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帝收刀回鞘,想了一会,对段候城说:我想静一静,你去军机处吧,给大家说一声,就说我有些疲倦。
段候城躬身领命,不过他又有点为难:陛下,北府的两位大宗正全都蹲在军机处,东西府的大人们都有些为难。
景和帝也叹了口气:王德顺,派个人去请圣亲王入宫,说朕又要事相商。
转回头对段候城说:过会,我请圣亲王过去,处置北府的两位吧。
段候城答应,又道:虽说三爷外出,并无大碍,但也得颇为凶险。近两日,怪事不断。臣自作主张,惩戒今日的侍卫,并命令三爷日后得侍卫加倍。
景和帝想了想:好!侍卫加倍吧。不过,今日的事,怕也怪不得侍卫头上。不奖不罚吧。
说毕,自己持着刀回养心殿了。
王德顺安排人去圣亲王府。
段候城去军机处,路上抓过一个宫内的侍卫头,要他派人去午门外。
两个命令,一是奉圣命,取消三爷两个侍卫的处罚。二是命令古风到军机处见自己,担任军机处守卫。
一个侍卫飞跑着去传令了。
段候城诸事安排完毕,放慢步伐,向隆宗门内的军机处。
军机处是一个非常的临时机构,本来是太宗即位后,淮阳侯造反时,处置军务而设制。自诞生之日起就摆脱了文官系统的壅滞、繁琐的毛病,非常适合皇帝加强君权,
不过太宗老人家却专门留下谕令:军机处不可常年设置!
史官们无数次盛赞太宗英明。
但一旦军机处成立,各府的头脑无不渴望从太和门外往里搬。这样,东府的家伙们可以对军务指手画脚了。西府的人就能干预地方事务了。北府由门可罗燕,门子都敢和大宗正对骂。改为门庭若市了。
可惜的是,军机处并无定员,抽调的人还在原衙门挂名。就给借调差不多。人员总数更是少得可怜,军机大臣三到六个人,往下一级军机行走不过十几人。军机处的侍卫由殿前指挥司负责派遣,都是固定不变的,一直到军机处关门。
去午门外传令的侍卫叫王谦,飞跑到午门外殿前司,气喘嘘嘘地给指挥张亮传令。
张亮一脸苦涩,外加愤怒,他没法回令。
古风倒好说,派个侍卫,送他去军机处就是了,晚上大家再给他接风沟通。
三爷的两个跟班却不在衙门里。原来两小子任打服软,但要求和段震南一块在东门挨杖。
理由两个。
第一,谁让他不看好刀,连累哥两,兄弟们要看两眼解恨。
第二,一块挨揍,不会觉得那么痛。
张亮也没在意,就让人压着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打没打呢。
王谦也是一脸便秘之色,好不容易在大人面前露个脸,就指着回报时,大人能记住自己的名呢。
没办法,也不用张亮派人陪,自己沿着宫墙,快跑。盼着先打的是段震南指挥大人。
并不是很远,就见东华门外,过了桥桥,一大票人围在哪里,笑声不断。
王谦赶紧往里挤,边挤边喊:段侯大人有令!
人群分开,地上趴着四个人。
两个行杖的侍卫放下棍,给打完的两位涂红花油。两哥俩大声叫痛:唉幺!轻点!
大伙都看王谦。
王谦咽了口吐沫,舌头有点不听使唤:大人,大人,两条命令。第一条,奉圣命,免除三爷护卫的杖刑。
正涂油的两位一听,裤子都没提,一下子起了身,大声地喊痛:他难难地,你咋才来,刚打完爷们!
痛死了,屁股痛,心更痛。
旁边看热闹的都是北府军的人。陈不欢和胡铁生两人也在内,北府军大多都是军官。很多人都是世交,上下级关系不那么严肃。旁边的勋贵子弟都瞅过来起哄。
今天,值哨的报告;常来传令的段震南被拉到桥边挨杖。
大伙可高兴了:太好了!看着熟人挨揍,心里太爽了。
陈不欢第一个跑出去的。他还拦住了运北,要他先打三爷的两个护卫。
他说:心眼坏,看嘻哈的家伙最该打。
这也正好和运北的意,运北也有点生这两小子的气。
不过等到北府的家伙们都出来,他们才明白:这帮孙子是来看震南的笑话来了。
三爷的两个护卫,一个揪住王谦,一个揪住运北,要拉他们去见张亮。允诺趴地上看不下去了,爬起来,挥起刀鞘,把四个人都揍了一顿,才都老实了。
段震南也起了身,系上裤子。冲陈不欢他们一报拳:散了吧!下个命令,就是大人宽宥了兄弟。
陈不欢摇摇头:嘿嘿!小子!段侯那家伙也是一代名将,宽严有度。那两小子是皇上的恩赐,段侯可没说过饶!你跑不了。
大伙全看王谦。王谦是个新侍卫,没想到白挨了揍,有点慌乱。
陈不欢问他:下一道令呢?
