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一个极轻而温柔的男声,缓缓地传入了和暄的耳中。
这声音怎么好像熟悉又陌生?
雅兴被人扰了,和暄微微皱了皱眉,转过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藏蓝色长袍的男子杵在不远处的石柱旁。
“公子贤?”和暄脱口而出问了一句。
上一世,芈贤在大周处心积虑,回到楚国步步为营,哪怕是表面功夫做得再好,声音也难掩他锐利的锋芒。此刻,她惊异于这个男子声音竟可以变得同齐厚一样温润如玉。
“芈贤先为搅扰了公主的雅兴赔罪,望公主不要见怪。”芈贤说着,煞有介事的行了一礼,声音还是那么的轻柔。
和暄眯起眼睛,心想着芈贤装模作样的到底要出什么幺蛾子来,便问道:“哦?敢问公子贤所为何事?”
芈贤几次私下里见到和暄中,这是后者第一次没有立即起身离去。
于是,他喜上眉梢,笑着道:“也无甚大事,只是想问公主借一下前几日上课的笔记。”
“笔记?”和暄挑起了眉毛,心想着芈贤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芈贤走近了几步,轻声道:“是,就是李夫子讲解的时候,有的时候说的太快,芈贤未能跟上。”
他偷偷打量着和暄的表情,又补了一句道:“公主聪慧过人,深受李夫子赏识,芈贤想着来找公主借笔记必不会错。”
换做是一般的小姑娘,被如此清朗俊秀、风度翩翩的公子夸赞了一番,定会迫不及待的应允所求。
和暄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前世她不曾真的看懂过芈贤,死后灵魂飘荡在大楚王宫的那几日,她才看懂了芈贤的心机深重。
这一世,她为了忍住立刻向芈贤捅上几刀的冲动,对芈贤的态度一向是眼不见为净的。
“公子贤谬赞了,和暄学问不精,字迹潦草,更是入不了公子贤的眼。不如公子贤另选高明吧,比如和暄的二皇兄姬启。”和暄此刻已经别过了头,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继续喂着池塘里的锦鲤鱼。
“公主过谦了!芈贤在这大周皇宫里初来乍到,学问更是粗陋,还望公主能成全。”芈贤见和暄那副不愿意理睬他的样子,心里嘀咕不知道是哪句话说错了,于是有些着急地走到了和暄身侧。
和暄垂着眸子,半晌没有说话,她见芈贤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只好挤出笑容道:“公子贤,泰儿已经说了要看的,实在没法子再给公子贤了。”
芈贤有些呆住了,很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和暄有个同母所生的弟弟叫姬泰。
和暄在心底冷笑着,是啊,这个人何时记得她还有个弟弟呢?
“既是如此,待四皇子看完后,明日再向公主讨要。芈贤先谢过了!”说罢,芈贤微微行了一礼。
由于找不到不答应的其他借口,和暄只好“嗯”了一声。
眼看着午休的时间差不多快要结束,和暄缓缓起身,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对着芈贤敷衍的行了一礼,便朝着凌书殿的前殿走去。
待到下午的绣花课结束,和暄一边揉着酸痛的手腕,一边和晴儿说说笑笑的朝昭华宫走去。
刚到昭华宫的宫门口,便有一个小宫女从墙角处匆匆跑到和暄面前。
她行了一礼,小声道:“二公主,我家主人想与你在听心湖的小亭一叙。”
“哦?”和暄瞧了一眼那行踪诡秘的宫女,迟疑着道:“你家主人是。。。?”
那小宫女仿佛这才想起来和暄并不认识她,脸上露出了抱歉的神情,匆匆道:“我家主人就是太子妃娘娘,我是她身旁的一个陪嫁侍女。”
“啊,原来是她要找我。”和暄恍然大悟道,她其实早就想去找姜婉容,只是怕见了面,不知道说些什么,反倒是会让姜婉容尴尬。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了,她自是没有不去的道理。
不过她未曾见过这个小宫女,重活一世,和暄留了个心眼儿,便道:“待我去禀告母妃一声,再与你同去。”
“诺,奴婢就在右侧那个墙角后面等您吧!”小宫女感激的行了一礼,而后匆匆地跑了过去。
“公主,您真的要去?”晴儿瞧那小宫女走远了,一边跟紧了和暄的脚步,一边偷偷瞄着和暄的表情问道。
和暄的语气不容置疑,道:“她找我,必是有求于我。我若是能帮她,何苦让她一个人深陷泥潭呢?”
