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并不安稳的半梦半醒中,我被拽入了一片火海,耳边却是月夺城的声音:“苏月,醒醒,该喝药了。”
艰难地撑起眼皮,却是被月夺城半拥着,他的另一只手还持着碗,阵阵温热自他的手臂透过体肤渗入我的骨子里,我犹感焚骨之痛。我哭着嚷着想要他离我远点,无奈肿痛的喉咙无法连字成句,月夺城眸色乍变,慌了,放下药碗后缚住我想要推开他的双手,将我紧紧拥住,想要稳定我的心神。会错意的他让我更加地痛苦,可他按住了我的脑袋,让我想要摇头示意也做不到。
“别哭,苏月别哭,”月夺城在我耳边温柔地哄着,“师父在,别怕,苏月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我哭得越发汹涌,一口咬在他的肩上,夏衫都比较薄,汗水和血腥味一下就捂住了我的口鼻,月夺城终于意识到不对,松开了我,让我平躺着,拧了凉帕擦去我脸上的汗水、泪水和血渍。他一遍遍地用凉帕擦拭着我的脖子和手臂,让我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我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吐出一句话来:“别管我,别碰我,让我歇歇就好。”
月夺城并未离去,他轻轻抬起我的头,理顺了沾满了汗液的头发放在床沿,让我稍稍舒服了些后,他取来了晾凉的山药粥,温声道:“如今有力气坐起来了吗?喝点山药粥补补气,稍后再喝药,这山药粥磨得很细,不难下咽。”
我难受至极,想要快些痊愈,于是就温顺地点了点头。
晾凉的粥水滋润着喉咙,激起了我的食欲,可是很快,胃里又升起了恶心感,月夺城又忙给我喂了一羹水,冲淡恶心感。饮了药以后,月夺城怕药味停留在我的嘴里容易使我呕吐,又让我漱了漱口。
这样下来,我已困顿不堪,月夺城也不忍再打扰我,道:“明天师父也要出门办事,明早就不来打搅你了,但师父会尽快回来的。安心睡吧。”
他将一片寒玉系在我颈间后,便掩门离去。
原以为喝了药后,这夜会过得踏实些,却没想到后半夜的时候,一个年长的仆妇进来巡夜,发现我睡得并不安稳,我一下弓起身子哭泣,一下又紧攥着纱帐,她便擅**了安神的香,她怕我夜里凉着了,又掩上了窗户。
于是,我在这不透气的房间里被熏醒,又带着烧心的痛楚昏了过去,直到天明,才有丫鬟发现。
又到了这天的晚上,月夺城带着一个年轻男子匆匆赶回来,月夺城满眼心疼地看着我,眸光紊乱,用指尖拭去我的热泪,回头对那年轻男子道:“月某心知再向贺兰先生提要求是多有不妥,但月某仍希望先生可以施药医治小徒。”
贺兰先生的目光扫在我脸上,语气淡淡:“故人赠予我的药中,虽有治疗害了暑热的一剂成药,只是治病需要对症下药,令徒看模样可不只是害了暑热,我这成药可未必医治得了她的病,若是用的药欠了、错了,我贺兰不识医术,可担待不起。”
“那便请先生容我看看这药是否用得上。”
他们身后,响起了万蓁的声音,她大概也是闻讯而来的,她快步走近,道:“一路奔波,风尘沾衣,还望见谅。”
万蓁也不与我过多问候,接过了贺兰先生的药便去验药。
万蓁随后进来道,单是用贺兰先生的成药确实有所欠缺,她已停掉我原来的方子,另外开了一剂,配合用药后,病情将会有所改善。
服药调理了几日后,我的身子确实好多了,早晚日头不毒辣的时候,我已经能在客栈的后院赏赏夏日的花卉了。在与万蓁的闲聊中,我也得知她前些日子恰好在不远处的辛州,听到我中了暑热的消息后就快马加鞭往沽州赶,她在路上遇到了个中暑身亡的人,也听到不少噩耗,把她给吓得不轻。
感激的话这些日子也说了不少了,我笑笑,有些失神地问:“辛州离这真的只是一、两日的路程吗?”
万蓁叹了叹,道:“你若是想要回去看看,尊主也会允的,沽州的事,尊主也快办妥了,不多时日,就能启程。只是,你要仔细自己的身子,由沽州到西南,一路沿经不少美丽的地方,可尽情领略南地的山山水水,但如今正值夏日,切记不要再中暑了。”
我点头,问:“万堂主可知那贺兰先生是什么人物?”
“他就是登月楼的楼主——贺兰残梅,登月楼的名声在江湖里传得并不广,不过,但凡是名门大派的人物都知道登月楼的存在。曾有秘籍记载,登月楼的历史极其久远,传说是仙人创建的,至于登月楼是以怎么样的身份、形式和立场存在于江湖之中,无人能说得清楚,只知道它那无形的根在江湖、朝廷,甚至是雪域都扎得很深,其势力是无法估量的大,千百年来,谁也摸不清它存在的目的和它的去向。我们只知道暨周城里的落雁楼属于登月楼的一部分,却不知道登月楼的具体据点。登月楼在名门势力的眼中,就是个神乎其神的传说。”
“这样的人物,可不像是线人的身份。”
万蓁摇着画扇,望着亭下玉立的一大片菡萏悠悠道:“线人是柳客庄的庄主傅涟,但是,贺兰残梅才是通往雪域堂的那扇大门,又是这样恰巧,贺兰残梅也在柳客庄。我前些日子寻着他的消息来到南地,到了辛州后,却得到消息说他已动身前往雪域,等我赶来沽州给你这小丫头治病时,却又遇上了他。这巧,可真是巧得耐人寻味。”
“但,这诡异的行踪未必是涉及到苍迹门,也许是他为了方便行事,就刻意对调查他行踪的万堂主传递假讯。”我迎面夏日里的风,看着四周的楼宇皆被夕阳映红,满是清雅的菡萏和翠绿的玉盘的湖也被胭脂淡扫。
在这方美丽如画的南地庭院里,在这娇艳的夕阳下,万蓁也沉醉了,眸光似水紧紧环住这方景象,她轻声应道:“也许吧,江湖里,谁能对登月楼管得这么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