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峤和桓彝带着几个随从进了城,街市熙熙攘攘还算繁华,守城的士兵看上去也算精锐,却全无北境精兵那股杀气。温峤盘算着,这种步卒遇上胡人精骑,能五个换一个就不错。
沿着街道一路走来,温峤和桓彝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些富豪模样和高官打扮的人们,身上的衣服大多是白绢料子。白绢虽然也算不错的布料,但毕竟没有印染,一直不受达官贵人青睐,为何在这江东重镇这么受欢迎?桓彝藏不住心事,拦下个路人询问了一番,咧着嘴回来了。
“这白绢一匹竟要一两黄金!比上好的丝绸都贵!难道江东的物价已飞涨至此了吗?”桓彝不安的嚷嚷着,又跑到路边找商贩打听盐米的价格,却没发现异常。
桓彝和温峤思来想去,却没有头绪,只好先暂时按下疑惑,打听周顗的府苑。
不一会儿,二人来到周顗府前,周顗貌似刚会过客人,几个官员模样的人正从府中出来。周府的管家正在门口送客,目送客人离开后,管家一扭头就看到了桓彝。
“呦,桓大人来了!里边请里边请,我这就前去通报。”周府管家殷勤的说道。
“不必了,我把家眷也带来了,你帮我去安顿安顿吧,我自己去找伯仁就行了。”桓彝说道。
“好嘞,包在我身上。小六!快过来给桓大人带路。”管家吩咐到,自去安顿家眷不提。
周顗字伯仁,故安东将军周浚之子,神采秀彻,少有重名,被誉为北方翘楚,与名扬南土的名士戴渊并称为“南北之望”。
此刻周顗正坐在客堂中,颤着腿自斟自饮,忽然听到下人来报,“老爷!桓大人来了。”
周顗眼睛一亮,赶忙站起身出来迎接,正遇上桓彝和温峤。桓彝向周顗介绍了温峤,说明了来意,周顗却顾不上搭理温峤,只点头示意而已。然后周顗急匆匆拽着桓彝就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道,“太好了,正愁喝酒找不到伴,你就来了,定是闻到我这酒香味了。哈哈!”
“找不到伴?”桓彝闻言感到有些疑惑,说道,“我们进来之前,正看到几个客人离开呢。”
周顗撇着嘴答道,“那都是些俗人,前些天我犯了点小事,刚从大牢里放出来,那些同僚都是过来安慰我的,多大个事呀!”
“从大牢里放出来?”温峤听着稀奇,见周顗似不介意,便询问道,“敢问何事?”
周顗答道,“没什么,就是和王上一起喝酒喝高了,王上自比尧舜,被我耻笑了一番,气的王上要砍了我。在大牢里关了几天之后,王上消了气,刚把我放出来。”
温峤哑然,心中暗叹到“周伯仁真是敢言之人”。
桓彝则笑着说道,“伯仁,你心可真宽啊!”
“哈哈,我心中有底,这点小事本来就罪不至死。”周顗笑道,又向下人招呼道,“快给我拿十坛好酒来,再随便上俩小菜。”
桓彝一听,忙制止道,“别别,伯仁,你又想连喝三天呀?我可没这工夫,现在也没这心情。”
接着桓彝说起了一路上的见闻,并道出了心中忧虑:“我因为中原混乱才逃到江东保命,没想到这里竟衰弱至此,如何能成大事呀?”
周顗抠着鼻子回答道,“江东虽说这些年相对安定,但也是屡遭兵灾,只不过次次都化险为夷罢了。这几年荆湘又战乱不断,扬州虽未经战火,却也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诸位要是把江东当做远离纷争的世外乐土,肯定会大失所望。如今荆湘已定,君明臣贤,精锐兵马陆续回师,再积蓄几年,江东之地定能扛起匡复中原的大旗。”
桓彝和温峤点头,却并不踏实,温峤又问道,“诸葛亮治蜀,能以疲敝之地对抗圣朝数十载,不知江东可有此类大贤?”
周顗答道,“江东之地人杰地灵,中原大乱后又有衣冠南渡,如今朝堂之上,贤能之士车载斗量:丹阳纪瞻,才兼文武;会稽贺循,操尚高厉;广陵戴渊,清冲履道,此皆南土之秀。颍川荀崧,志操清纯;平原华恒,博学清素;汝南应詹,器识弘深;渤海刁协,博闻强记,精通典籍,这都是北方英才。此外还有会稽孔愉和济阴卞壸,方正守直,轨正督世。更有琅琊王氏名扬天下,王导就是其中翘楚,此人有社稷栋梁之才,在洛都时就有复兴天下之志。晋王如今风靡吴会,百姓归心,多是王导的功劳。”
周顗又对温峤说道,“如今江东草创,典章制度不齐,你要上表劝进,最好先去拜访王导。江东政令多经他手,由他安排最为妥当。”温峤点头称是。
桓彝接着问道,“若如此,明天我就和太真一起去拜访王导,你为我们引荐下可好?”
周顗自无不允,当即修书一封交给桓彝。桓彝收好书信,又对周顗问道,“今日在街上遇到的达官贵人,衣着多是白绢料子,价格还挺贵,你可知其中缘由?”
周顗一听大笑起来,抚着胡须说道,“这事你还是去问王导吧,这都是他干的好事!”
桓彝见状更加心痒,可无论他如何逼问,周顗只是发笑,就是不说。翌日天一亮,桓彝便早早起来,拉着温峤急匆匆去找王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