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歪抬起右腿,对准一根大海碗口粗细的木头桩子,轻描淡写横扫出去,桩子上半截咵嚓一声断裂,飞出老远。
小歪收了腿,弯下腰撩起裤腿检查自己的小腿,刚刚她一连踢断十根柱子,小腿上没有淤青,摸了摸骨头和肌肉,也没有太明显的疼痛。她很满意这个效果。
站在不远处抱着胳膊看她专注练习腿功的黎濯走过来,鼓着掌,“你的腿上功夫实在让我惊叹,轻功也进步神速,为世间罕见。”
不知该感谢是遇到了黎濯这样的老师,还是该感谢荻秋濠的天赋异禀,有一个万里挑一的好底子,或者两者皆有,小歪的武功突飞猛进,犹如骑着航空母舰,连小歪这种智商犹如女娲造人时打的草稿般的芯子都没能减慢进步的速度。
小歪站直身体,很谦虚,“是你教得好。”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你自己努力与否。你如此热衷于加强腿上力量,想练出和南拳北腿来,去少林寺踢馆子么?”
“我哪有那个雄心壮志。”小歪突然一个旋身,这次是左腿,又踢断一根木棒,收腿的动作干净利落,“只是觉得这样会很帅。”
耐心等她耍玩帅的黎濯笑道,“好好,很帅的徒弟已经足以迷倒万千良家少女了。耍帅的功夫就到这里,接下来你要学怎么用兵器。上了战场,能够近身肉搏的机会并不是随处可见,拳头再厉害,杀伤力还是不及刀剑的。”他就近找了几件兵器拎过来,“你喜欢刀些还是剑?”
“你这老师也是世间罕见,”小歪拿着刀枪棍棒看,笑道,“别人练功,学会一样就不得了了,在你这儿,竟是能按自己喜好挑的。按照你这个教法,若我现在对剑感兴趣,过一两年腻了,想练刀法,也是可以的?”
“不必那么麻烦,一起练就是了,到了紧要关头,手里有什么就用什么,各样都会一点,才不至于落了下乘。”
小歪对他抱拳,十分佩服其高见,“高手,全能型高手。配做在下的老师。”
黎濯的回答是在她后脑勺“温柔”地拍了一巴掌,差点没把脑浆拍出来。
不过接下来的时间里,并没有什么剑法或刀法。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小歪率领的部队已经正式进入灵州境内,她要和部下开会,准备和邱闵良将军会师,黎濯还没来得及和她普及刀剑的基本知识,她就被亲卫叫走了。
小歪一走,黎濯独自站在临时搭就的简陋习武场上,一旁地上横着几件冷兵器,他突然发现,没了小歪,自己好像无事可做了。
他捡起刀枪棍棒放回原处,心底那点空落还没来得及凝成具体形状,在不远处站岗的朱铁蛋跑过来,热忱地抱过他手中的东西,不让他操劳,还很是关心地问,“黎濯,你以前是做什么营生的?我瞧着你不像平民百姓,刚捡着你的时候虽然丑得很,吃饭的姿势就和咱们粗人不一样,洗干净后就更不像了。你是不是哪家公子哥儿走丢了,才混在军营里了啊?”
黎濯被他的逻辑逗笑,“你见过哪家公子哥儿脑子被驴踢了,想不开要来前线打仗的?”
朱铁蛋挠头,“也对。你不是公子哥,又不在咱们这队伍的编里,到时候发饷银,没有你的份啊!”
这傻咧咧的家伙还挺替他着想。黎濯心想,笑着问,“那我该怎么办呢,朱小弟?”
朱铁蛋很有一副热心肠,“依我看,你和将军关系好,到时候进了灵州城,你让将军去和邱将军说一说,把你弄成正式的士兵。你教将军武功的时候我都看见啦,本事忒大了,比沈副尉他们都大。以你的身手,要是上了战场,肯定有大作为!”
“好,到时候我和将军说。借你吉言了啊,朱小弟。”黎濯拍了拍他的肩膀。
朱铁蛋嘿嘿傻乐,“我是佩服你,有大本领,和我不一样。可惜你只教将军,别的谁也不肯教,心情好的时候才指点沈副尉和周副尉他们那样的人,我资格不够,也不聪明,不然我可想拜你为老师了!”
黎濯大笑,“也不是没有机会,你好好努力争取战功,等你也成了千总副尉,我就教你绝世武功。”
朱铁蛋双眼放光,“一言为定?”
黎濯点头,“自然,大丈夫一言九鼎。”
朱铁蛋像是得了百万财富,兴高采烈地跑了。
当天傍晚,万人部队在灵州城外安营,小歪和两名副尉进城见邱闵良,黎濯要陪着小歪一起去,对方没让。
“因为大雨耽搁,咱们走了足足两个月。”小歪换衣服时和黎濯说,“这两个月来,从书本知识到实战经验,我也算脱胎换骨了,这是你亲口说的。怎么,临到头了,你不相信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了吗?”
