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冻了半夜，加上一个白日，老头领缩了缩脖子，终于靠在了阁楼的墙壁上，疲惫的昏睡过去。
好冷……
魔界这天气，忽冷忽热，几万年了他都没能适应……
瑟缩中，老头领的脑海中回想起许多事来，比如当初重建魔界之时，他自告奋勇担当魔宫的守门人；
比如以他为主，族人兴冲冲的描画着魔宫的构建，一点点将前主辉煌的宫殿恢复完全；
比如整个魔界的族人在魔宫建成那一日，欣喜若狂，举族欢庆，众人朝拜……
可是一转眼，却成了如今的情形。
老头领想起当年同他一起坐镇魔宫的以为老嬷嬷，那嬷嬷年纪很大，精神却好的很，每日都要在魔宫中巡视好几圈，比他这个守门人还要敬业。
他曾问过那老嬷嬷：你为何要如此浪费自己最后的生命？
那老嬷嬷当年的回答犹回荡在他耳畔，“浪费？为族中人奉献一生，何来浪费一说？！”
再后来，老头领紧了紧身上的衣衫，依稀记得那老嬷嬷退出魔宫之日，平静得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众多新提拔上来的护卫将她撵出宫门，彼时的老头领早拥有了自己的队伍，便带着队中人前去迎接。
没想到护卫们举止恶劣，老嬷嬷眼看不见，腿脚也不再灵便，几个护卫竟就这样将她丢了出来，落在魔宫门口的台阶上。
那曾是他们一砖一瓦建起来的魔宫啊！老嬷嬷一语不发，十分平静的望着来接她的人，笑了。
那样的笑容让老头领自惭形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点微不足道的兵权，而选择离开魔宫……此时此刻，老头领认为自己或许找到了原因。
他重新重用了一些被魔宫换下来的老人，将他们编入队伍——这对队伍里其他的年轻人来说，根本就是不公平的，以至于后来年轻人纷纷离去，他的这一支队伍只剩下那些功勋累累的老骨头……
慢慢的他走到了今天，虽然不算功成名就，但也算对得起那些老资历的前辈们了吧。
老头领感慨不已，想着想着忽然回神：那老嬷嬷后来去了哪里？
啊……老头领点点头，想起老嬷嬷后来退居山间，临走将一个后辈拜托给他，那后辈如今便是他最信任的亲随，姓方。
“改日，真该去山上看看嬷嬷。”老头领点点头，口中振振有词，下一刻却在鼻尖闻到一股浓烈的腥味——
他下意识的张开眼，就见面前一个瘦弱的黑乎乎的影子，“谁？！”
等老头领爬起身来，就见那影子背后，禺京上神正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你一直在这里？”
“罪臣没能进玄门中去，眼看着天光大亮，不好坏了大人的事，就先行赶出来，在此处等大人了。”老头领忙不迭的回话，眼光却总被地上那人吸引过去。
禺京见老头领瑟索之态，这才注意到街上人群皆着冬装，于是捻手化成一身棉衣，抛到老头领脸上，“穿。”
老头领全身都冻透了，初见一指厚的棉衣，忙不顾尊卑的钻了进去，回过神来才赧然道，“多谢大人赐衣……”
“他，魔尊之子，名曰清至，你看看吧。”禺京将身上的药盒丢给老头领，自己却祭出折扇来，天寒地冻中，一下下扇着风，退后了一大步。
老头领见状忙接过药盒，跪着便扑了上去，见那人全身皆是伤口，旧伤口上又添新伤痕，有些似乎要痊愈的口子，却被再度划开！老头领粗略看下来，入眼竟没有一处完好！
这般残忍的行径，还是对这魔界最尊贵的魔尊之子……老头领只觉头皮发麻，整个人怔怔然不知所措。可他如今不能失了神智！
老头领低着头，冷不丁扬手打了自己两个耳光，才将目光聚集在药匣上。
“大人，这里头的药物……罪臣都没见过啊！”
有的写着起死回生，还有的写着脱胎换骨，这些匪夷所思的名词，让老头领暗暗咋舌：难道世上真的有这两种药？
禺京却远远道，“药都是良药，若非吾不医魔物，就不会假你之手。”
既然如此……老头领颤巍巍的拿出一粒起死回生来，细细查看了一番那名叫清至的少年，发现他早已咽了气后，这才将药丸递进他嘴里。
说来，那药丸也神奇，老头领只觉得少年才刚咽下，眨眼间便如溺水获救之人一般，张开眼，重重的咳了起来！
“小主人！”老头领惊喜的无以复加，“小主人您醒啦！”
清至原本绝美的面皮都被划得无一处完好，禺京看着只觉不适，好心开口道，“给他用一粒脱胎换骨。”
这……老头领心中犹疑，却也还是照着上神大人的说法，从匣子里寻出药来，喂进了清至口里。
清至也不多说，尽数将药丸吞下，干涸的口中这才有了一点腥甜的滋味。
“你、你没死？”
禺京掩面站在窗口处，并不打算对一个虚弱的少年有问必答。
正此时，脱胎换骨丸发动起来，清至自喉间开始发痒，蔓延到身体表面，最终竟连脏腑也痒起来了！
禺京是知道那药丸的效果，见少年躺在阁楼地上痛苦的呻吟着，竟是将全身的不适都忍着，重新愈合的脸孔上净是刺眼的难耐。
……没想到魔尊的后人也这般要强。
禺京收了折扇，根本没打算成为清至“表演”的观众，于是迈步便出了阁楼。
禺京站在阁楼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阁楼中便传来清至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果然，禺京勾唇一笑，见行人的目光不断朝他投来，才低头看看自己的模样，好整以暇的转过去，换了一身崭新的皮囊。
过了好一会，阁楼上老头领探出头来，见着禺京的模样，迟疑了一刻，才作揖道谢，“多谢大人的药，小主人已经好多了，大人可以进来了。”
没见过这样怕脏的上神……老头领心中吐槽，不过他也没见过第二个上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