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留宿在宠姐处没有走。这一夜,李隆基尽情折腾着宠姐,宠姐心里只是冷笑,这就是男人,她知道做了谁的替身,不过有什么关系,他想要的,还不是一样得不到。
她的一个冷笑溜到嘴边,没来得及隐藏,被李隆基捕捉到。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双手掐住宠姐的脖子,狂怒道:“你在嘲笑朕!你在嘲笑朕!”
宠姐只觉得呼吸困难,胸口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怎么也挣不出来。她拼命扑腾着,终于唤醒了李隆基残存的意识,他松开手,站起身,像踢一条死狗一样,把赤条条的宠姐踹下床榻。
李隆基又躺了回去,扔给宠姐一个后背。宠姐悲哀地想,他甚至一点都不担心她会报复,她就这么无能为力。
茅大娘还是病倒了,先是高烧了一夜,说尽胡话,把小九儿吓得不轻,天亮后赶紧找个托辞把她送到宫外,交由阿耶和二哥照顾。
小九儿不能出宫,日夜悬心,念奴是盼不回来了,最近师傅也神出鬼没,很少进来。
可能是她心里念得紧了,第二日李龟年就进了宜春院。小九儿觉得师傅和从前不大一样,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去。这一年多的时间,李龟年老了很多,原本清秀圆润的一张脸,变得瘦长,两腮都塌了进去,一双眼总像蒙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今天他穿了件藏蓝的旧袍子,袖口和交领是白色的,依如既往的干净整洁,原来是合身的,现在像挂在衣服架子上。
“小九儿。”李龟年刚开口,小九儿就猜到有事。
“师傅,你话您讲。”
“以后师傅来宜春院可能要少了。”李龟年话一出口,小九儿就止不住掉下泪来。
“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要是师傅也不能见,那……”小九儿抹起眼泪来,李龟年心疼不已。
“师傅在洛阳安了家,长安对她来说,是伤心地,她不想再住在这里。我亏欠她那么多,有生之年弥补一下,只能这样了。皇上那边我会想办法报病请辞的。”李龟年愧疚地说。
“师傅,原来你和素言娘子在一起了?”小九儿眼睛瞪得溜圆,想不到师傅蔫着把大事儿办了,不管怎么说,要恭喜师傅,小九儿马上把自己的不悦抛开,满脸喜色。见她这样,李龟年更觉得歉意了。
“九儿,师傅对不起你。”
“师傅,别这么说,那时是我拧着师傅,一心要进宜春院的,现在后悔也怪不得别人,师傅只管好好跟素言娘子去吧,这里不要担心。”
李龟年本不擅言辞,现在又把心思全放在素言身上,呆了一会儿就急着回洛阳,小九儿也不挽留,把师傅好好送了出去。
又是一个大晴天,屋檐下挂出冰溜子,小九儿忽然想起去年也是这时,皇上来看她嘱咐她不许玩冰溜子的事儿,那时五姐还在,原来时光太匆匆,不知不觉就把她抛下很远。那么未来的一年呢,还有谁会在?小九儿茫然四顾,到最后,还是剩下她一个人。有些路,终归是要自己走的,这是她选的,就要认命。
想来再过一年,韦青已经添了儿女,浪子韦郎,早就不再了,现在的韦青是金吾大将军。
念奴已经断了回宜春院的心,要说遗憾她不是没有。不管怎么说,小九儿和宠姐也算唱响天下,可是她连出头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无声无息回归原本的生活了。
阿端的病迟迟不好,念奴留在她的身边,把当初对郑国夫人的心全放在她的身上。武信娘子并没有因为武惠妃和郑国夫人都不在了,对阿端娘子怠慢,不管是用医用药,全是竭尽所能。
郑国夫人在时,阿端娘子在她屋子旁边的套间。郑国夫人辞世后,大部分东西都陪葬了,留下些就摆在原来的屋子里原封不动,以寄哀思。阿端娘子继续住在原来的房子有些不方便,正好又病中,武信娘子把她给搬到中庭的一间院子,房间宽敞,采光好又保暖,适合休养。念奴也跟着搬过来,住在套间的小屋里。
阿端本是沉默寡言的人,现在更加懒得说话,有时一天都不肯发声。念奴最会体贴心思,也不多问,每件事都做得滴水不漏。
这日阿端气色看着好了些,扶着坐起来,没要躺下。念奴略放下心来,拿出两个睡袍去窗下补,这是阿端穿旧了的,因为舒服舍不得扔掉,有些针线掉了,念奴一针一线补回去。
阳光被窗棱切成很多格,铺下来,像一截一截不相干的往事。念奴不知不觉间轻轻哼唱起来,还是郑国夫人活着时爱听的俚调,空灵悠扬。阿端本来靠在枕上,听着听着,眼睛就亮了。
“念奴。”
念奴听到阿端突然开口,吓一跳,忙过去察看。
“念奴,我想了一下,你还是要回宜春院的。”
“阿端姐姐,念奴在这里陪着你,不好?”阿端的话把念奴吓了一跳,阿端安抚道:“我不是赌气,是说真话。其实你跟小九儿宠姐都不同,你就是为了唱歌而生的,如果把你留下,真是暴飧天物。你且好生呆着,我自会安排。”
念奴垂头无语,她想回宜春院,一是放心不下小九儿,二也真的是不甘心。同样奔着宜春院来的,就她一个人无声无息的出来了,白走了这一趟。
李隆基的心里长了草,宠姐种下的因,已经结成了果。他一直纠结,跟自己争斗,但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他有非份之想了,他想要寿王妃,这个儿子的女人。
因为焦虑,他寝食难安,脾气越来越暴躁,宠姐的香味再也不能暖他了,见到她只会让他更加狂暴。宠姐是咬着牙在忍受,她看着大唐最了不起的男人,从睿智理性走向毁灭,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享受报复的快感,成了宠姐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只是李隆基能坚持这么久,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从那日在她的宫中见过寿王妃,李隆基把以后可能相遇的场合都回避了,宠姐把这些归结于李隆基尚存的羞耻心,武惠妃尸骨未寒,夺走她爱子的娘子,实再有些说不过去。只是宠姐万万没想到,李隆基怕的竟会是小九儿。
李隆基已经很久没有去小九儿那里了,面对小九儿无邪的眼睛,他会有愧色。如果有一天,小九儿问他,寿王妃不是你的儿媳嘛?怎么会成为你的妃子?他会无言以对。在小九儿的面前,他愿意做一个刚正不阿的人,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做一个让小九儿仰视的人。在别人面前,他可以任性胡为,因为他是皇帝。这是他怎么弄不懂的地方,他把小九儿当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