晴儿知道和暄素来是个善良又大方的公主,这一两个月来,倒是更显出几分睿智和果敢。
听了这话,晴儿心中佩服之情更甚,努力的点了点头。
和暄简单地同母妃交代了几句,便偷偷嘱咐若兰道:“最多半个时辰,如果我没回来,记得通知母妃,说我被太子妃情去了听心湖。”
“诺。”若兰睁大了眼睛仔细的记着每一个字,然后恭敬地行了一礼,目送着和暄远去的背影,手不自觉的揉着手中的丝帕。
待到走出了昭华宫门口,和暄快步前行着,那个小宫女也从墙角追了出来。
“今日教绣活儿的师傅提前半个时辰就下课了,你怎么会恰好在此处守候?”和暄脚步飞快,却未忘记问出心中所惑。
“我家主子特意吩咐过奴婢,说公主下课的时间或早或晚,奴婢刚到申时便在此恭候了。”那小宫女有些费力的追赶着和暄的步伐,气喘吁吁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和暄眨了眨眼睛说道,“还是你家主子心思细致。”
“公主谬赞了。”小宫女听到和暄这样夸赞姜婉容,仿佛是自己受了夸赞一般,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由于赶时间,和暄走得比平日快了许多,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听心湖,紧跟在身后的两个小宫女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待和暄隐隐瞧见远处小亭子里,那身着淡黄色长袍的女子的背影时,心中悬着的心才放下了大半。
和暄放缓了脚步,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还未想好如何开口,便听到一个柔和的女声道:“你来了?”
姜婉容眺望着远处湖上的小桥,只是淡淡说了这样一句,并未回头看和暄一眼。
“嗯。”和暄也不知道姜婉容要说些什么,只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赵蕊儿,她怎么敢!”姜婉容少有的语气如此激动,狠狠地说着那前三个字。
和暄并未留意东宫的动静,有些吃惊地问道:“又发生了何时?”
“呵呵,连公主也知道‘又’。自打我嫁入东宫,赵蕊儿那个贱人可有一天放过我?”姜婉容冷笑着道。
“刚入东宫大门的时候,太子对我还算是礼敬有加,府里大小事也交托了我来照料。新婚那晚,我早已有了他不会来我房里的打算。可他真的去了赵蕊儿的房里,我心中还是难过不已。不知道那赵蕊儿给太子下了什么迷魂药,从那以后,太子竟然再未来过我的房里,哪怕是连吃个饭说说话也没有。”
姜婉容的语气充满了凄凉,心痛着道:“长此以往,东宫里的奴才们,也见风使舵起来。有什么事,只管并报给赵蕊儿,赵蕊儿也不置喙我,自己就做了决定。东宫上上下下全当没有我这个太子妃!”
“我打发了陪嫁的嬷嬷去那赵蕊儿房里询问,谁知道被那赵蕊儿训斥了一通,还打得少了半条命!我想找太子评理,他躲着不愿见我。不得已,我去找了姜夫人,她敷衍着安慰了几句,而后要我安分守己,做好一个隐忍大度的正妻。”
和暄听到这里,轻叹一声道:“做母亲的,哪一个不是护着自己的儿。姜夫人并非一个明辨是非之人。说句不好听的,她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为父皇生下了这位太子。哪怕你和姜夫人出自同脉,她却是绝对会维护自己的儿子的。”
姜婉容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真是可笑至极,从那以后,我再未找过姜夫人。”
“那次赵蕊儿失足落水想要诬陷于我,本来我以为赵蕊儿的阴谋败露,会让太子看清楚那妖女的真面目,谁知道他们二人反倒是更加的心心相惜了!太子,他连对我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了。我当面同他说话,他却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公主,我虽不是金枝玉叶,可也是门阀大族娇养的,也是被父亲母亲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哪里被人这样虐待过?”姜婉容转过身来,满脸泪水,眼睛肿的高高的。
和暄自是能体会姜婉容的心情,轻轻走近了些,拿手中的帕子拭去了姜婉容脸上的泪水。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呢?”和暄用极轻柔的声音问着。
“我。。。我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要我杀了赵蕊儿?不。。。就算有姜氏一族庇护我,赵氏一族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姜婉容像是一个被逼到极处的小兽,紧咬着下唇。
和暄转了转眼珠道:“莫说赵氏一族,赵蕊儿有太子的庇护,你若是杀了她,太子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不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