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见过我娘两回吧?”恭踏雪深吸一口气后才道:“时间真快,你最后一次见我娘时,却是我首次与你碰面,那时,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绝非寻常人物。后来知道你是月夺城的徒弟,让我好是吃惊。”
“不像吗?”
“半分也不像。”她问,“你打算不告诉他你现下的情况吗?怕他担忧你栽了好大个跟头?”
我略略一怔,又回过神来,道:“我正是和他大吵了一架,才从崖上跳下来的。”
她噗嗤地笑了,道:“这天下,敢与他大吵一架的人有几多?我算是碰着一个了。原来,这也是你要跟我去暨周的原因。”
待她走后,我蜷缩在被子里捂住了腹部想要缓解疼痛,然而并无改善,一时间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后来,我被腹痛折磨得疲惫不已,方昏昏沉沉地睡去,这一整夜我都睡不踏实,反反复复醒了数次。
我们抵达暨周时,恰逢王爷王妃都去了璋州省亲,恭踏雪眼中的失落我看在眼里,这样一个坚韧的女子,有一柔软之处便是她的父母。她给我安排了一个院子,询问过我的意见后,她将所有的下人都遣去了别处。因为我是觉得这样的无生人的清静,方适合休养。
这日,恭踏雪说要去宁国寺帮王爷王妃求平安,她本不信鬼神,我也不信,但她这回却说一定也要替我求支签。
我语塞。
一旁的侍女说起了久久没有露面的净鹄大师最近终于在讲经会上出现了,她还说求了签以后让净鹄大师来解签一定不会错的。
我苍白着脸说:“我不信这些东西,你们又何须……”
“苏月,有的东西宁可信其有。”恭踏雪道。
我给侍女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然后我拉着恭踏雪的手恳求道:“千万不要去替我求签,也不要找净鹄给我解签,别让他知道我现在的状况,千万不要!”
恭踏雪吃惊地问:“为什么?”
我垂下眼帘,轻描淡写地道:“我和月夺城吵架正是因为我去见了净鹄。”
恭踏雪是何等的冰雪聪明,她一下就清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她露出了复杂的神色,“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你真是打算永远不见他们吗?你做得到吗?”
我摇头,我不知道。
“算了算了,等你好了再想这些个破事儿。我不会去找净鹄的,更不会向他们透露你在我这,你就安心地养伤吧。”
但是我们谁也没有料到,净鹄最后还是从那名侍女的嘴中得知了我的状况。
这天夜晚,恭踏雪她们回来了。那名侍女被恭踏雪拖到我面前,看着恭踏雪那冷肃的神情和那侍女一脸恐慌的模样,我就猜到了个大概。我顿时心如死灰。
那名侍女忙向我跪下向我磕头求饶,说自己也是一片好意,瞒着自家小姐去帮我去求了一支签,她本来也是替我隐瞒身份的,但最后还是经不起净鹄的细细询问,最后告诉了他我就在恭王府中养伤。
恭踏雪皱眉说,你觉得怎么解气就怎么处理这个侍女吧。
我疲惫地挥了挥手,让侍女下去,并没有说怎么处罚她。
“对不起,苏月,是我疏忽了,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打扰到你的。”
我轻轻地抱着她,她的身上还留有宁国寺里的檀香味儿,“没关系,现在想想,即便他知道了,他也不会再在意了。”
因为,该断的都已经断了,是我庸人自扰罢了。
是夜,我正睡得昏沉沉的,忽然一缕熟悉的气息落入了鼻尖,但我并不能分辨出是谁的气息。迷迷糊糊间,我想起了恭踏雪衣裳上的气味正是这样的,于是我低声叫了一句:踏雪……我好痛。
那气息越发浓烈了,一双并不温热的手落在了我的脸上,却听不见这人说话。
我想睁开眼睛看看,那双手又捂住了我的双眼,这手仿佛有安神之效一般,渐渐驱散了我心底的烦躁,一点一点地将我拽入梦境里。
净鹄!
一定是他!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抬起手挥散了梦境,蓦地睁开了眼睛。昏暗的室内,那莲华般的面容,正是曾被我刻入骨子里的模样。
我在昏暗中缓缓坐起身,扶着额虚弱地问他:“大师为何而来?”
“姑娘伤得……”
“不重。”我接过话。
“是不是月夺城?”
我矢口否认:“不是!”
“净鹄推算了时间,姑娘的伤应该就是在姑娘见过净鹄后的那段时间里出现的。”
我冷笑:“净鹄大师未免太将自己当回事儿了,兴许在旁人眼里,大师如同神明一般,但在我等江湖人眼中,分量轻得很!我师父断然不会因为我与你相见就伤我如此的。”
“苏月,我始终是不能……”
我捂住了耳朵,沉声道:“出去!”
净鹄的脚步向我这头迈近了一步,但下一瞬我就将枕下的匕首扔了出去,我嘶哑地说道:“你现在就给我滚,或者我让你没法活着走出去!”
净鹄无奈,唯有离去。
这片刻的时间于我而言,仿佛已经受遍了炼狱的惩罚。
作为恭王府中她那将军兄长以外唯一的女儿,恭踏雪一回到暨周就有许多事需要去了解,接手,故而不能时常陪着我。次日午时,一位仆妇来给我送午膳,她叩门许久,但我因腹痛呼不出半点声音,我蜷缩在被衾中,泪水肆流,这时,我已经意识到了这并非是来月事的痛。
情急之下,我吃力都将玉枕推了下地,仅弄出一声闷响,我又是急又是气。
却是这个时候,门被仆妇推开了,她见了我这副模样,惊慌失措地放了食盒便前来,我倾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微乎极微的声音:“腹痛,里面……”
这位仆妇好是机敏,赶忙上前一掀开被衾,见里头有一大片血污,她也瞬间明白过来,连忙跑了出去叫大夫。
而我,又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时不时醒来。
一整个下午,恭踏雪都守在我的身边,神色凝重,缄默不语,直至晚上,服侍我吃了药膳,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