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J是浦东一家小有名气的夜店,距离陆家嘴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JJ是一家快吧,有几套自己的班子,每天晚上八点到十二点都有节目,十二点之后舞池开放,周末或者节假日的时候会请一些二流歌星、谐星过来助助兴,生意不温不火,总体来说,还过得去。
但这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传言夜店在两年前易了主,新主人是个高中生,可以说还是个孩子。交易的原因和经过众说纷纭,最夸张的一个说法是:当时还在念高中的现主人,有天晚上偶然路过JJ,抬头看了眼,笑了笑,就走了进去,等出来的时候,夜店的主人就已经换了。
虽然这个说法极少有人相信,但却是流传最广的一个说法。
无论真相如何,大家明确知道的就是,两年前的一天,JJ突然停业整修,两个多月后重新开业,生意便好的一发不可收拾。
不论是不是真换了主人,亦或是老店主为拉拢生意搞的噱头,总之能在这种地方扎下根来,幕后老板一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三大生意最难做,最需要势力:酒店、夜店、洗浴。
势力意味着暴利,暴利意味着猫腻,当然,也意味着鱼龙混杂。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江湖就像一潭水,没人知道深浅。很多人被悄无声息的淹死了,很多人以为自己是块千斤大的大石,结果落进去,连水花都没溅起来,还有很多在众人看来不过是棵沉都沉不下去的水草,结果放进去,惊起了滔天的浪花。
鱼、龙,混杂。
如果每个人都分辨的出哪条是龙,哪条是鱼,那么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是非了。
江湖里没有笨人,哪怕是那些通俗意义上的“二愣子”,老大们一个眼神就会不顾一切冲上去的傻子,其实也不是笨人。相反,他们深深地明白,若非如此,何来出头之日?
一行人,男男女女,摇摇晃晃进了JJ。
夜店的门口有警卫,有三个安全门,客人要像过安检一样的进去,几个人过了安全门,警卫拿着金属探测仪准备检查,为首一个半长头发穿着花褂子的年轻人不满的斜着脑袋看了一眼警卫,警卫先是一愣,然后就放下探测仪,手按住绑在腰上的铁棍。
年轻人看到后冷哼一声,却不再搭理,径直朝里走。
警卫没有继续拦着,而是朝着周围撇了撇脑袋,示意其他警卫准备上,本来就是吃这口饭的几个家伙眼睛一亮,都似笑非笑的蠢蠢欲动。
没有警告,也没有废话,铁棍便当空而下,对于不识趣的人,血是最好的教训。
这一棍仿佛就是冲锋号,一棍之后无用多言,大家只需各尽其责。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根当空劈下的铁棍上,希冀着之后的鲜血、惨叫和混乱。可是奇怪的是,为何那伙儿一起来的家伙却都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依旧不知死活的缓缓朝里走?
没有鲜血,没有惨叫,只有大厅遥遥传来的嘈杂声。
等所有人,包括那个手持铁棍的警卫反应过来时,只看到不知何时过来的值班经理包小飞,抬起右手握住停在半空的铁棍,面朝那个已经走过去的花褂子年轻人的背影,微微躬身,轻声道:“鹏哥,玩得尽兴。”
年轻人自始至终没有停下过脚步,听到值班经理的话后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包小飞恭敬的站在一旁。
值班经理亲自到门口接待,客人的份量可见一斑。
只是当包小飞无意中看到一男一女并排而过的时候,身子不由得颤了一下,然后迅速低下头,紧紧握住拳头。所有人过去后,他低声问一旁的警卫,“老板今晚来了么?”
