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名黑衣人是以一名手提双钩的高个男子为首,动作迅疾地在街道内穿行。从他们对气息的控制以及移动时的身法,可以初步判断,他们都不是炼器士,但是个个身怀武艺,绝非寻常匪患可比。
大概是兵刃太重,一名身材矮壮的男子扛着一柄如水桶般大小的精铁战锤,行进速度比别人都慢,自然而然被吊在了最后。对此他似乎也有些着急,拼命想要加快速度追赶。以至于他虽然已经察觉到了空中飘来的一缕细小丝线,但是却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像是巧合,又像是长了眼睛,这一缕看似随风飘飞的细丝,轻轻柔柔地缠上了他的脖子,却在下一瞬间,毫无征兆地猛然勒紧,并干脆利落地切断了他的脖颈。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那条细小的红丝丝其实是一件被他人操控在手中的夺命利器!只可惜为时已晚。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就已经丧失了生命!
几乎是用同样的手法,那些细小的丝线竟如同死神一般,没有让任何一名黑衣人走出这条街道。
……
第二日清晨,十六俱无头尸横尸街面,整座县城都随之陷入恐慌。老百姓担惊受怕,人心惶惶。官府派出大量人手彻查,却始终没有头绪。一时间鸡飞狗跳,无人消停。
而罪魁祸首杨玄嚣此时正坐在魏旭房中,端着一杯上好的香茶,“咕嘟咕嘟”地漱着口。
闯荡江湖二十多年的总督府首席死士,对着床上整整放了两排的人头,又是惊讶又是感叹:“这是双龙钩齐哲!这是燕菱锤蔡骠!那是八臂猿黎奎宝……这些可都是江湖上有数的武学宗师,论武功、论资历,就算开宗立派都是绰绰有余的!简直无法想象,这群人会聚到一起要对付咱们!真是太恐怖了,这十六人就算随便挑出一个,你老哥我都得拿命去换!”
杨玄嚣放下茶杯,将十六个人头收入一个储物布囊,偶然间又想到了什么,随口问道:“比元耽如何?”
魏旭苦笑着摇了摇头,慢慢道:“两刀……最多不过三刀,这些人便可一个不留。”
杨玄嚣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魏旭反倒是揉了揉眉心,面露担忧道:“要不我们还是改走水路?以往两次护送家主进京从没遇过这么……这么凶险的阻碍……这才刚刚离开泰州,后面的路还很,不知又要闹出什么事情。”
“这些人不是奔着梁右斋和梁右禅来的。”杨玄嚣顿了顿,也不介意把话挑明了说:“陆路走马,遇上元耽我大概也可以牵制一二,让你们有机会逃。要是水中翻船,我真不知道可以救起几人,就连到时应该先救谁我都不知道。”
魏旭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立刻换了语气,低声道:“后面还有半个月路程,真希望可以太太平平地走完。”
“我倒希望一路杀过去。”杨玄嚣耸了耸肩,推门出了魏旭的房间。
昨夜一战,十六名所谓武道宗师的魂魄被噬魂蛊转化后,为杨玄嚣提供了一份难得的能量,当天夜里他将之完全炼化,对于那新生的元灵又有提升。只不过提升的程度实在太小,与广镜道人的一条魂魄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尽管如此,二少爷还是盼着这样的杀手能一波接一波送来,越多越好。俗话说蚂蚱也是肉,力量的提升更是有一点算一点,积少成多总能带来质变!
只可惜事与愿违,从他们出了陶然县之后,日子就变得无比太平起来。沿途非但没有任何阻碍,各地大小官员更是转了性子一般,开始变得格外殷勤。最夸张的几座县城已然到了车队进城时十里相迎,车队离城时十里相送的地步。尽管梁家两兄弟玩命地推脱,可沿途收受的礼品却几乎从未间断,原本带来的三车珍宝也慢慢变成了六车。这看似好事的情形,反而让嗅觉灵敏的梁家两兄弟渐渐不安起来,杨玄嚣也非常清楚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随着行程深入,做事越发谨小慎微,一连几日都没敢合眼。
“杨老弟,这些时日够太平的,今日应该也出不了岔子。我看你也累了,不如我让人收拾一架马车出来,你去休息片刻?日落之前我叫你起来。”魏旭一路走来倒是觉得与这没有多少架子的神秘练气士十分投缘,前后巡视了一圈后,便拍马上前与他并肩而行。
“魏老哥,我们现在到哪里了?”杨玄嚣朝魏旭轻轻摇了摇头,脸色有些憔悴,隐隐钻出的一抹胡渣也让他显出了几分沧桑。这当然不是因为睡眠不足,而是由于内心始终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己方在明,敌方在暗,保不齐什么时候一刀斩来,这条小命就得交代了出去。以至于,一路上,他心中的那根弦始终都保持在一种紧绷的状态下。
魏旭瞥了一眼日头,淡淡道:“这一段是狗尾坡,再往前六十里只有一座官驿,按现在的速度,日落前我们就可以赶到。那里前后百里都没有城镇,条件可能艰苦些,勉强对付一宿,明日早些起,中午就能到徐州辖下的达川县。”
杨玄嚣忽然长吸了一口气,转向魏旭,声音沉缓道:“前后无城?”
“是的,因为前后两城相距较远,往来官差通常都无法在一日内赶完这段路程,所以官府把这座驿馆建在了两座县城的正当中。”魏旭话说到一半,忽然从杨玄嚣凝重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尽量平复心绪,压低语气道:“难道老弟你认为死战就在此地?”
杨玄嚣双拳紧紧攥住缰绳骨节绷得煞白,许久才缓缓道:“你仔细想想,除了这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荒郊野岭,还有没有别的更好的地方,能让他们毫无顾忌地放开手脚全力一搏?如果没有,那么最后一场必定要分出你死我活的恶战,就毫无疑问要在这里展开!”
魏旭面色一寒,十分认真道:“一出狗尾坡就是徐州,柳州,陵州这些人口密集、富庶繁闹的州府!再往北便是都城陵京,天子脚下,谁敢造次?如果对方真要不留余地地出手一次,这里绝对是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
杨玄嚣勒住坐下骏马,淡淡道:“传令下去,大家就地休息,所有亲卫兵士赶紧进食饮水,积攒体力。”
还不等魏旭去传令,前方空旷的官道上便已经出现了一条齐整的黑线。竟然是五十名身穿黑色重甲的雄健骑兵。一字战阵拉开,那些横在路中间的骑兵人数虽然不多,却隐隐透着一股厚重的威压,叫人心绪难安。那是一股子骇人的气势都是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一点一滴积淀而出,半点造不得假。也只有从大启帝国开国至今,历尽百年岁月依旧能够保留番号的黑甲军才能拿出这样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