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引着两个人走过来,苏朵知道这是又带女医进来诊脉的,忙迎上去,热络地招呼了。原来女医给她看病时,都没看过这等脸色,有些受宠若惊。
麦子的病症虽然重,好在平日是个心性淡泊的人,饮食上也寡淡,所以汤药很容易就起了作用,病症已经好转,不日就能痊愈了。苏朵和采薇听着自然是高兴,对视一眼,掩不住地喜上眉梢。苏朵亲自起身去开梳妆匣子,里面东西并不是很多,多半是寿王妃赏赐的,不能动,她捡出一件镶红宝石的步金摇,包在罗帕里拿过来。
女医早看在眼中,喜得嘴都合不上了,
连连谢恩,又客气道:“好些天没给小娘子请脉了,今儿个就便吧。”
苏朵本来没有想法,麦子劝了一下:“小娘子近日为我的事操劳,诊下脉,要不要滋补一下。”
这样一来盛情难却,苏朵只好由着女医诊脉。女医的手搭上苏朵的皓腕,眉头一锁,在座的三个女人都有些惊慌。女医随即展颜一笑道:“小娘子的身体倒是大好了呢,比原来还好,真是奇怪。”
苏朵会心一笑,想抽回手去,女医手下加了力气,按住不放。
“只是小娘子最近火气盛,如果不用药调理一下,只怕过几天脸上要出小疙瘩,到时就不好看了。”
女医的话把苏朵下一跳,她用手在脸上摸了摸,这几日确有些痒痒的,女人都是想永远最美,她二话不说就让女医把方子开出来。药方很平常,不过是贡菊荷叶之类的清火药草,连带麦子的药方一并让采薇带去抓药了。
不知是不是采薇有事在忙,一直到天快黑了,药也没送过来,苏朵有些心焦,她的药无所谓,麦子可不能停药。索性把衣服穿好往采薇那边找过去。
这些日子照顾麦子没出门,出了门就想起花奴的院子有些日子没去了。本是一念想儿的事,想到了就如星星之火烧过来,拦也拦不掉。苏朵急急向后园跑去,虽然明知花奴是不在的,可是哪怕看一下他的屋子,摸一下他睡过的榻,闻一下他被子上的气息也好。
苏朵刚转过竹林,就呆住了,花奴的住处乱成一团,很多人在忙碌。苏朵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些侍女并做粗活的仆妇,正从花奴的屋子里搬东西出来。院子里放着十几口大箱子,几个人蹲在地上,把东西一件一件放进箱子。领头的是个大娘,身材高大,说话语气很重。
“拿花瓶的仔细了,用布好好缠了,仔细打碎了。”
苏朵心慌意乱,转身想走,很快又停下来,这样就走了,回去也是不安心,不如问个水落石出。
大娘上下打量了苏朵,见是眼生的女子,不过瞧着容貌和身着不是凡品,语气就客气了些。
“王爷要搬去十王宅,这边重新修葺,挖个水池子出不养荷花。”大娘说得轻描淡写,苏朵却觉得眼前一黑,天塌了一般。挖水池子养荷花,十王宅……就是说,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苏朵失魂落魄走开了,连客套话都没一句,那些人瞧着她奇怪,都停下手里的活看向她的背影。最后一道斜阳挣扎一下就融入黑夜,月亮还刚爬出来,不甚明亮,苏朵的身影很快就被树影吞吐了。
不知为什么,大家心里都有些凄惶,这个女子什么也没说,可是她的绝望都写在了她沉重的步伐中。
苏朵转回院子时,已经月上中天。麦子披了大斗篷,一步一抖地让人扶着往外走。见到苏朵松口气,眼睛一翻人就向后仰去。苏朵吓得忙把她抱住。
原来是麦子等得急了,要亲自去寻人。苏朵让人把麦子安置好,这才坐在榻上。侍女过来,把苏朵沾满泥垢的鞋袜扒下来,她的脚都红肿了。
侍女们也不说话,自司其职进来出去打点她们休息。苏朵的脚泡在撒着花瓣的温水中,疼痛一点点苏醒。她的身体突然就像被泄了气,软得不行。麦子不用开口问,就知道情况有异,只是当着侍女们的面,不好说话。
最后两个侍女端着热好的药汤过来,苏朵才知道她前脚出去,后脚采薇就派人送了药汤过来,因为时间紧了,就直接煎好的。苏朵没有心情管什么起不起疙瘩,只是懒得费口舌,接过去一饮而尽,药汤的味道有些苦,用水漱过了,还是苦微微的。
侍女们散去了,苏朵和麦子并肩躺在榻上。麦子没有说话,苏朵也没有说话。
月亮穿过云层,把光照进来,苏朵已经满面泪水。
“出事了?”麦子的声音里带着叹息。
苏朵只等这一句,听到了就扑过去,趴在麦子的身上恸哭起来。
麦子由着她哭个昏天暗地,一语不发。如果事发,只怕不止是哭一场两场的简单,只怕一切都不一样了。
好容易苏朵安静下来,麦子听她断断续续讲了经过,心里更凉了,看来是有了变故,不然花奴从小住到大的地方不能拆。虽然花奴的生母不在了,可是他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是无法取代的,就凭这一点,他比宁王的嫡子还要受宠,只要他撒个娇,没有保不下来的人或事,除非……
麦子不敢想下去,除非这件事牵涉到寿王。
苏朵这一躺就没起来,她是真的病倒了,不管是心病还是身体里真的有火。麦子只能挣扎起来,收拾残局。女医过来瞧了,又开了药方,苏朵食之无味,喝着药汤都差不多。
那一夜来的很突然。苏朵如常早早睡下。说是睡,不过是和衣卧着,躺得多了,浑身的骨头都硌得疼,翻来过去,辗转反侧。闭上眼睛就是花奴,花奴在笑,花奴在哭,花奴在打鼓……
没有了这个男人,苏朵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奔头。心一灰,就萎靡下去,捡都捡不起来。
鼓声响起时,苏朵还有些怀疑,她不相信花奴就这么回来了,再说后园的房子都拆了,他能去哪?可是鼓声由不得她不信,就是花奴回来了,再没人能把羯鼓打成这样,把她的心都撕成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