手持警棍不知所以的警卫慌里慌张摇头道:“还没有。”
日期是周六,时间是晚上九点多,地点是JJ,如果没有预定,是不可能有位置的。
正对着舞台的是几张VIP,剩下的卡座沿着墙壁围了一圈,卡座和舞台之间是散座。
两个吧台分别在舞台的左右前方。
理所当然的人满为患。
男男女女,形形色色,荧光灯忽明忽暗七彩斑斓地打上去,似人似鬼。
一行人来到舞台前,没有说什么,但很快便有人主动让出了位置,一些不明所以的人也都被一起来的朋友或者周围的“好心人”拉着让出了座位。
十个人,本应该三台散座就足够了,可是当一对男女坐下后,那台散座便没人入座了,于是十个人占了四台散座。
男生问道:“喝点什么?”
一旁的女生摇了摇头。
女生算不得漂亮。
黑长顺直的女王氏大中分,淡蓝色牛仔衬衫,酒红色短裙,一双vivier的黑皮鞋,女王范儿十足。
她一路过来一直到坐下都没有开口说过话,只是不知道为何却有种睥睨群雄的态势,就连那些跟她一起过来的男男女女都有意无意的跟她拉开了一点距离,除了她一旁其貌不扬的男生。
花衬衫的男生坐在两人左前方,回过头笑嘻嘻道:“嫂子,这里的调酒师太烂,比起181差了几条街,要不来点红酒吧?刚开业的时候我们来玩过,存了几瓶,要不尝尝?一会儿‘节目’开始了,没酒喝就没劲了。”
女生笑着点了点头。
花褂子男生刚说了句得嘞,就发现身旁站着一个人,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扭捏的站着,见到花褂子男生望向他,这才躬身说道:“鹏哥,那边的VIP是我们的,包夜的,还有几个卡座,您要不要过去?”
花褂子男生随口道:“不用了,你们玩吧。”然后转身朝另一张桌子摆了摆手,然后就有一个男生笑着起身离开了。
与花褂子男生同一桌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水灵劲儿,嗲嗲道:“哥,我也要喝酒。”
花褂子态度坚决道:“不行。”
小姑娘也不闹,干脆利落转过身,奶声奶气道:“嫂嫂...”
女王范儿十足的姑娘冷淡道:“跟谁学的?叫姐。”
“姐.....”小姑娘依然乖巧道。
女王嗯了一声,再没了下文。
女王旁边的男生扭头道:“少喝一点,没事儿的。”
花褂子恶狠狠的看了眼自己的妹妹,起身后说道:“我去醒酒,别被服务生糟蹋了。”
小姑娘嘿嘿的笑了起来。
女王故作不满的瞥了一眼,却是满满的疼爱,“还笑!你再皮,你哥下次肯定不带你出来了。”
小姑娘开开心心的哦了一声。只有跟这个看起来冷冷淡淡其实很疼人的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能喝一口酒,否则就算是姐姐旁边这个很厉害的哥哥求情都没用,他那个倔哥哥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喝的。
台上的表演一出又一出,驻唱表演下去后,当家主持小凯走了上来。
这个出口便是段子的男主持可以算是JJ的一根台柱子了,能说、能唱、能演、能喝。
人还没站稳,就有工作人员放了几瓶酒在舞台最前面,小凯看着酒,可怜兮兮道:“大伙儿可真的是疼我啊!我这刚上来就有酒喝。怕我口干?我说亲爱的,我这都还没说话呢!唱歌也干?可刚才那也不是我唱的啊,真不是,那是一妞儿啊!”
送酒是一个传统,只要是主持人上来,观众送酒就一定要喝,喝不喝的完是一回事儿,观众满意了就行。
小凯虽然看着不情不愿的,但人已经来到了台前,正当他准备开喝的时候,发现有个人从后台上来了,主持经验丰富的他立刻迎了上去。在这主持节目也有一年多了,之前也是干这行的,形形色色的人也遇见了不少,上台求婚的、示爱的、装大个的、借酒装疯的,总之什么样子的都有,可这次他却发现这个客人手里拿着一沓钱,还不少。
小凯打趣道:“哎呀?见过拿着花上来的,也见过拿着钻戒上来的,当然,还有我这样拿着话筒上来的,可还没见过拿着人民币上来的!这位帅哥,不,这位富哥,您这是要替老板给我发奖金来了吗?”
