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前一后,维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往回走。不过此时他们都绕远了,回去的路和来时不是同一条,这样也好,不同的路有不同的景。
忽然水声传来,侧目望去,左边一面飞瀑凌空而下,水花四溅,水声极大。
安轻就径直上前贴近观赏。瀑布前的石头被水流冲洗的湿漉光滑她小心捡了平整的大石站上去清凉水气扑面而来,瀑布逼近眼前。
李疏欲要提醒她小心石头太滑摔下来,又算了。
安轻衣衫很快湿润了,她连忙跳下石头,离远一点。
抬眼望向远处,高山巍巍,山势起伏,草木绵延,一碧无尽。山峦与长天相接,辽远开阔。
安轻只觉心思旷然。
面对自然之壮阔旷达,风光无尽,人与人之间的一些杂事纷扰,忽而于此刻变得渺小不值一提。
她看一会儿,回头却发现李疏仍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她,又似乎只是随意赏景罢了。
他们又远远保持距离,慢慢走山路回去,小道分叉极多,好在有路标。
山路用了大小不规整的石块搭成台阶,蜿蜒向上,有山民戴着宽沿斗笠,挑了担子一颤一颤,脚步轻快迎面走来。
安轻想:“这么早,就要下山么。”
吃了早饭,安轻不得不离开,虽然她还想多呆一会儿。但有工作在身,只好再寻时机来赏玩了。
她离开前再看看这怡然光景,想起刚才她和李疏共同看过的庙宇山林飞瀑溪流,恍忽想起那个悠长的假期。
而顺利到不可思议犹如梦幻般的假期,其后跟随的,是砒霜毒药痛彻心扉。
想到这儿,又不对劲了,她赶紧停止自己的回忆。
这也是关桥月教给她的方法,伤心的事最怕深想纠结,不想陷入情绪梦魇,就要让不愉的回忆如浮光掠影,在脑中一晃而过。
不慎联想到,马上停止。
过去的痛苦已然可撼,还要为之付出将来的时间吗?痛苦是最深刻沧桑的感情,却也是最不值钱的。
李疏也必须得回城了。两人都有工作,都得赶回去,结果回去路上又碰到了一起。
安轻刚坐到车子里,就看到李疏从她面前开过去了。
盘山路回旋蜿蜒,安疏小心开着车,一层层绕下去。
路边风景极美,却也极险峻。
沿途一道全是不知名的野花漫漫洒洒,铺展开来,如一场鲜花的盛会,远处陡峭山崖上,高高的一树树沙棘,从红花黄叶各色纷呈交织中探出崖壁,可惜无从攀摘。
李疏一开始开安轻前面,想一想,慢下来,开安轻后面了。
不料安轻真的出事了。
佛祖不理会铁口的李疏,倒是让安轻受了伤。
安轻在山上开得异常小心,结果一下山,就被另一辆从交叉口过来开得极快的车撞了。
李疏紧跟在后面看见了,赶紧下车赶过去。
安轻在车里毫无声息。
李疏心脏一跳,拉开车门,安轻扒在方向盘上,头上一道猩红的血淌下来。
另一辆车司机从车窗里传来呼痛声和骂骂咧咧的脏话。
李疏连忙打电话。
他扶起安轻,按着伤口给她止血,血滴滴答答地滴下来。
他把自己衬衫脱下给她包扎,血很快渗出布料,殷红一片。
安轻闭着眼,脸色惨白,李疏叫她几声名字,她没有反应。
李疏心里着急救护车怎么还不来,手仍是很稳定的给她包裹伤口。
终于急救的人来了,李疏和旁人一起,把安轻托起来,一只玉佩从她身上掉下来,咔哒一声落地,摔碎了。
李疏等安轻被送上车,过来拾起摔成两瓣的玉佩,血色染在碧玉上,有几分触目。
两瓣碎片,分别刻着为此春酒和以介眉寿。
李疏明白安轻为什么要买这玉了,她是准备送给汪云子的吧。
可惜了
急救人员又把那个一直骂粗话的司机送上救护车。
他跟在后面,到了医院,随救护车停下,安轻在车上被输了药,被抬下车来,进了急诊室。李疏一直奔忙,又找了人来,终于搞定各种杂事。
过不久,另一辆车的家属也赶来了,和那司机一样口径,嘴巴里每一句话必然夹杂生殖器官,还说什么女人阴气重就不该开车上路,他们家倒了血霉,碰上个女司机。
李疏本就心情不愉,这时听他们吵嚷不休,遂对找来的助理平歌漾扬扬头示意。
平歌漾过去,说:“路口有监控,谁的过错交警会判断,到时候如果是我们这边的责任大,自然会给你们说法,如果你们的人违反了交规,那你们一样也跑不掉。”
那家人被她说的一静,马上又爆发一阵大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一男人嚷道:“来个娘们算啥事?叫你们家能话事的男人过来!”
平歌漾冷笑:“不过很明显,现在看看,你们这司机还能一直骂人,中气还挺足,我们的人倒昏迷不醒,你们省省骂人的力气,想想怎么善后吧。”
刚才叫嚷的男人马上扑上来打人。平歌漾一躲,崴了脚,还是被他在脸上挥了一拳。
他还想再打,旁边一起跟来的女人怕出事,赶忙使劲扯住他。又有几人一起上来对平歌漾推推搡搡。
平助理何曾见过这场面,被他们几个大男人推到了外面,撞到墙上,衣服也被扯破了。
她急得大喊:“你们想干什么?”
李疏在隔壁听到,赶紧出来,一只胳膊架开这几人,又补上一脚,乘机把平歌漾拖到隔壁房间。
平歌漾眼睛已经红了,拼命忍住泪。
李疏叹气:“是我疏忽了,看他们那么野蛮,就不该叫你过去。”
他安抚平歌漾几句,这时医院医护也听到动静过来了。
李疏气道:“这几个医闹,叫保安来!”
医生们互相看看,这并不属于医闹范畴,患者家属之间发生矛盾,他们不能做什么。
外面那些人还在闹腾。李疏缓了口气,说:“算了,等安轻病情稳一点,赶紧换病房住。”
主治医生点头表示一定安排,又对李疏交待病情,防止脑水肿的药已经先挂上去了,还要做一系列检查,排除脑部严重问题。又有人去安抚吵嚷的男司机家属。
李疏等声音平息下来,一个人坐椅子上,看床上苍白无声的安轻。
没想到出去游玩下,就遇到这种事,不过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那个泼夫打了平歌漾,势必不能善了,其他的事,就和他无关了。
他想一想,又给妹妹李微打了电话,安轻出了事不告诉她,她事后要怪他的。
可他又通知了安轻大哥后,还是没有马上离开。
值危难之际,他才体会到过去几年婚姻,并非在他的内心完全淡漠无痕,还遗留浅淡的影子,对安轻几年嘘寒呵暖的惯性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