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笑尘才了解到，张凌玲老师不但学术能力堪称无敌，御人的手段也是一流。
今天上午四个人又在没头没脑昏天暗地地做题，好在丛光璐他们三个人渐渐习惯了这种非人般的节奏，脸上那种“呜呜呜，人家不要学了”的表情已经很少见到了，甚至还有点小享受的意思了。
张老师眼神怪异的盯着几个人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怎么，感觉挺好的？”不等几个人故作谦虚然后扭捏作态一番，就看到张老师拿出四份题递给了四个人。
有过之前被虐的惨痛经历，卧薪尝胆寒窗苦读的四个人终于苦等来了一雪前耻的机会，盯着卷子的眼睛放出了诡异的绿色光芒，仿佛在说：“来吧！老子已经等不及了！”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闭关修行，当初*血虐他们的那份卷子已经不在话下了，急于证明自己的那份心情也很是急切了。
可是卷子发下来不到一分钟，除了笑尘，其他三个人就又懵掉了，眼中的绿光瞬间消失。
丛光璐小声嘀咕道：“发错卷子了吧？”
张老师发下卷子就习惯性的自顾自看书去了，笑尘也没空搭理三个人，结果三个人就那么抓耳挠腮了二十多分钟，直到笑尘起身把卷子还了回去。
张老师粗略看了眼，恩了一声，说道：“这几道题有印象么还？”
笑尘点了点头。
张老师指着卷子的一处说道：“这就是你当年决赛的题目，难度是有一些，可对你来说，不应该属于那种完全做不来的题目，问题出在哪？”
笑尘想了想，略带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当年走到这里的时候其实已经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从初赛到分组赛再到淘汰赛到捉对厮杀再到最后的半决赛决赛，我观察了一下，水平在我之上的人至少有十个人，到后来很多人只是因为素质而不是能力的问题被淘汰的，这也是我有幸走到最后决赛的原因。”
笑尘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专注，肃然道：“决赛共有三个人，我们三个在拿到卷子那一刻，考官才告诉我们，那一轮比赛的规则是最先做完并且全对的前两个人可以直接进决赛，如果没有这种结果出现，那么就对时间和答题质量做加权，至于怎么加权，没有明说。最后得冠军的那个女生率先交了卷子，考官竟然在我们两个人还没做完的情况下就告诉我们那个女生全对了，等我匆匆忙忙的交了卷子，才反应过来最后一题做错了。”
张老师仔细的听着，没有多说什么，也没对笑尘当时的表现做什么评价，只是问道：“另外那个人呢？”
笑尘摇了摇头，苦笑道：“他最后一题没有做就直接交卷了，在我之前。”
张老师露出一抹疑惑的神色，“那你为什么还要急于交卷？”
笑尘无奈笑了笑，叹道：“因为考官告诉我，那个人也全做对了。”
看着张老师越来越疑惑的神情，笑尘只得继续解释道：“其实第一名那个女生也没做出来，换句话说，最后那道题我们三个都没做出来。那场号称是半决赛的考试其实就是决赛，我因为时间最慢，最终得了第三名。后来才知道，那其实是一场心理素质的博弈。”
张老师这才哦了一声，轻声骂了句：“那群老东西。”
笑尘知道她在骂谁，当年主考比赛的都是中科院的老教授，资历最浅的也是往年得到冠军最后留在中科院发展的研究员。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云淡风轻地聊着，可底下的三个人已是大浪拍岸都冲刷不掉的震惊之色。
用一句最简单的话说就是：笑尘高中毕业就能驾驭的考题，他们三个人到了现在也一题也做不出来！
这让他们如何能够接受！
他们本以为笑尘不过是比他们预先掌握了一些知识，最多也就是一到两年的知识量，尤其是当他们这一个月没日没夜的学习后再拿起四个人第一次碰面的时候张老师出的那五道题觉得没那么难以后，就更加坚信了笑尘不过是比他们早学了一些知识而已。可是今天，此时此刻，三个人才明白了，他们跟笑尘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大，大到超出了他们可预知的范畴，大到要找出一个参考点来衡量这个距离都做不到。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心瞬间坍塌。
有差距不可怕，可怕的是望其项背都成了奢望，当认识到无论如何努力都已是徒劳的时候，那奢望就成了绝望。
刘超杰和金梁突然有种感觉，他们去年比赛能夺得第八名，运气或许占了很大的成分。
笑尘正跟张老师讨论着什么，不经意间抬起头，正好看到丛光璐在盯着他，于是绽颜一笑，又继续跟张老师小声讨论起来。
丛光璐脸一红，轻哼一声。