观众一阵哄笑。
小帅哥憨憨的笑了笑,说道:“差不多吧,我给你准备了点酒,你喝完了,这钱就归你。”
然后就看到有人拿了一箱啤酒上来。
小凯故意哎哟一声,“还有这好事?要每天都有这种客人,我不用老板给我开工钱,我给老板开工钱!”
只是当他伸手摸了摸啤酒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了。十二瓶啤酒不是大事,他也不是没喝过,但十二瓶刚从冷柜里拿出来的啤酒就不一样了,别说十二瓶,就是两瓶直接下去,人就会受不了。他用一个观众察觉不到的姿势重新打量了一眼旁边的小帅哥。
小帅哥继续说道:“你要喝完了,这钱归你,而且,今晚这里所有的酒,我包了。喝不完也没关系,喝多少算多少,但喝不完的酒,你要用脑袋开瓶,做得到,这钱还归你,今晚我还包场。怎么样?”
观众一听到有人请客,立刻起了哄,齐声叫道:喝!喝!喝!
小凯眼神晦涩,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上来是干嘛的,闹场子?他还没见过这种闹场子的方式的。十二瓶酒喝完是不可能的,脑袋开瓶?不就是脑袋碎瓶么!他手里那些钱都指不定够不够医疗费的!
小凯“自然地”放下话筒,在小哥耳边快速说道:“你要是来找事儿的,我劝你赶紧下去。”
小哥笑了笑,弯腰拿起一瓶冰酒,问道:“信不信我能徒手开了它?”
小凯阴深深的没有说话。
小哥笑道:“嘿,我也不信,那借你脑袋用一下?”
砰!
伴随着小凯的一声惨叫,酒瓶碎了满天。
小哥看着倒地的主持人捂着脑袋哼哼唧唧,骂骂咧咧的,竟是痴痴的笑了起来,丢掉手里的钱和酒瓶,蹲下身,疑惑道:“你不是号称能说、能唱、能演、能喝还能打么,怎么才一瓶就倒了?这还有十一个呢!”
说完,又探手拿起一瓶,冲着小凯的脑袋“啪”的一声又砸了下去,玻璃再次碎了一地,然后小哥拿起话筒,呼呼的吹了下,确定没坏以后,冲着有些茫然的客人说道:“既定节目到此结束,现在开始即兴表演,有兴趣的可以留下,没兴趣的请离开,不谢。”
除了极个别胆子小的客人离开了,大部分人都不会去浪费这大好的机会。
话刚说完,舞台四个角上来四个人,显然是怕这个来闹事的小哥跑掉。
小哥慢悠悠的转头看了看,然后捡起那半截酒瓶,站了起来。
小哥正是刚来那伙人中最先离开的那个,他离开的那张散座上还有一男一女,男生一副木讷的样子,对台上的事情似乎不太关心,只顾着喝酒。姑娘浓妆却不艳抹,看得出底子非常的好,是那种化妆前当得了淑女,化妆后扮得了女王,心情好的时候便便装勾搭勾搭大款拿捏拿捏小鲜肉都游刃有余的主儿,百无聊赖地冲着醒酒回来的花褂子男生懒懒道:“万枫他行不行啊?别一会儿给人抬下来了。”
花褂子男生没什么反应,倒是他妹妹端着一杯红酒说道:“晨晨姐,你还好意思问!不都是因为你把人家拒绝了,这才想着在你跟前表现表现,一会儿真被人抬下来了,也是你害的。”
被称为晨晨姐的姑娘略带不满道:“我说,大鹏,你这妹妹够讨厌的啊!要不要我给她找个小伙儿好好教育教育?我手里可是好多小伙儿专门收拾这种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花褂子男生头也不转道:“大家都不容易,就别祸害那些小伙子了。”
小姑娘对这怎么听都不能算是表扬的话处之泰然,晃荡着小腿,一边喝酒一边看着舞台上的打斗,表情甚是天真可爱,仿佛台上在演的是动画片。
小哥一打四,勉强拿下了,也勉强算是干净利落,确定连主持人小凯在内的五个人都不会再站起来之后,吐了口鲜红的唾沫,跳下舞台,狠戾道:“来了。”
然后有个声音从这伙人身后传来,“毕大鹏!大鹏哥!好久不见,来了就说一下嘛,这招呼是不是打的太大了?客人们还等着看节目呢,这让我怎么跟老板交待啊!”