“不是不相信你的本事而担心你露怯。”黎濯捏了捏她的脸颊,触感完全不是女子该有的柔滑温润,而是十分紧致的青春与力量,“我听说这位将军生的颇能入眼,怕你被迷住,不舍得回来了。”
这傻子看令霄一那种病美人都能看呆的事儿,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小歪挥挥手,不甚上心,“你听谁说的?都是胡扯,一个皮糙肉厚的老将军能有什么好看的。我要看好看的男人,直接看你不省事,何必舍近求远。再说我看了你两个月,早就对美男子免疫了,你放心,像见到令霄一看得呆住那种傻事,我不会再犯了。哈哈,我走啦!回来给你灵州城有名小吃,在帐子里乖乖的。”
小歪哄小孩儿似的说了一堆,上马走了。
她进城时天还没有黑透,正是华灯初上各家炊烟袅袅生火造饭的时辰,街上本应行人寥寥,但不知道是谁走漏风声,带着援军来灵州的将军年少有为,十分英俊,而且尚未婚配这种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小歪几乎是被群众围观着走进邱闵良所居的小宅院的。
此地民风淳朴开放,女子的性情也豪迈,看中眼的就直接上手,导致小歪这一路接受了无数女子香袋荷包的洗礼,幸好一颗百分之一是脑浆,剩下百分之九十九全是浆糊的脑壳长久地接受黎濯铁砂掌的锻炼,才没直接被砸出脑震荡。
小歪龇牙咧嘴地和一旁的沈副尉说话,“我就不该特地洗个澡,还穿的这么帅,如果披件大氅就好了,用兜帽把脸都遮起来。”她呼出一口白气,“这才十一月,灵州可真冷啊……”
沈副尉的脸色不太好看,嗯了一声,安静听着小歪的废话。
“不过还好没带黎濯那家伙来,他要是在我身边,非得被香囊埋了不可。”小歪仰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这是要下雪了啊,早知道应该问皇上多要些棉衣什么的顺道带过来。”
不知被这两句哪个词语踩中痛处,脸色不好的沈副尉的脸色更加不好了。小歪是个瞎的,没注意到他的幽怨哀伤,裹紧披风,驱马哒哒往前。
邱闵良的大军安扎在灵州城另一个城门外三十里的地方,以苍南关为据点,与北狄大军遥遥相望。他是特地回来和小歪接头的,平时并不住在灵州城,所以宅院十分清冷,邱闵良日理万机,也就先小半个时辰到达,小歪到的时候,连杯现成的热茶都没有,还在烧水。
宅院里没有仆人,邱闵良的亲卫把小歪等人接进客厅,又亲自去书房请他过来。小歪等在冰窖似的厅堂里,屋子里唯一的热源是简陋的几盏油灯,几个大汉还不怎么冷,小歪却是不怎么受得住冻的,熬了一会儿邱闵良还没来,就催发内力取起暖来。
沈昇和周厖看了她一眼,又不约而同低下头去,什么都没说。
小歪在心里设想要把这黑黢黢的屋子拆了当柴火烧时,邱闵良终于到了。小歪在黎濯毫无保留的教导下,也掌握了不少通过走路,姿态,举止推测对方武功如何的方法,门外传来脚步声时,她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好深厚的内功!
小歪惊叹,更多的是意外,邱闵良她是知道的啊,是个年近不惑,老成持重,周瑜般擅计也擅武的大将,但说起武功,并不算特别高。黎濯那厮还说他长得好看,这是又出什么岔子了?
像萧檀那样的大岔子。
邱闵良站在门外,没有急着走进来,他看着厅中身着玄色披风的少年,少年背对着他,在几名虎背熊腰的副尉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娇小。他的眉头皱起来,旋即又松开,这时少年回了头,两人的目光就对上了。
两人同时放大了瞳孔。
小歪:特么的果然出岔子了,这个气宇轩昂英姿卓绝的帅大叔是谁?
邱闵良:此人生的居然比自己想的还要小,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浑厚的内力,果真人不可貌相。
小歪看清来人,压下各种惊讶和疑惑,撩袍单膝跪下,“属下荻秋濠参见镇军大将军!一万精锐将士业已带到,恭请大将军检阅!”
沈昇等人跟着她一齐行礼参拜。
邱闵良扶起小歪,“使者一路辛苦,劳苦功高,不必多礼,请上座。”
小歪先传达了皇上萧檀的旨意,再三两句交代了一路行程,便问起邱闵良准备何时检阅部队,将其正式纳入作战计划。
邱闵良说,“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出城检阅不迟。”说完问,“使者出门前,荻将军可有让带什么话?”
小歪谦逊道,“荻将军命属下多学习大将军的英姿,增长见识。”
看似答非所问,邱闵良已经理解了萧檀和荻安的意思,节度使不过挂个名,真正目的是要让这个少年跟在他身边,好生历练个几年,打造成可用之才。
邱闵良很意外的是,小歪年纪不大,说话时还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却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把万人将士一个不落好好带到自己面前来了,她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