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儿是紫藤供出去的。
皇后涉案,不能交由外官审理,直接就落到武贵妃的手里,涉及宫中人物的,都有她处理。武贵妃的手段是出了名的,不出半日,风光无限的大宫女紫藤就已经面目全非了,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事王家做得机密,王皇后也不欲太多人知晓内情,所以紫藤能供出去的只有小九儿夹带符厌进宫一节,其它就再也说不出来。
王皇后的事是大案,李隆基每天都听结果,听到茅小九儿三个字时,也是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着武贵妃,可是紫藤证据凿凿,小九儿这种没有靠山的小乐伎,也没有冤她的价值,所以说她定是牵扯其中了。
李隆基咬着嘴唇吐出两个字:“可恶!”原以为小九儿天真烂漫,原来都是装的,都是假的,用来骗他的,她比那些直接用心机的人更不能饶恕!
小九儿从始至终,一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开始她以为是五姐又出了什么事。第一夜关在掖庭宫,并没有提审。这段时间小九儿也算享着福了,突然又掉到不堪的境遇,还是有些不习惯。她坐在光板床榻上,抱膝看着破旧窗纸透过的月光,胡思乱想起来。千百个念头转过,忽然想起那日李隆基的承诺,君无戏言,李隆基会保她的。小九儿想开了,倒头大睡。
第二日提审,小九儿还是气定神闲,只等着见招拆招。主持审问的管事大娘话很少,问了一下小九儿的姓名,就摆了一下手,旁边的宫女端着木托盘走到小九儿的面前,盘上盖着红布,掀起来,就看到了霹雳木护身符。
小九儿像被一道闪电劈中,呆在原地。李隆基说,只要不欺骗他,一切都能原谅。这算什么?私带符厌进宫,算不算欺骗呢?小九儿明白,在劫难逃了。
她毫不犹豫就认了罪,等到问及她如何得到符厌时,小九儿动了心眼,现在可是天大的事,不管怎么说,不能连累韦青。她一口咬定,是王守一知道她要进宫为李隆基表演歌舞,这才让她夹带符厌,跟其它人无关。
她不知道,事发当日王冲已经一急之下心疾发作身亡,王守一怕受刑,一头撞出去,虽然捡回命来,人已经呆傻。小九儿的证供,就成了唯一的,无形中保下了韦青。
本想借机扫除一干敌对的武贵妃,很是失望。王皇后深居后宫,全然不知父兄的动向,王家父子一死一废,竟是断了线索。只能把小九儿可劲儿折腾,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
小九儿尝到了地狱的滋味,没有人庇护,她受尽了酷刑。审问她的人也不知道想得到什么,只是让她说,说出所有知道的一切。小九儿偏就倔强,每日萦绕心间的名字突然成了禁忌,她不敢再去想,怕不留心把他的名字溜出口。虽然小九儿什么也不说,也没能阻止朝廷的大清洗。
韦青渡过了忐忑不安的最初几天,他知道这次是逃不掉了。奇怪的是一直没有人上门来找他的麻烦,这倒有些不寻常了。宫里的消息封得很严密,不知道小九儿的近况,连李龟年都不大出来,韦青隐隐觉得是出事了。
因为婚事将近,韦贤妃又传韦青进宫。平日里韦青顶烦这事,现在倒想见见姐姐,也许能打听到些案情。韦贤妃先是喋喋不休讲了半天礼仪,韦青听得无奈,又知左右耳目众多,不敢贸然相问。韦贤妃讲了一会,转身对宫女说:“带着小皇子出去晒晒太阳吧。”说罢又招韦青道:“我这有件母亲留下的宝贝,传了你吧。”宫女们知道姐弟有要事交接,忙带着小皇子退下了。
韦贤妃拉着韦青转进内室,又看左右真是无人了,才低声说:“你与王家过从甚密,这事千万不要惹上身,不然我们韦家就毁了!姐姐多年经营的一切都要被你葬送!”韦青默然。
念奴现在最后悔的是从武府出来时没多带点东西,手里的全便卖了也凑不上几个钱,无法打点去看小九儿。正巧茅大娘进来收拾衣服,小九儿出事后她被赶出宜春院,能进来拿走她的衣服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念奴忙上前说道:“小九儿在里面生死未卜,我想打点一下进去探望,可是钱没凑上,大娘那里可有?”
茅大娘冷着脸说:“她这一出事,首饰衣服原来赏赐的都充了公,我们家吃喝还成问题,哪有闲钱去打点?”
当日李隆基赏赐的东西,茅大娘见到好的就拿给五姐用,小九儿都争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与她计较,等到凌仙仙进宫成妃,小九儿的东西也都被茅大娘收刮拿去养家,现在说出这种话,也实再令人心寒。念奴知她对小九儿情份上淡,凉薄至此也让人忍无可忍,有心上前理论,茅大娘怕她废话疾步向前走。
念奴刚要追上去,听到有人叫她,回头看却是李龟年。
念奴心里苦闷,乍见李龟年只觉得见了亲人一般,不由得垂泪道:“师傅怎么久不进来?”
李龟年苦笑道:“徒弟出事,我也是待罪之身,只能在府中反省不能外出走动,李隆基那里也一直没有召见。只是放心不下小九儿,找你想办法来了。我不方便出面,你看你……”
念奴忙说:“师傅,只要让我看小九儿一眼,怎么都成,我这心都要急碎了!”
李龟年何尝不急,虽然和小九儿相处只有一年多,可是这孩子早就被他视为亲生女儿了,现在救是不能了,连面都不能见,实再说不过去。这日他找个机会又出去走路门,直到天黑才回到家中,他这才明白,原来也有钱不好使的时候,送出去的钱就没人敢去。
自从小九儿卷进王皇后案,李龟年的家门就冷清下来。家人早早就关了门户,李龟年下车来,刚往台阶上走,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儿来,叫了他一句:“大小儿留步。”
大小儿是李龟年的乳名,因为他在家里是老大,耶娘就这么叫起来,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急忙快步过去,借着门上的灯光一看,那人白发苍苍,脸却是熟悉的,是他的师傅重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