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开完了班会,看着大家都已经起身准备离开时,贾鹏飞这才反应过来。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站起身像做贼一样。躲躲闪闪地溜了出去——他害怕同学的眼神和说话,仿佛他们说做的都是嘲笑自己的。更害怕老师会主动提及助学金的事儿,那他的心会滴血滴得更厉害。
一路无语。贾鹏飞甚至都感觉到迷失了方向——如果不是走在斜前方的刘乐和李润泽带路,他真的不知道会走到哪里。
可是现在他非但没有心存感激。反而对刘乐有着阵阵恨意。看着刘乐迈着外八字的步子闲庭信步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等他冷静下来的时候又想起刘乐对自己的好。虽然贾鹏飞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人家不欠自己的。
回到宿舍,贾鹏飞直接脱了鞋就上床躺下了。背对的大家,玩儿着手机——其实也跟儿就不知道自己在玩儿什么。很多时候就是机械地不停地用手指向下拨弄着更新新闻。寝室里也是一片沉静,室友们各自上了床铺看起了手机。五一零宿舍可怕地安静着。
“鹏飞,”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刘乐的声音响了起来。全然没有下午住门市的那种欢快的语气。贾鹏飞咬牙硬着头皮翻成仰卧姿势。
只见地上站着刘乐和李润泽二人都是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而对面的傲天齐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竟然都没有一点儿察觉。
“鹏飞,晚上吃什么?去食堂还是商业街?”刘乐小心翼翼地问道。
贾鹏飞躲避对方的眼神。
“啊……”被逼无奈的贾鹏飞只好张嘴回应。他现在浑身酸软无力。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大声说道。“嗯,你们去吧,帮我带点儿吧。”尽量用力大声地说。
“哦……那你想吃什么?”
“随便。”
“商业街行吗?”
“行。”贾鹏飞神手费劲儿地伸手从裤兜里摸钱包。
“不用,回来再说。”刘乐赶忙那个连连摆手。转身就要离开。
“别!”贾鹏飞高喊了一嗓子。声音里不自觉地带着愤怒。大家全都楞住了。连贾鹏飞自己也吃了一惊。他赶紧递过去一张五十块钱。小声补充道。“别,我还想买点儿别的。”说着把钱递了过去。“一个罐头。”
“罐头?”刘乐以为听错了和李润泽互相看了看。
“黄桃罐头,超市里的那种。就要桃子的。”
刘乐接了过去。“还要什么?”
“没了。”贾鹏飞懒懒地吐出最后几个字,抽回手翻身又面壁去了。
就在听到门被关上的一刹那,贾鹏飞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奔涌而下打湿了枕头。
一连几天,寝室都沉浸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贾鹏飞一天二十个小时恨不得有二十三个小时零六十分都躺着,蜷缩在被窝儿里。
外面的一切与我何干?
不知道是真的没有还是刘乐别有用心。那天他给贾鹏飞买回来的不是黄桃罐头而是冰糖雪梨罐头。
正更令他愤怒:草,怎么地,这大冷天的是为了给我降火?
吃过之后贾鹏飞真希望自己能够大病一场。发烧,拉肚子,哪怕感冒也好。他是真的不想出门见人了。可没想到的是一连几天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每天一睁眼就是精神百倍。胸闷心痛的感觉异常清晰。
p!
更被催的是冰糖雪梨没能浇灭心中的怒火。反而有如火上浇油一般——痛恨的火焰烧得更旺了。
他恨那些拿上助学金的同学——贱人,你们每一个人的助学金里都有我的一份。
也恨那些没有申报助学金的——凭什么你衣食无忧家境殷实。而我却是一个连助学金都没有资格领取的oser。
他还恨那个和自己一样没被选上得同学。虽然不清楚到底是谁——你怎么不抗议呢?你骂人啊,你满地打滚儿啊。他们一定会让步的。你个傻x!
他甚至恨母亲为什么把自己生在这个世界上来遭罪。
为什么我家众叛亲离,为什么我必须成为一个早当家的穷孩子?
最后恨来恨去他才恍然大悟:这都是命。我活该。
每一天最折磨他的神经的就是与外界接触。从被子里钻出来的一刻就让他感到害怕和反感,上卫生间,去水房洗漱,简直能让他崩溃——连去水房洗漱每次都是等到室友们都去了过了或者还没来得及去的时候他赶忙跑去。他每次都暗自劝说自己一定要打起精神。多和人们沟通。不要被孤立了。可是一到实际行动就全变味儿了。他唯一能做到的是和室友交流一些学习生活上必须交流的。而每次张嘴发出的声音都和以前不一样。似乎一夜之间自己变声了。
幸亏的是寝室里没有镜子,贾鹏飞不用看也知道自己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其余的时候全都是沉默不语甚至是呆若木鸡。每次去上课,他都垂着头。连眼皮子都懒得眨一下。
他知道,越是这种情况越要在学习上小心不能出现任何纰漏决不能落下课。否则得不偿失。行动的时候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
至于和母亲。他本能地遮遮掩掩,只发短息。就说自己一切都好。再绞尽脑汁编了点儿生活细节。比如食堂饭菜味道最近好些了。又多了个炖酸菜,感觉新奇点了一个超级酸等等之类的。让母亲相信自己的生活很丰富多彩。然而每次编写短息的时候贾鹏飞都想嚎啕大哭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受这般折磨?
是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再后来寝室更加安静了——刘乐开始有事儿没事儿地到对面寝室串门——最近他和班长的关系不赖,同时学生会的他们在一起聊天既相互透露消息又可以相互学习经验。刘乐同时也能继续发挥说笑功能。
最让贾鹏飞伤心的是李润泽也销声匿迹了——开始有事无事一个人去网吧消遣。休息天则去镇子里逛。
没人的时候他甚至在床上拼命地打滚儿。用手和脚“咣咣”地捶床。
你们这些混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