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郡河阳县,隔着黄河与洛阳遥望,距离孟津不过十里,刘粲兵败后屯驻于此。河阳城小,盛不开数万大军,于是主力在城外建起大营,由刘勋指挥。
几万人的生活供给,需要的物资可不少,但刘粲出逃时慌慌张张,什么都没带出来。当前大营内设施极为简陋,外圈连木栅栏都没有,只有徒手挖出的深沟,再配上土堆,充当外墙。兵将们没有帐篷,各自发挥才智,用树枝破布胡乱一搭,还有的直接挖了个地窝了事。
既缺粮草又无甲杖,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全军上下都垂头丧气,还出了不少逃兵。看着乱糟糟的营盘,刘勋愁眉不展,却又无计可施。
正在这时,刘勋接到通报,说刘粲要见他,他不敢怠慢,立即动身。刘粲现住在河阳县城里,一来是为的安全,二来是他羞愧难耐,实在没脸去见全军将士。
这两天刘粲过得恍恍惚惚,不知寒暑饥饱,今天刚缓过神来。得知刘勋入城后,刘粲赶紧出来迎接,低着头两手遮遮掩掩,显得颇不自然。
不等刘粲说话,刘勋抢先行了个礼,宽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太子殿下乃国家栋梁,可不能一蹶不振呀!这仗还没分出胜负,太子殿下当再立新功,此时召我,为的可是这事?”
刘勋的安慰十分受用,刘粲听得心里舒坦,稍稍找回点先前的感觉。
刘粲微微笑笑,顺着话茬说道,“将军辛苦了,军政大事一委于你,我很放心,不知现况如何?”
刘勋挺直了腰板,回答道,“太子殿下放心,这些都是精兵老卒,很快就能恢复战力。我派了三千精骑监视郭诵,封住了陆路,刘雅又派兵封住了水路,他现在就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这几天我调整了编制,理顺了各部归属,营寨也初见模样。只是兵刃箭簇缺口实在太大,我在附近搜罗了一批,但还远远不够,正在想办法。”
周围郡县都是刘聪治下,刘勋强征了不少物资,又从刘雅那里获得了部分支援,这才勉强撑下来,否则说不定人早跑光了!
刘粲点点头,略显心不在焉,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安排得当,如此甚好。哦,那个……父皇那……还不知道这事吧?”
“呃……”刘勋闻言微微一愣,他明白刘粲的心思,是想将这事压下来,否则就刘聪那暴脾气,什么事干不出来?刘勋本来也有这想法,但转念一琢磨,手下兵将哪个不是刘聪的人?如何瞒得住!再者错又不是他犯的,因此刘勋两天前就上报过了,刘聪早知道了。
这事刘勋没跟刘粲商量,此时被突然问起,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正在这时,忽有侍卫来报,说太尉范隆领兵来援,还带来了刘聪的圣旨。刘勋赶紧岔开话题,与刘粲一起出城,去迎接范隆。
范隆和刘渊是故交,年轻时曾一起游学,那时他就仰慕刘渊的才华,起事后便投到门下。
一见到范隆,刘粲不安的问道,“太尉大人为何到此?莫非父皇已经知道这里的情况了?”
范隆听得有点迷糊,诧异的回应道,“当然知道了,这才专门派我过来的。”
刘勋赶紧插话道,“圣上真是耳聪目明,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还派太尉大人来援,肯定是出于对太子的器重!圣上心情怎么样?没有发火吧?”
范隆闻言,整张脸都皱起来了,咧着嘴说道,“圣上可气坏了,大发雷霆,当着众臣的面破口大骂,谁都不敢劝他!不过毕竟虎毒不食子,圣上没有为难太子,而是命你戴罪立功,还下了死命令,务必将郭诵的人头送到平阳。”
刘粲听得心有余悸,但暂时也放心了。其实想想也不奇怪,刘聪就只有这么一个堪用的儿子,为了让他继位,刚诛杀了自己的弟弟,哪能轻易废黜?
三人边走边聊,一路回府,然后范隆给二人宣读了圣旨。刘聪拟旨时正在气头上,粗鄙之言不绝于耳,刘粲和刘勋听得抬不起头,范隆读得也有点张不开嘴。
尴尬过后,范隆又强调道,“太子殿下,圣上这回虽没治罪,但您可千万别大意。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下的‘死命令’要是没完成,那是一定会死人的!”
刘粲听得面色凝重,惴惴不安的看了眼刘勋。
刘勋却显得信心十足,拍着胸脯说道,“太子殿下放心,有了范太尉带来的物资支援,我军很快就能恢复战力。刘雅将军乃善战宿将,定能够挡住敌人援军,郭诵孤立无援,撑不了多久。”
刘粲勉强笑了笑,心里依旧沉重,范隆宽慰道,“太子殿下放宽心,诚如刘将军所言,此战众寡悬殊,我看陛下就是想给你个台阶,那‘死命令’是做给别人看的。”
刘粲点点头,却不想出面指挥了,全权交给了刘勋。三人略一商量,一致同意明日就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