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握紧了手机,再度朝着里面的人照过去。
棕色的纤维质头发乱糟糟地挡住了那张脸周遭的轮廓。被割裂的“皮肤”外翻着,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胶皮。劣质的蓝色眼珠子,一只在裂开的眼眶中,另一只则由一根黑色的线扯着,当啷在一边。
而它的身体,应该是被刻意涂上了酱油色,手肘、关节的连接处,都缝以粗糙的黑线,看上去尤为诡异。
老张暗暗松了一口气,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都别自己吓自己了,这不是什么尸体,这就是一个被划烂脸的娃娃。”
听老张这么一说,程昱泄了一口气,紧抓着唐渊的手的力气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
唐渊抿着嘴,紧盯着漆黑棺木里散着的白色氤氲,一颗心仍是跳动的混乱无比。
不对。
那里面躺着的东西远不是这么简单,不然,他又怎么会看得到那些飘散着的游魂?
自九年前的图阵灭门案后,唐渊虽然捡了一条命,但从此以后,他的一双眼睛却总能在一些地方看到雾状的白色雾体。而那些东西所在的地方,无一例外都不太干净。一次偶然,唐渊发现,只要眼睛前有所遮挡,他就能屏蔽那一切。
此后,唐渊便一直带着平光镜,为的就是自欺欺人。
林小静案、陈州案,甚至最为蹊跷的电梯惊尸案里,唐渊数次摘下过眼镜,但都没有看到过虚影。
唯独这一间布局、装修都怪的房子里,出现了。
人类与游魂共处一室会有什么下场?唐渊不敢往下细想。所以他一把拽住了往前走的程昱,对着老张的背影:“张哥,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去。这房子很邪。”
“我知道。”
老张身体绕过来了,可眼睛还停在棺木上:“空屋藏棺,唐渊,这十有八九是咱们下个月的头版。邪也得先把素材找齐了!”
说着,一片闪光。老张竟然对着棺里的东西按下拍照键。
“等、等一下!”
丛珊蹬蹬蹬几步小跑到唐渊的身边,抽出裹在被子里的手,哆哆嗦嗦地指向里面的一间房间:“你们看,那、那个房间里,是不是站了一个人?”
唐渊和程昱一齐顺着林小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蛹状物笔直地站在开着门的卧室里。它的头部长而尖,并不是正常的人体比例。落地窗中反射了微弱的月光,唐渊的目光一路打量下去。
倒挂着的人脸露出森森笑意,唐渊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眶!
“什么、什么东西?”老张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腰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棺木,疼的他“嗷”一嗓子。这声音给唐渊混沌的脑袋带来了些许的清醒。他侧目看了看棺木中酱色的人体娃娃,再看前面的蛹状物体,猛地反应过来,随即,大步朝着卧室走去。
“唐渊!你不要命了你!”
程昱狼哭鬼嚎,前有怪物,后有棺木,他进退两难,只好拽着时不时一惊一乍的丛珊追上唐渊和老张。
尽管已有了猜想,但得以看见那东西的全貌时,唐渊的后背还是瞬间炸起一片麻。
大约三指粗的弹簧线从梁上穿过,穿过尸体穿着马丁鞋的脚,从脚掌位置穿过。她的身体被铝箔胶带缠住,从每一层露出的透着黑色的布袋来看,每一层都被凶手放了活性炭。他至少包了七层。将一具尸体包裹成了蛹的形状。
凶手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不想让尸体发出味道引人注意。可这又与他反向安装门的行为相悖。
只露出了头脚两个部分的头……唐渊蹲下去看,那颗头颅的头发被剃光了,且已经骨化,头骨裂开,是撞击到硬物所导致。
“成年男人的力气,光是打这个绳子结估计就体力耗尽了。这绝对不是一个人干的。”老张伸出手拽了拽绳子,手几乎是无意识地压了压。
“啪。”
声音在四方形的空旷卧室里响起。头骨撞击在地板,一下又一下。
正是丛珊楼下所听到的极有规律的拍皮球声音!
头颅的撞动下,那张森笑的脸也跟着抖了起来,似乎还有牙齿碰撞的“咯咯”声。
唐渊自感觉胸口仿佛被压了千百斤重的巨石一般,大脑里至关重要的推论成立那一刻,唐渊脱口而出:“顺序是一样的……”
老张、程昱、丛珊三个人一齐看向唐渊。
他低垂着头,看着不断撞击的头骨,用一种喃喃自语的状态,一字一顿,缓慢而确定地说道:
“打开门的那一刻,声音就消失了。但是,从我们进门的那一刻起,走在地板上的响动、老张撞开棺材盖的摩擦声,和现在这里……”
“时间的相隔是一样的,顺序也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唐渊猛地抬头,满目惊恐地扫视三人:“丛珊在家里面听到的声音,其实就是我们在楼上发出的声音!”
“啪!”
最后一下,戛然而止。
“丛珊。”唐渊虽然叫着她的名字,目光却看向三人的背后:“现在几点了?”
丛珊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三点……三点十七。”
那片白色的人形雾气在唐渊发现的时候,已经在房间里。
然而只是短暂数秒,它已经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老张的身后。往前弥漫着的白色氤氲眼看就要落上老张的肩的那一瞬!
“跑!快跑!”
张和丛珊率先反应过来,拔腿就跑时甚至顾不上被撞到的唐渊。
“跑!”
唐渊嗓子里的吼声沙哑而尖锐,他顾不上膝盖的疼痛,从地板上迅速爬起来,拽起程昱的胳膊,以逃命的姿态朝着十五步外的门飞奔!
率先被老张撞开的门发出巨大声响,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起。唐渊胳膊用力,直接将程昱甩了出去。力气之大,抻的唐渊以狗啃式的姿势跌了出去。
双双摔在门外,就差一点,唐渊就要摔下楼梯。
“老张,报警。”
程昱大口地喘着粗气,犹如一条濒死的鱼一般瞪着无神的双眼,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还有……这根本不够,需要再找一个神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