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雨洗好了脸之后就站在屋檐下等着师尊和王风回来,等了有一会也没见着两人回来。
少女觉得不对啊,以师尊的脚程,就算再带着王风这个拖油瓶也应该早就上山了。
过了好一会,远处上山的小道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是王风。
星雨一眼就认了出来,王风身上背着一个人,但隔的太远,少女踮起双脚也没有看清。
恰巧这时,对面的偏殿之中走出来一人,正是黑心尊者岁言。
岁言看着一身红衣的少女,没来由的说了一句星雨觉着莫名奇妙的话:“你去换身衣服吧。”
少女刚想反驳,但回看了一眼那山道尽头迟迟不动的王风,又看了看黑心尊者的脸色,心思玲珑的星雨心中如同晴天霹雳,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星雨眼中泛起水雾,盯着黑心尊者,不可置信的发问:“我师尊他……”
后面的话星雨没有说出来,但对面屋檐下的人却是点了点头。
再回头一看,王风已经朝着这边走来,身后多出了一支庞大的对伍,皆是白衣。
少女的眼泪没有征兆的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瘫坐在门口的青石台阶之上,眼泪滴滴答答的就砸在青石板上。
片刻之后,少女低下去的头缓缓抬起,望了前方行来的队伍一眼便转身回屋。
再出门时,已是一身白衣。
看着那屋檐下的身影回屋之后再出来已是一身白衣,王风用衣袖擦去了泪痕,随后理了理头发,这才朝着偏殿走去。
来到星雨面前,看着前方早已经是泪流满面的星雨,王风心中悲切,嘴巴磨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我把师尊背回来了。”
呜咽之声响起,星雨哭声再也压不住,撕心裂肺,整个织金峰一片凄凉。
“师姐,对不起,我……”王风方才才收起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很想上前抱着星雨,但是不能。
“王风,你别这样……我不难过,你别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我不难过,你能不能先将师尊背回主殿去……”
星雨已经泣不成声,长长的队伍中走出了几个女弟子将其扶着。
王风含泪嗯了一声,便背着师尊冰朋的遗体朝着主殿走去。
入了主殿,几大长老开始让人布置灵室,没有多久,便摆上了一口棺材,在前方放置了一张桌子,桌子之上放了稻谷。
众人帮忙着将大宗师的遗体收敛好,便开始上香,焚烧纸钱。
王风已经收住了悲伤,跟着几大长老的指引完成了一步步仪式,忙了许久,上了三炷香之后便跪到了灵前开始焚烧纸钱。
接下来几大长老,数百弟子,皆是一一上香。
看着身边泪如雨下的星雨王风的心中如同被人揪着一样疼,开口安慰,“星雨……”
但话刚刚出口,星雨却是留着泪开口看了过来:“王风,你别小瞧我,我知道的,可我就是忍不住难过,哭一会就好了,你别管我。”
星雨一边说一边流泪,说完后便跪在灵前一言不发。
王风轻轻的嗯了一声,焚烧了一会纸钱之后,便起身出了灵堂。
长老王少百和张祖幽守在灵堂之前,二人是大宗师冰朋掌管的政务殿的长老,守在这里也合规矩。
天骄殿的大长老周强和二长老风欢以及剑殿的长老邦承在上完香之后却是到了殿外边,王风出了殿门去寻。
果然不出王风所料,此刻的三大长老都走到了黑心尊者的不远处,四人正在对峙!
