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恒言回到宁府,找人要了小炉药罐自己坐在院子里翻弄炭火。
客房没人,陈恒言有些魂不守舍。
“被吓到了?”他摇头,盯着咕嘟嘟冒泡的药罐子,冉冉白雾让远处景物有些模糊的,像笼了一层纱,又想三月细雨中的柳。
看着触手可得,又觉相距极远。
药香飘散并不浓郁,也不那么好闻。陈恒言倒了药汁,一手一只碗,左右扬着等药凉了,一口喝下。
他揉揉脖子,面上极为嫌弃,一张看起来温润的脸上都有了些阴霾。
丢开碗,一脚踢翻燃烧火焰的小炉子,他吐出一句话来:“真是难喝!”
片刻后院子里只剩下散了一地的炭火和碎成几瓣的药碗。
走到门口他揉了揉眼角,想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些。
没走几步,便遇到了早上撞见的婢女。而此时,天色已晚,西边隐隐泛着红霞,东面黑蓝闪着星星的夜空已经压过来。
“我问你,和你家小姐长得很像的那姑娘呢?”
和早上差不多的问题,那婢女答案也和早上一样。
“那姑娘出门了。婢子还有饭菜要送,劳烦公子让一让。”
婢女说着就要走。
“不对,你今早就是这样说的。想骗我第二次?”
婢女微楞,没想到这人知道她说谎了。而这公子面色看起来有些吓人,她原地抖了抖,低声道:“公子这次姑娘是真出去了。”
她想着说完这句话,就能走了,却听陈恒言说:“我不信。”
“公子何必难为婢子?”婢女声音发抖,都快哭出来了。这陈公子的面色,可真是吓人。明明先前看起来多么和善,这会儿就跟蛰伏的恶鬼一样。
远远的一眼看过去没什么,可碰上了就能发现那冷飕飕的气场。
陈恒言看这婢女害怕,摸了摸鼻子。放缓声音问:“早上的时候她没出去?”
“没,姑娘和我家小姐在花厅。早上姑娘让我说的……婢子这才。不然可是不敢骗您的。”
天越发暗了下去,西边红霞只剩下隐隐一线,铺天盖地的黑色压下来,婢女几乎要以为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陈公子,也太吓人了。
陈恒言没想到自己低声说话,让这婢女更加害怕。
又问了几句,当下婢女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交代,只求能赶紧走人。
终于红霞没了,只剩下黑缎上零散星辰。
陈恒言站在原地,看着婢女落荒而逃的背影,摇头轻笑:“真是很吓人?小爷长得不丑的。”
“包子你可是怕了?”
虽然婢女说安若素出去了,可陈恒言上了一次当,这次是不信的。
回到小院,他刚要进屋脚下就咔啪一声,低头一看原来是先前丢下的药碗。
他捻动脚尖,把碎瓷压进泥土深处,这才重重踩着木炭卡尺卡尺的走进客房。
坐在椅子上听着夜风飒飒,吹响了院内树梢。比不上西风凶猛,但还是有些冷。不知过了多久,远远有打更响起,他才闷咳一声,站起身来。
“亥时了,居然夜不归宿。”
他眯眼,颇有安若素生气时的模样,可没那么冷,倒像是假意威胁的小动物,对着自己看中的小东西低吼。
陈恒言出了小院,先是扰了宁未然的睡梦,换来了几句对他而言不疼不痒的威胁,又扭头去了宁梓鸿的书房。
宁未然站在小厅里,看着陈恒言的背影,在原地踹了两脚。
“还说我没规矩!你就有规矩了!我一定要和阿姐说!”
任谁睡的正香,被贴身婢女面色惨白的叫醒,而始作俑者还是不太喜欢的人,心情都是不好的。
陈恒言听到了她这这话,权当没有听清。
“小姑娘家家的学别人放狠话。还是改天小爷教教她要如何放冷话吧。这样可不能威慑别人……”
早些时候宁梓鸿在书房静坐良久,晚上倒没和往常一样留在这里,倒是让陈恒言在无人之境里游走,做了一次不偷东西的梁上君子。
摸索着点燃蜡烛,陈恒言扫视书房,尽管觉得不可能,他还是想看看这里能不能寻到什么线索。
安若素去哪了?
在书房转了一圈,没有收获。
最后他盯着一面墙,缓缓推开一扇被藏着的门。于是陈恒言笑了:“密室。”
越往下越是寒冷,陈恒言摸摸微痒鼻尖,走到冰棺前看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回到小院,已经是午夜时分。
乌云遮蔽星辰,他站在院内若有所思。
“不知道是谁的尸首,竟让宁家主如此看重。所爱,还是所恨?”
“看来我徒弟挺讨人喜欢的嘛。”方训宁呲牙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手重重拍在桌子上,让人把跌坐在地上的小二丢出去。
之后他走到另一个房间表情瞬间凝重的问道:“大徒弟要不要现在解决了?”
安若素看着蜡烛,眼中倒映火光,她说:“我不是你徒弟。”
说完她站起身,她头也没回就要走。
“唉,大徒弟有了身份,便来摆谱,我这个师傅还真是可怜。”
唐戚看不过去,拿下脸上面具砸在方训宁脸上。
“闭嘴!”
方训宁躲也没躲,生生受了。只是依旧没有停止说话:“要么就来个美人计?欺辱长公主的罪名压下来,十个方将也抵不住。”
越说越是离谱,安若素觉得方训宁为了弄垮方家可真是操碎了心。
揉揉眉心,她真的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方训宁过来,就为了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要知道他可是说了整整半日了。
安若素盯着他看,说出了最差的方式:“伪君子你就不能有正常点的主意?比如一日屠尽?”
方训宁假意震惊:“这也太狠了!消息压不下去吧?”
他没觉得做不到,反而是觉得消息会传出去。安若素明白,他早就有过这种打算,只是没这样做。
“压不下去,就把方家逆子丢出去。也是能解释的。”安若素说着,看向方训宁:“伪君子动静别太大,否则我保不住你。”
“我这个做师傅的,怎么能让徒弟保护?把黑刀借我用两天,我给你来个三日杀尽,不留半分疑点。”
摊开手,安若素微微一笑:“黑刀卫已撤出西山郡,黑刀已归还。我现在是寡人一个。”
方训宁震惊看她,这才相信当日她不是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