对于笑尘，她现在是心服口不服，谁让他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看谁都是小屁孩儿的臭屁样子，学习好了不起啊！
哼！
笑尘突然不情不愿的长啊一声，满脸的委屈，可怜巴巴的望着张老师。
张凌玲斜瞅着笑尘，冷淡道：“怎么，不敢？”
笑尘赶紧点点头。
可张老师看上去圣意已决，悠悠道：“有胆子逃我的课，这点事就怂了？没用，好好去准备吧，输了有你好看的。”
“认输行不行？”
张老师无所谓道：“行啊，只要你有这个胆子。”
笑尘立马没了脾气。
张凌玲看了眼如霜打茄子一般的三个人，觉得这一巴掌的效果差不多达到了，该给个枣子吃了，于是安慰道：“你们三个也用不着太气馁，这几道题都是历年大学生数学杯和高考结束后的状元赛决赛的题目，做不出来是正常的。我刚跟笑尘商量过了，从今天开始，丛光璐就跟着笑尘学，刘超杰还有金梁，你俩跟着我，下个月底的时候来一次模拟，到时候笑尘、光璐，别输得太惨了。”
笑尘苦笑着望向丛光璐，结果只换来了对方的一个白眼。
中午的时候笑尘跟光璐来到三食堂，笑尘说要请光璐吃饭，算作师徒的第一顿饭，从此握手言和，走向愉快的彼岸，丛光璐说还是她请吧，就当孝敬笑尘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师父了，结果笑尘就没羞没臊的答应了，丛光璐差点破口骂了出来。
丛光璐跟超杰还有金梁不一样，她不会对笑尘深不见底的实力有不好的感觉，你好只管你好，关我啥事咯！
也正是因为这点，笑尘就更喜欢没事调戏下这个小学妹。
吃饭的时候丛光璐故作随意地问道：“没事吧？”
笑尘迷糊道：“什么没事？”
丛光璐也不去纠结什么，上次两个人吃牛排，结果牛排还没上来笑尘就脸色难看的跑掉了，之后又是几天不见人。可既然笑尘是这个反应，丛光璐也就没什么必要追问下去了，于是换了个早就想问的问题，“你平时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为什么我总感觉感觉怪怪的，今天那些题我都看不懂，到你手里怎么就跟口算题一样简单了？”
笑尘笑笑道：“也没有口算那么简单，今天的题基本就算是我们可以掌握的最难的那一个层次了，到时候比赛的题目差不多也就是这个难度了。”
丛光璐瘪瘪嘴，不爽道：“刚刚你不是都做出来了么？你的意思是到比赛的时候就没有你做不出来的题咯？”
笑尘摇摇头道：“在我的认识里，考试成绩和掌握的知识量虽然呈正相关，但却不成正比，更没有什么必然性。决定成绩的东西有很多，做题的思路、反应速度、心理素质、考试时候的状态甚至是做题的顺序都会对最后的成绩有所影响，更不要说还有答题技巧之类的事情。从小到大我们考了这么多次的试，有哪次的考题超出了我们的知识范畴？所有的知识都在课本上，即便不在课本上老师也会反复的教，我们也被逼着反复的学。可每个人出来的成绩依然天差地别，为什么？不去做大数统计，只分析年级前几名的成绩，决定他们成绩差别的是知识量吗？当然不是，对他们来说，每个人掌握的知识量都足以解出考卷上的每一道题，但还是有很多人在考试的时候做不出来，或者做错。有些人说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人说是马虎了。在我看来，其实就是综合素质的差别，反应够敏捷、思路够开阔、注意力够集中其实都是能力的问题，不是什么所谓的马不马虎。你们三个现在还处在最初的阶段，再有两到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你们基本就能掌握应有的知识量，但正如我所说的，这才只是刚刚开始，之后就是学习如何利用你们所掌握的知识在最快的时间最正确的解出问题。”
丛光璐听得一愣一愣，下意识问道：“那要怎么做？”
笑尘无奈笑了笑，“别被我绕进去了，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会不知道怎样去熟练掌握刚学到的新知识？当然是做题啦！大量大量的做题，大量大量的犯错，然后长时间的思考，反反复复的琢磨，去体会、感受你所掌握的那些知识都会以怎样的一种形态出现在你的面前，会被放进怎样的一种形式中去考你。等你看透了、摸清了你脑袋里所有知识的所有可能的面目，那么无论考题是怎样的，都会应了那句话：万变不离其宗。明白了这句话，才能做到以不变应万变。老师们口中所谓的类型题、经典题型不过都是知识最容易出现的几种形态而已，是最简单直白的一种说法，想要真的掌握，就必须抓住本质，要时刻记住，学的是知识，不是题目，题目只是手段，知识才是本质。”