一起来的有十来个人,为首的除了说话的男生之外还有两个,一个一米九几的大高个,一个长头发的帅哥,说话的男生生得一脸奸相,说话时眯着一双眼,让人不讨喜。
被称为大鹏哥的花褂子男生正是赵斌手下第一人,毕大鹏,而能让毕大鹏保驾护航的一男一女就只能是赵斌和木红怡了。
毕大鹏起身问道:“杨伟栋,你们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出来说话了?”
一脸奸相的男生嗤笑道:“叫你一声大鹏哥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那你们家又什么时候轮到你说...”
可话还没说完,人就向前飞了出去,隔着赵斌跟木红怡的双人座,摔到了刚刚跳下台子的万枫脚底下,重新坐下的赵斌冷声道:“让苏伈出来。”
一起来的十几个人没人敢动弹,哪怕他们的老板跟眼前的这个人齐名,但依旧没人敢上前。
在浦东,赵斌这俩字就是块牌子。
木红怡看都没有看一眼那个正挣扎着起身的男生,仿佛刚才从她头顶飞过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麻雀。她摇晃着玻璃杯,冲着大鹏轻声笑道:“你这醒酒的功夫是跟着斌学的吧?你有时间去我那一趟吧,我好好教教你。”
毕大鹏看着面无表情的赵斌,强忍着笑。
晨晨听到后又细细地品了一口,疑惑道:“我觉着挺好的啊?”
木红怡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有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闻味道就知道没醒过来,可怜了这么好的美人了,放在这儿这么久我都没舍得喝。”
声音听起来很舒服,特别舒服,就连木红怡都忍不住回头看过去,这一看,竟是愣住了。
有刘心和王玉珠玉在前,着实很难再找到更好看的男生了,何况木红怡也不是外貌协会的,相反,她不是很喜欢太好看的男生,赵斌就是最好的证明,再加上子一和笑尘两个家伙完美的诠释了男生的优秀跟长相扯不上一点关系,所以木红怡对男生长相这件事,基本不上心。
可眼前这个男生还是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缓缓走过来的这位就是跟赵斌齐名的苏伈?三少中的第二少?
二霸霸人心,说的就是这个男生?
可是不像啊!眼前这明明是个暖男啊!眉梢意暖,唇角含笑,哪怕在这灯光昏暗的屋内,木红怡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仿佛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春风迎面扑来,轻轻地打在脸上,打在心上。
但也就是一眼,木红怡就重新坐好,在整理心情的时候看到一旁的晨晨轻轻咬着嘴唇,紧紧握着酒杯,眼神浑浊,还有些呆滞。
随着赵斌的起身,所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苏伈柔声道:“好久不见啊,晨晨。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到我这里来?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晨晨轻轻撇过脑袋,她身旁那个木讷的男生则紧紧地握起拳头。
“你一定是小红怡吧?总是听人说,总是见不着,斌这家伙不义气,找了个这么好的女朋友就藏起来了,初次见面,我叫苏伈,跟斌是一起玩大的兄弟。”
木红怡浅浅的笑着,没有动作,没有言语。只是心里渐渐地冷笑起来,一个人在她面前成功伪装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分钟,这件事只被一个人打破过,不对,确切说是两个。
林子一。
梁笑尘。
她看着眼前这位注定迷惑了无数少女的公子哥,叹息着:还是有差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