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星觉得自己像一艘在海浪上颠簸的小船。身上忽冷忽热,脑袋晕晕沉沉,手脚都是发软的。
好像有人将自己负在背上,她想抬起头看看,却没有力气,只能将脸贴在对方湿透的的背上。
“楚樾,是你吗?”
楚樾正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山,突然听到背上人恹恹的声音,软软糯糯,没了刚才的气焰。
“不是。”
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却让沈南星觉得异常安心,她合上眼睛让自己安心入睡。
本以为沈南星还会怼上几句,可她只是趴在自己背上,一声不吭。
“沈南星?”
楚樾觉得不对,将沈南星转到了前面抱着。
脸色红得吓人,楚樾探手到她额上,果然滚烫!
“真能作!”
没好气地低声说了沈南星一句,而沈南星只是迷迷糊糊转了头去,重又偎进楚樾的臂弯。
楚樾看着依旧不见减弱的雨势,转身向着山腰处走去。
这里有一个山洞,偶尔楚樾来这山上打猎时,会在这休息。
抱着沈南星进了山洞,将她放在干草堆上,楚樾生起了火堆。
沉默地坐在沈南星的身边,楚樾拿撕下的软布,不停沾水擦拭着沈南星的额头和脸颊。
幸好快到夏天了,天气不算太冷,衣裳也不厚,没多久两人的衣衫已经干爽,楚樾将火堆弄小,看着脸颊滚烫的沈南星皱起眉头。
犹豫了一会儿,楚樾还是伸手解开了沈南星的外衫,打开了她高高的衣领。
沈南星迷迷糊糊感到胸口松快了不少,仿佛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拂过自己的脸颊。
舍不得离开这份清凉,她胡乱挥着手,捉住了楚樾的手,贴在脸上。
满足地喟叹一声,沈南星嘴里模糊地呢喃道:“楚樾,你别走,别走……”
楚樾僵着手臂,神色复杂地看着蜷成一团的女人。
刚才不是让我走开让我滚吗?
虽这样想,但楚樾还是叹口气,靠坐在山壁上,将沈南星的半边身子放在自己腿上,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沈南星柔软的头发。
沈南星将头窝在楚樾的怀里,一动不动。
就在楚樾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没有压抑住的呜咽。
“楚樾,我知道你就是楚樾,我只是,只是难过……”
沈南星烧还没退,嘴上说着胡话,泪水流了满脸。
“我有些坚持不下去了,楚樾,我怕有一天,我会难过得想忘了你……”
沈南星还在胡言乱语着些什么,渐渐仿佛终于没了力气,安静了下来。
楚樾定定看着怀里憔悴的女人,眼中有浓稠的感情在激荡。
他甚至想摇醒沈南星,问问她,你此刻爱着的,依恋着的,究竟是过去的楚樾,还是眼前的楚樾。
这问题也许可笑,却是楚樾此刻心里绕不过去的一道心结。
“你说我是楚樾,可我真的是你那个楚樾吗?”
有些茫然地呢喃一句,楚樾闭上眼睛,有些颓然地靠在山壁上。
自己大概爱上了这个时而执拗时而脆弱,时而软萌时而嚣张的女人了。
也许自己曾经也是这样深爱与他,才会在毫无记忆之后,再一次爱上她。
可楚樾却犹豫了。
尽管知道毫无意义,可他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升起了一丝不确定。
他能确定,自己爱上的,是沈南星,但她呢?
她是否清楚,自己爱着的是现在这个楚樾吗?
过去的空白让楚樾心生恐慌,无论他如何告诉自己,他就是沈南星说得那个人,可丢失的记忆让他始终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没有真实感。
这感觉随着沈南星一次次企图唤醒他回忆的举动,与日俱增。
他明显察觉了沈南星的失望和低落。
现在的自己,肯定跟以前是不一样的。
变了的他,还是她喜欢的那个人吗?
楚樾捂住额头苦笑起来,多么滑稽荒唐的事啊,他居然在吃自己的醋……
一夜的大雨过后,太阳在清晨升起,仿佛一切阴霾都被阳光驱赶,天地一片温暖。
沈南星醒过来时只觉得四肢发软,但脑袋好歹是清明了。
昨夜自己明明在山上跌倒,此刻醒来,却是在楚樾家自己的卧房里。
是,他送自己回来的吗?
想起昨天的争执,沈南星闭上眼睛,心里乱得很。
一阵叩门的声音,楚樾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伤寒药,喝了。”
沈南星愣愣接过药碗,看着楚樾的侧脸想说些什么。
“楚樾……”
楚樾却像不想看到她一般,放下药碗就转身离开了。
“趁热喝,我去忙了。”
端着药碗一动不动了半天,沈南星撇撇嘴角,抬起手一饮而尽。
真苦啊。
一路苦进了心里,苦得她都有点想哭了……
抬起头盯着头顶帐子上的芙蓉绣花,沈南星使劲挤了挤眼睛,将眼中的酸涩憋了回去。
也许,就到这里了吧。
该做的她都做了,对得起自己了。
沈南星站起身,留恋地看了眼这个住了一段时间的小屋。
该离开了。
自己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再呆在这里迟早会被北胡人发现,到时不仅自己危险,还会连累楚樾和周氏。
楚樾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死里逃生,而镇北王府的案子悬而未决胜负难定,京城此刻的形势水深火热,若在此时楚樾还活着的消息暴露,只怕会给他惹来更大的灾祸!
虽然不想承认,但楚樾现在的生活平静又安宁,自己为什么非要逼他去面对未知的危险呢?
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他的身边。
等京城那边局势安定了,自己再通知燕卫,他们自有办法找到楚樾,那时再由他自己决定来去。
心中下了决定,沈南星悄悄收拾了东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周家小院。
再见了,楚樾。
我要回去找我的家人,我不再逼你,放你自由……
楚樾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宁。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纠结的自己,如何面对难过的沈南星,索性一整天都在山上打猎。
可心中有事,他一天都是恍恍惚惚的,直到天色将晚,才捉住了一只小肥兔。
拎着小毛团的长耳朵,楚樾下意识就想,沈南星应该会喜欢吧,就扔给她养着好了。
仿佛有了理由,他抱着兔子脚步匆匆就回了家。
却在家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沈南星。
心里有些慌乱,楚樾问正在厨房忙碌的周氏:“娘,她人呢?”
周氏一愣,说道:“南南?她没跟你出去吗?我看她一天都不在,以为你们一起出门了呀。”
楚樾愣在门口,怀中的兔子被他突然收紧的手箍得生疼,狠狠蹬开楚樾,一蹦一跳躲进了厨房。
只留数道血痕在楚樾的手背上,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