除了做题的时候，丛光璐还是第一次看见笑尘这么认真的样子，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的话。眼前这个男人总是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本来一直是模模糊糊的，抓不住，也想不明白。可就在笑尘刚刚说这些话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丛光璐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感觉，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比她之前认识的所有人都更接近一种叫做“本质”的东西。这个感觉很模糊，丛光璐依旧想不太明白，但这种感觉比之前要强烈很多，强烈到她足够确定事实确实如此。
丛光璐心虚地问道：“你现在到底什么水准？”
笑尘讪讪道：“你这要我怎么说。”
一看到笑尘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丛光璐就会纳闷，这个明显是大牛的家伙怎么就没有一点高人的风范？总是跟个没出息的无良子弟一样，笑起来就是欠抽的样子。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到底华哪儿去了？
丛光璐气道：“别告诉我你跟张老师差不多就行。”
笑尘猛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才闭住嘴没让食物喷出来。
丛光璐瞅了一眼，没好气道：“怎么了，要死啦？”
笑尘平复之后叹了口气，无奈道：“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因为不知道，所以无所畏惧。”
丛光璐又送了他一个白眼。
笑尘看着这个傻得有些可爱的小妹妹，温柔笑道：“不要说我了，全上海能找出跟张凌铃老师在同一个水准的都没几个，往大一点的说，往前推十年也不多，往后推十年也一样。最可怕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她今年才只有27岁啊！这是什么概念？很多人在这个岁数连博士学位都还没攻读下来，可她已经有能力带博士生了，这其中的差距，你自己掂量。”
笑尘说之前丛光璐还真没细想，现在琢磨下，还真是挺恐怖的，可还是瞥了眼笑尘，因为她实在是无法跟笑尘这副嘴脸正儿八经的交流，不屑道：“那你牛什么！”
笑尘觉得自己很无辜，他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很牛了，于是默默地吃起饭来，也不反驳。
丛光璐约莫意识到自己话说的有些重了，亡羊补牢道：“你已经很厉害了其实，跟我们几个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我都有些不想参赛了，可又怕张老师骂我。”
笑尘笑着安慰道：“你或许不知道，张老师一开始定的四个人是我、你、刘心还有金梁，是金梁跟张老师说如果不能和刘超杰一起参赛她宁愿不去，再加上刘心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这才最终定了这四个人。张老师对你的期待非常的高，高到你想象不到，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跟张老师合计怎么对你们三个辅导最合适，今天之所以决定把你们分开，就是因为你跟他们两个不一样，在一起或许会耽误你学习的进度，这才让我带你学习。至于一个月后的什么模拟，那都是小事情，无伤大雅的。”
丛光璐听到这些话没有笑尘意料之中的开心，而是平静道：“我一直在想，我虽然不是那种喜欢学习的好孩子，但因为从小学习就好，特别是数学，初二开始就已经没有老师愿意教我了，所以我从很早就开始被请家教、自学，初中快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学完了高中的课程，高中的时候又把大学的课程学完了。别的方面我不敢说，但数学这方面我自认没有偷什么懒。我不过只比你小一届，你又去参了一年军，可怎么感觉跟你的差距让我有些无法接受呢？说不能接受可能不合适，是不能理解吧，不明白问题出在哪，真的是天赋的问题吗？还是说人的智商差距真有那么大？”
笑尘没有回答，低下头吃着饭，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丛光璐则拿着筷子迟迟不动手，眼神呆滞，似有所想，笑尘一直到把面前的饭吃完了，才抬起头说道：“天赋？我从来不觉得天赋有什么了不起，我见过太多的天才最后一无是处。”
丛光璐回过神，看见笑尘的样子变得有些陌生。
