐，给沈南星使了个眼色。
沈南星悄悄走到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挨得极近，低声咬耳朵。
“刚才究竟怎么回事啊？你以前得罪过她？”
也难怪许宛舟这么问，沈南星自己都要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真见过这怪里怪气的夫人了。
可是……
“我发誓！我从没见过她！就她这样的，见过哪里会轻易忘掉……”
两人怎么也想不通，刚才那一出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许宛舟有更重要的发现。
“你知道我刚才给她请脉，发现了什么吗？”
沈南星刚才就注意到，许宛舟有些不对，便问道：“怎么？她得了怪病？”
许宛舟看了看四周，将声音更压低了几分。
“她的脉象，还有她身上的味道，和一个人一模一样！尽管她用了很重的熏香，我还是闻出来了！”
“谁？”
“阿圆！”
沈南星这下完全明白过来，她瞪大了眼睛，急促地问：“你确定吗？”
许宛舟点头，“我还探了她的话，她的精神已经受了影响，之所以没有像阿圆那样明显，我猜她是心知肚明，所以控制了用量……”
这个发现是在是太过惊人，两人一时都无法消化过来。
虽猜测到可能是夜渠皇室中人在其中操作，但一来后宫就发现了端倪，还是让两人没有防备。
何况是这样一个神秘又受宠的大胤来的公主那里。
这里面的事，只怕比想象的更为复杂了。
“咱们回去再说，这里人多眼杂，别惹了眼。”沈南星捏了捏许宛舟的手心，“咱们还要去那儿？”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后宫里四处都开始点灯。
“今日不需给皇帝请脉，除了皇后和那位夫人，其他妃嫔我不用去。现在就是去太后和几个太妃那里，她们都住在后宫东边的宫殿里。”
沈南星看了眼对她使眼色的许宛舟，“所以？”
“夜渠的皇家内库就在东边。”
眨了眨眼睛，许宛舟悄悄指着远处露出一个檐角的房子给沈南星看。
昏暗的夜色中看准了位置，沈南星趁前面带路的內侍并未注意，快手快脚脱下略有些惹眼的外袍塞给小满，露出里面黑色的夜行衣。
“替我打个掩护，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