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在港湾旁边,做了整整一天。
其间,不断有人上船,离开这座小岛。这些人看着苏牧在那儿坐着,全都噤若寒蝉,不敢上前打扰。
那可是杀了齐政和高漾的狠人,背后还站着一个齐佩甲,谁敢在这座岛上招惹?
船影悠悠,直到大日西垂。
港湾中,一艘大船始终没有动过,到了夜幕降临时分,反倒亮起了昏黄灯光。
同时,还有莺声燕语,娇媚动人。
又过了一会儿,苏牧听到背后响起纷杂的声音,无一例外,全是汉子,要么嘴里冒着粗话,要么发出淫荡的笑容。
看着这群男人,又睨了一眼那艘大船,苏牧自然反应了过来。
古时候,若是内有河流湖泊的城池,夜晚多半要比没有的城池更加热闹。
原因很简单,河流湖泊之上,多是有大大小小的画舫船只,其上莺莺燕燕无数,巧笑嫣兮,那可是一道美不胜收的风景。
这些女子,多被称为船家女。听起来颇有两分淡雅气,实际上也是做着皮肉生意的可怜人。
只是这些船家女和青楼里的女子又有不同。青楼女子经过一系列训练调教,尽是些放得开的女子,一到夜晚便倚门靠栏,大大方方的招呼男子玩闹。
船家女是居住在船上的人家所生养的女子,没有专业的老鸨调教,是以要更加羞涩,有些更是性子刚烈,拒绝接客。可偏偏,有些人就是喜欢皮鞭调教,非得感受船家女的烈性,这才要欢喜得够。
如此一来,内有河流湖泊的城池,青楼女子和船家女两艳相争,自然是要比没有河流湖泊的城池更加热闹了。
苏牧看着那艘大船上边儿,几位披挂薄薄衣物的女子,露出白藕似的粉嫩胳膊,船舷两侧挂着的各色灯笼,映照得她们和狐媚妖精相差无几。
这些女子面上虽然挂着笑容,可是眼底深处,自有一抹化不开的悲凉。
这抹悲凉,和正在走近的男人们脸上的笑容比起来,格外刺眼。
“呃——”
忽地,那群大肆笑着的男人,终于看清了夜色下苏牧的面容,脸上表情瞬间僵住。
一时间,他们不知是否应该继续往前。
毕竟苏牧那削下半数岛民手掌的那一剑,深深地刻进了所有岛民心里。
苏牧看着这群男人,站起了身。
这一动作,吓破了男人们的胆,怪叫了两声,直接往回跑了。
那一哆嗦的爽快,若是和命比起来,当然是命重要的。
苏牧面色淡然,无喜无忧。
他本来没想拦着这些男人,不过既然这些男人被吓到,他当然也不可能再拉住他们。
船头,那些女子看到这一幕,眼神复杂,既有欣喜,又有哀怨。
欣喜的是不用遭受蹂躏,哀怨的是今晚没了收入。
都是可怜人。
“咋的了,一天天摆个死人脸,客人怎么能多起来?”
船舱内,有一嗓音响起。随后,一个身穿花绿衣裳的男人,走上了船头。
苏牧抬眼望去,皱起眉头。
崖壁之上,这个名叫赵云逸的男人,曾和李屠户、宋婆婆以及郑冬站在一起,想要对齐佩甲动手。后来李屠户三人被齐佩甲一剑重伤,这个赵云逸留下一句“打扰了”便逃之夭夭。
“是你?”
赵云逸看见苏牧,反映过来为何迟迟没有客人前来,暗骂了一声晦气。
“都进去吧,今晚收工。”
不耐烦地对着这些女子挥了挥手,赵云逸转身钻进了船舱,然后又提了一壶酒走到船头。
“小子,上来聊聊?”
苏牧站在原地,没有上船。虽然还有两道刀芒,可也不能总这么浪费掉。
赵云逸呵呵笑了两声,提着酒下了船,在距离苏牧还有几十丈的地方坐了下来。
“你看着这些女子的遭遇不忍心,所以故意喝退了那些那人?”
赵云逸喝了一口酒,擦了擦嘴角酒渍,冷笑一声:“可是你能每天都来这儿吗,就算你能每天都来,你能确定他们一直都怕你?”
“再者说,你以为这些女人靠什么生活,我给她们发工资吗?我可不是大善人。没有那些男人,她们活不下去的。到了后来,她们不仅不会感谢你,还会怪你怨你。”
苏牧淡漠地看着赵云逸:“说完了吗?”
赵云逸皱眉。
苏牧冷然开口:“我并没有故意吓退那些男人。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心里很清楚。”
赵云逸眉头一挑,眼中有些尴尬神色。
这小子不是齐佩甲的徒弟吗,怎么和年轻时候齐佩甲的德行不一样?
想了想,这个有些古怪的男人问道:“难道你不觉得我经营这种生意是错的?”
如果这个苏牧和自己是一类人,那岂不是可以拉到自己这一边,好好培养培养?
苏牧的回答打破男人幻想:“错的啊。”
赵云逸更加奇怪:“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苏牧眼睑微抬:“为什么要阻止?”
赵云逸没好气道:“因为我是错的,错的事不应该阻止吗?”
苏牧面色不变:“我对对与错,自然是有判断,但只代表我会让自己不去做错事,并非见到错事就去阻止。”
赵云逸越发捉摸不透这个年轻人:“手有一剑,扫平天下不平事,不该是每个年轻人心中所想?”
“那是小时候了,”苏牧摇了摇头,并且还是上一世的小时候,“小时候的确觉得这样很热血。现在不这样想了,若是见到可怜人,心有余力的话,能帮忙自然是帮忙了。若是觉得帮不了,那也不会非要拼了性命也去做。”
“再者,有些事情,对错总不是非黑即白,好心办坏事也很有可能。就像你一样,我虽然觉得你经营这种事,未免有些恶心。不过你也说了,如果没有你,这些女子说不定已经饿死。”
“另外,一剑扫平不平事这个说法,也完全不适合我,毕竟我用刀。”
说着,苏牧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转身离去。
赵云逸回想着苏牧这一番话,连酒洒了一身也没注意到。
好半晌,这个男人才猛地一拍大腿。
“他娘的,这么会说,应该拜入儒家门下嘛,差点搞得老子道心都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