长老周强看着立在偏殿屋檐之下的黑衣中年人,脸上云淡风轻,但语气却是极其强硬:“阁下如此陌生,想来不是我天明的人吧,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长老风欢面色不善,接着道:“虽然冰殿主仙逝,但吾等还不至于让身份不明之人来此地撒野。”
至于剑殿长老邦承则是立在一旁,随时准备支援二人。
四人对峙,数百天明弟子除了守在灵堂的一部分,其余之人皆是对这偏殿行成了一个半包围圈。
黑心尊者看着面色不善的三人,表情严肃,看了那正从主殿之中走出的少年一眼后,突然哈哈一笑,“三位莫要误会,本座住在这山上,是你们的殿主允许的。”
就在这时,另一间偏殿的门打开,一个青年女子走了出来,看了黑心尊者一眼,语气生冷的说了一句:“我也是。”
三大长老皆是眯了眯眼睛,防备之心并未放下,这两位陌生的来客身上气机十分模糊,三人也摸不透,知道这是两座可怕的强者。
倘若这两人心怀不轨,乘着大宗师冰朋出山的这段时间强行入驻了织金峰,再胁迫大宗师冰朋留下的两个弟子……
三大长老心中自有思量,并没有打算相信二人的片面之词。
“三位长老,这位是黑心前辈,至于这位是……五前辈。”
见着这架势,王风连忙走到场中劝解,但介绍五色雀时,却打个盹,女子的名字,王风并没有问过。
“哈哈哈哈,五前辈!五前辈!”黑心尊者哈哈大笑,但却被五色雀一个冰冷的眼神给生生止住。
三大长老看着王风和两位陌生人,三人不像是说谎。
但长老周强还是冷冰冰的问了一句:“王风,你确定?”
“周长老,弟子确定,这二位前辈乃是师尊允许住在这织金峰上的。”
长老周强这才放松了些许,但仍然开口嘱咐一句:“小风,别觉着咱天明怕了谁,在这历山里头,如今这个时节,倘若真来了什么牛鬼蛇神,如果老朽几人不想要这条老命了,谁也别想在我天明放肆!”
长老周强说到末尾之时,看了一眼五色雀和黑心尊者。
此话一出,王风明显感觉到五色雀变成的青年女子用杀人的眼光老者长老周强。
王风暗暗地捏了一把汗,但长老周强却是丝毫不惧,同样杀气森森。
五色雀冷哼一声回了房间,黑心尊者看着王风讪笑着说了一句“无理取闹。”,转身回了房门。
王风微微松了口气,不想今日在这织金峰上起什么风波,王风没有想到黑心尊者和五色雀会让步,莫非几大长老真掌握着什么让二人惧怕的手段?
但想想又不至于,那可是两尊七境!
偏殿之中,五色雀满脸杀气!神识传音到隔壁房间:“岁言你个王八蛋!为什么要拦着我?堂堂两个七境,被几只蝼蚁威胁!奇耻大辱!”
隔壁的偏殿里岁言满脸无语,干脆不理这个疯婆子,心里喃喃道:“又不是第一次了。”
风波暂歇,这让王风悬着的心落了下去,转身回了灵堂。
织金峰上几间大殿陆陆续续的挂上了白灯笼,上面一个个大大的‘祭’字。
数百弟子祭拜完毕,陆陆续续的下了织金峰。
如今天明经历了南阴山北阴山一战和内部的剑殿反叛,九大长老只余其五,三大宗师本剩其二现在却只有殿主任元一人,弟子更是死伤无数。
这样的天明只能算是一个稍为强大的一级势力了,周围虎狼环伺,再加上已经有其他势力的人陆陆续续进入天明入驻剑殿三十三峰,这样的局势之下,长老周强、风欢和邦承三人不敢多呆,祭拜完毕之后也联袂而去。
天色渐晚,来的长老弟子陆续离去,最后只剩下了政务殿的两位长老和教习影仙,李长秋也留了下来。
夜半时分,织金峰外传来一身巨响,有不少的火光和吵闹之声响起,王风有些不明所以,但两大长老却是面色不太好。
再李长秋、星雨和王风三人疑惑的眼神中,长老张祖幽告辞而去。
灵堂前,李长秋、星雨和王风三人跪着焚烧纸钱,长老王少百坐在殿门外,身旁竖着一柄阔剑,手中拿着一个酒葫芦,就着清冷的月色一口一口的喝酒。
织金峰上有兽吼声此起彼伏,十分的清幽寂静。
黑心尊者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殿门外喝着闷酒的王少百,摇头一笑,纵身一跃上了偏殿的屋顶。
王风斜着眼瞥了一下,月光下的黑心尊者仿佛一个坐在屋顶的影子,手中拿着一个发着绿光的葫芦,深一口浅一口的喝着。
坐在殿门前的王少百喝了一口酒,看着对面屋顶上的黑衣男人,淡淡开口:“你不下来给我们殿主烧点纸上柱香吗?”