笑尘继续说道：“我其实不喜欢数学，至少没那么喜欢，我眼里的数学不过是门工具。我在初中的时候因为一些个人的原因明白了数学非学不可，于是开始自学，因为穷，走了很多弯路，别说是家教，就连买本参考书都要犹豫好久才敢下手，因为没钱，买一本书就意味着要饿一天的肚子，买错了，饿就白挨了。高中的时候有幸碰到了一个对我人生产生了重大意义的人，那段时间，应该说那三年，真的是废寝忘食，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那段日子了。我每天只休息四个多小时，有时候醒过来发现睡在了桌子上，如果已经不困了，就爬起来继续看书，从来不会去管现在是几点，是不是应该休息之类的问题。那时候的我真恨不得一天能有二百四十个小时。所以说，仅仅是擅长或是喜欢一件事情是远远不够的，当你意识到你学好它是一件必须的事情，觉得浪费每一秒钟都是可耻的，觉得越学，不懂的反而越多，越学越痛苦，而那种痛苦竟然会让你感受到无限的幸福，到了那样的一种状态，才可能真正意义的学好一件事情。”
末了笑尘又小声补充道：“也只是可能。”
丛光璐小心翼翼地问道：“能问下是什么让你觉得数学非学不可吗？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说，我就是随便问问。”
笑尘没有要隐瞒什么的意思，爽快道：“我喜欢物理，不，我爱物理这门科学，确切说是理论物理。我当时在看那位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物理学家的几篇论文，包括你们熟知的那篇“相对论”，可是我看不懂，就像那位伟大的天才曾经苦恼的一样，我意识到我的数学完全不够用，甚至是不够看。因为对物理的那份如何都割舍不掉的情愫，对宇宙间那每一个可能的未知无限的幻想，每一个夜晚当我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那种难以言表的幸福和苦难就会同时折磨着我，我明白了我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我对自己数学能力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能满足我在物理方面的需求就可以了。”
丛光璐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说道：“难怪那天看见你拿着一叠怪怪的资料在看，是物理方面的吗？”
“啊？哪天？”
“算了。你物理学的很好吗？”
丛光璐只不过随口一问，谁知笑尘竟然恬不知耻的点头道：“恩，很好。”
本来已经有些心生佩服的丛光璐再次想张口骂人，可还是忍住了，问道：“有多好？”
笑尘想了想，笑道：“很好很好，应该比你想象的要好。“
“那是多好？”
“我的数学只不过是状元赛的第三名，可我的物理项目是冠军。”
“完了？”
“我因为前年的一篇电磁场量的论文被中科院上海技术物理研究所聘为特约研究员，可是我拒绝了。”
“还有吗？”
“我现在手里有份资料，目前国内有这份资料的机构应该不超过十家。“
“就这些？“
“差不多了。“
“变态！“
“……“
丛光璐突然觉得有了些胃口，可是饭菜已经有些凉了。
人都是如此。
当你觉得一个人只是比你优秀一点点的时候你会不服气，当这点优秀变得很明显的时候你就会嫉妒，而当一个人优秀到让你觉得已经无法拉近你们之间距离的时候你只会羡慕，可如果对方优秀到你根本体会不到的另一个层次，你大概就会说，关我屁事咯！
笑尘刚要说些什么，丛光璐的手机响了，等丛光璐打开手机看完后，就用一种笑尘也说不清楚的古怪眼神盯着他，盯得笑尘一身的鸡皮疙瘩。
丛光璐直接把手机扔给了笑尘，还不忘再瞅一眼。
然后笑尘就笑的合不拢嘴了，哈哈道：“你的菜凉了，我也正好没吃饱，走吧，哥哥心情好，请你外面吃大餐。
丛光璐手机上是新鲜出炉的一年一度校花榜，里面有两个熟面孔。
第二名的沈丹。
第五名的栗桂美。
在两个人照片下面的备注里分别写着：沈丹，哥哥梁笑尘；栗桂美，男友刘心（校草）。
另外，让笑尘觉得很有意思的是，今年夺魁的竟是他和小张扬去西门外吃小吃的时候路上碰见的那个让小张杨眼睛都直了的姑娘。
名叫刘思雨。
而去年的第一名姜烟华已经掉出了前五名，位居第八。
在这个只识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时代，沈丹竟然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回味一番。
有些人说姑娘就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有人说姑娘像野草，烧不尽，春又生。
不知道这对姑娘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就像韦春花看到苏小小，没学过针灸按摩劈叉卷舌，没学过川菜粤菜鲁淮阳，但就是每个毛孔里都是无敌的青春。
天妒红颜，对红颜来说，不见得就不是好事。
英雄迟暮，美人白头，不是更残酷吗？
校花榜前五名分别是：刘思雨，沈丹、徐芳、王小亚，栗桂美。
只是不知道，每年都颇具争议的校草榜什么时候能够出炉？
笑尘觉得他该去安慰安慰刘心了。
笑尘觉得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