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道声音响起，让围坐着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面面相觑，不由的把衣服拉紧了。
老人拿起一根柴火，狠狠的敲在地上。
“安若素给我出来，你这几日天天蹦跶，以为老人家是个瞎子？说吧，怎么回事”
被看穿了身份，安若素默默的从山坳的阴影处走出来，自顾自的在其他人震惊的表情中选了个距离火堆近的位置坐下。
她托着下巴，环视众人。不再把自己佯装成无知无惧的青葱少女，开门见山的说：“大战之前，扰乱军心和民心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成为了敌国手中的一把刀。如果再过些时候，加上一些助力，河神会成为很有意思的东西。”
安若素脸上带着淡笑，说出的话却没有起伏平仄，让众人觉得有些冷。
老人皱起了眉头，他没想过居然会和打仗扯上什么关系。
他也不会想到，安若素并没有什么证据，她只是在信口开河。
“你什么意思？”
“我想问问，你们想不想成为敌国手中的一把刀。”安若素依旧笑着，眸光忽闪的看着众人，老人甚至觉得她眼中的有火光在跳跃。
“打仗是会死人的。我们想安稳。”
安稳？安若素在心中轻笑。
这世间动荡才是真理，没有动荡如何能衬托出安稳？
安若素静静的看着这位年迈的老人，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映出了花白的眉毛和胡子，沟壑纵横的一张脸，以及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
和安若素见过的路伯杀人之时的眼睛不同，路伯的眼睛黝黑一片，让人望而生寒，提不起来反抗的想法。这位老人的眼睛，似乎汇聚了许多种颜色，混合在一起成了灰黄的浑浊。
从他布满茧子的手，安若素可以看出这位老人受过的苦楚。从他的眼睛，安若素可以看出他经历的斑驳。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无论是从伦理上，还是从事情的判断上，这个老人都该是值得尊敬与认同的。
“杨爷爷您已经到了耳顺之年，还没有明白吗？这人世间，怎么会有平静存在？有的只有暗流汹涌之上的佯装和平。”
安若素笑的极为灿烂，一如昨日编好竹筐后那邀功的神色表情。
被她叫做杨老的老人，却不能向昨日挑竹筐毛病那样，质疑安若素。
他问：“你这小姑娘，是什么人？”
“游离在权利之外的人。可以在你有生之年，给你想要的安稳之人。”
安若素想，若是让梁国攻到这里，那她就真的枉费了宁渊的苦心了。
她说：“我活一日，至少保平襄州一日和平。”
“说什么大话！”
“杨承显你以为我是在糊弄你们？”
安若素掏出一物，丢到老人身上，依旧望着他。
“你该庆幸，周围这些人都没有参与到这件事中。”
老人拿着东西，仔细看了许久，一双昏花的老眼都被水雾迷上了。
最终他在其他村老里正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身，对着安若素说道：“跟我过来。”
安若素跟着他走出去，许久之后老人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
远处的篝火此刻只能看到一片火光，另一面木屋中零星的火光，也只能隐隐望到。
被安若素直呼名姓的老人，看了一眼星子稀疏的暗色天空，缓缓跪地。
“长公主殿下万安。”
这个名为杨承显的老人心中的惊涛骇浪，都汇成了一句话。
回音在空荡荡的旷野之中响着，老人心中忐忑。
“不曾想，那个笨拙的女娃子居然是殿下您。殿下有话直说就是，属下定然万死不辞，何必要演这么一出戏？”
老人言语之中多有埋怨，他老了，或许再也找不回昔日那果断执行上级命令的时候了，可他不想有现在的局面出现。
“杨承显你曾经是黑刀卫的人，现在不是了。”
这位老人似乎衰老的极快，安若素还记得小时候见到他的情形。十年过去，他竟成了这幅老迈的样子。让人很难想象，他曾和路伯一样，默默的护卫着一些东西。
用了许多天，安若素才发觉，这个老人就是昔日演武场上的人。
“长公主说笑，我虽然已经六十岁了，可一日是黑刀的人，一世都是。”
“你在埋怨吗？埋怨自己的憾然离场，埋怨这些年朝廷的不作为，埋怨这场水患，甚至于在埋怨我？”
“属下不敢。”
安若素很不习惯这种故人重逢的场面。面前这个杨承显和路伯和方训宁他们不一样。
他是黑刀卫普普通通的一员，前半生在生死之间厮杀，后半生蹉跎于此。
“昨天我还梦到和兄弟们执行任务的场景。醒来发现，自己连刀都要拿不住了。”
“杨承显我知道你怨我，怨我们。”
安若素不再称呼他为杨爷爷或是杨老，此刻她在老人面前，不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而是大乾的长公主。
“这样的事情我早已习惯，母后也习惯了。我不想让宁渊的悲剧，再一次发生，杨承显你明白吗？”安若素注视着他，看着他将一块小印握得紧紧的。
“殿下，外界传闻您已身死。”老人看着安若素，依稀可以辩得她幼时模样。
这些天她伪装的太过纯熟，把他都骗过去了。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安若素和小时候相比，区别并不算大。
“宁渊还是妖后呢……这样的事情，你也很清楚不是吗？”安若素同样握紧了拳头。“这样的事情我不允许再一次发生。绝对不允许。”
老人叹了口气，把小印双手奉还给安若素。
“殿下我已经老了。”
“不，我不是想让你做什么。我只想要告诉你，你想要的安稳，这一次由我来。就和当年宁渊做的那样一般。”
“属下领命。”
安若素看着远处零星灯火，没来由的有些心悸。
“回去吧。相信我，就如同十年前那样，相信我。”
老人回想起十年前的演武校场之上，黑刀与金刀的对决，心中大震。
“是。”
是他疏忽了，居然要引得长公主亲自来处理这件事。
安若素站在原地，看着老人步履蹒跚的离开，有些感慨道：“六十，一甲子。不知我能不能活到这般年岁……”
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