屋顶的那道身影一晃,显然被酒呛着了,斜撇了一眼下方殿门前不知好歹的家伙一眼,语气平常:“我倒是愿意,不过怕他承不起,反倒是折了他的福分。”
两两无言。
又过了一会,那道屋顶上的身影缓缓开口,饶有兴致:“小家伙,要不要上来一起喝点?”
坐在殿门前稳如泰山的王少百险些将口里的酒喷出,看着那屋顶之上的身影愣了一会,鬼使神差的道:“那喝点。”
说完之后,王少百提了阔剑一跃至屋顶。
黑心尊者淡淡一笑,递给王少百一个绿葫芦:“这可是上上上上等的好酒,尝一尝?你喝那是啥,我考远闻着,就觉得不好喝。”
王少百脸上有些挂不住,反驳一句:“自己觉着好喝就行。”
但接过绿葫芦,尝了一口里面的酒,王少百一言不发,将自己的酒葫芦呀悄咪咪的收了下去。
黑心尊者岁言淡淡一笑,“这酒名叫归来,是你们天明那个最会酿酒却没出息的酒圣叶翁那儿‘取’来的,你别说,那小子虽然没出息,不过酒还是酿得不错的,很有味道,比起这云洲地面上的四大仙朝的贡酒虽然差了些,但却别有一番风味,也算独辟蹊径了。”
“地面上的四大仙朝?莫非天上边还有仙朝?”王少百喝了一口这叫归来的酒,唇齿留芳。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咬文嚼字呢?”岁言瞪了一眼王少百,随后有些感伤道:“虽然有些迂腐,但你说一句话也有道理,自己觉着好喝就行,哎。生命虽然长短不同,但是阶段性的感悟却也相似,活一百年的凡人,六十岁便觉得步入晚年,活了一千年几千年的仙啊妖啊,也有晚年,且时间更长。之所以拉你喝酒,便也是这般认为。”
岁言喝了一口酒,独自望月。
灵堂之中,王风三人跪在蒲团之上,烧了一沓纸钱,王风看向身旁的星雨:“星雨,我扶你回房休息吧,这里有我和李兄守着。”
星雨摇了摇头,红肿着眼睛:“我没事的,我想多陪陪师尊。”
王风心中一叹,嗯了一声,随后转身看向李长秋。
李长秋瞪了一眼:“你看我作甚?你觉得我需要休息?”
“我只是想谢谢你留在这里为我师尊守灵。”
说罢王风补了一句:“我是不会劝你走的,你别多想。”
李长秋有些无语,烧了几份纸钱,也没有理会王风,像是自言自语:“冰殿主帮过我很多次,为他守灵是应该的。”
说完之后李长秋转身看了王风一眼,又扭过头去,“我这个人呐命不怎么好,一出生就死了爹娘,在李家这样的大族里边,资质好的人不在一个两个,我又不是最好的那一个,所以族里有人觉得我活着会多分了一些东西,几次出手害我,亏得是冰殿主出手相救,修行路上也几多指点,这个大恩大德长秋不敢望。哎,阴阳相隔喽,你也听不见。”
沉默了一会,李长秋转过头来看向二人:“你们的师尊兴许没有对你们说过,我年长几岁,也跟过你们师尊一两载,冰殿主一生求道,所修庞杂,最擅长的便是观山定水,锁脉起灵,对这天地间的天造之物极有兴趣。我想这也是冰殿主愿意收你王风为徒的原因,并且愿意为你去扛那天劫,不顾本源亏损。”
“说起来呀,他也算得志而逝,我想他并不希望你们悲伤过度,反而你们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李长秋看着二人,微微一笑,道:“平生之志已遂。如果还有一丝牵挂,恐怕也就是星师妹了。”
二人默然、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