要是个老侍卫,当下就敢给老陈的难看,因为不是给他命令。
王谦喏喏地说:第二道命令,叫张亮送新来的侍卫古风去军机处任警卫。
段震南一听,赶紧退了裤子,趴地下了,唉声叹气:看吧!叫你们各个眼睛长鸡眼。
可半响无人吱声,北府的那帮小子都不说话了,不知在想什麽呢。
又不一会,陈不欢和胡铁生率先回营了,其余人也不看热闹了,回营的也有,托人请假,回家也有。
段震南莫名其妙:运北!运北!咋回事?
倒是三爷的两个护卫明事理:笨蛋!运北不是刚才给他们传令,要三个人吗?
运北也明白了:靠!至于吗!不就是在军机处外面干立着,当木头外加跑腿吗?
王谦哭丧着脸,头一回单独办差,很不顺利,但没办法,只能回去交令了。
段震南和允诺趴在地下,挨揍。
三爷两个侍卫,大的叫师文军,小的叫图西明。两人边看打,边揉屁股。
嘴里小声商量着,怎么报三爷赔人家的那五块钱的帐,当时忘了要发票了,想个什么办法,叫那个奸商虚开一点,哥俩好买点补品,补补屁股。
军机处在隆宗门外,单成一个院落。其实房间都不少,但只有一个大堂比较宽敞,所有的军机大臣都在一起办公,当面讨论决策。大堂左右,有四件稍小一点的屋子,供各处的军机行走办理文书,东西府各占一间紧贴大堂,密保局一间。剩余一间,各屋坐不下的挤在那里,临时的和侍卫首领挤在一块。
另外还有六个鸽子笼大小的卧房,军机大臣每人一间专用狗窝。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卧房,密密麻麻摆了四个双层床,这是军机行走们休息之处。
条件一般,却是各路有志之士最为向往之地。
至于侍卫们,就是运北说的,站在屋檐下当木桩,或跟在军纪行走屁股后边,伶包兼小厮和马夫。
段侯城进了院,大致巡了一下。进了饭厅,军机大臣和军机行走们一屋吃饭。这里是白天黑夜都有热茶汤点心供应,急救药箱也在这里放着,挂在墙上。
段侯城一进门,屋里四张方桌。三桌是军机行走,大约有十三四个人,每桌最多五个人。侍卫们没有吃饭的地,都在休息间里吃。
最亮堂的窗下,军机大臣坐一桌,最挤。首相吴再从,枢密使黄长亭,密保局长陈开平,两位北府大宗正梨阔山和梨名普。京兆令许还三也坐在哪儿。
全屋人都一声不吭,眼观鼻,鼻观心。等圣驾呢。今天午饭,就算是本届军机处开张了。
段侯城进门向大家行个礼,大家都起身还礼。以后熟了,就不拘礼了。今天大伙还得客客气气的。
段侯城传达圣喻,让大家用饭。大家谢恩,坐下一言不发,夹菜喝汤啃干粮。军机处的饭油水不大,菜也很简单,夜里也开夜宵。不过,大伙也不是为了吃来的。
段侯城也在军机大臣一桌陪着吃饭。
吴再从和黄长亭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吴再从咳了一声:圣亲王入宫了没有?
段侯城回答:王德顺派人去请了。
黄长亭说:好像军机处的侍卫不足额。
段侯城回答:我通知北府军调几个人来,他们尚未来,不好确定各队的首领。今日,我在这里陪大家。
陈开平笑了笑,又把话咽回去了。
几人对答之际,屋内众人全都停下饮食,竖起耳朵,深怕落下一个字。气氛极为诡异。
吴再从用手巾擦擦嘴:老几位,咱们先回大堂吧。
又对军机行走们说:你们坐好别动,慢慢吃,吃饱喝足,有得忙呢。
老几位全部起身,老吴第一,黄长亭为次,陈开平和段侯城让两位大宗正先走,许还三附尾。大家出了屋。
屋外,古风腰胯雁警刀站在门外。陈开平看见了,咳了一声:你倒是面生!叫什麽名字?
古风赶紧行礼:属下古风,段侯大人今天刚把属下从西城治安局调来。
陈开平又狠狠地咳了一声:瞧你这面相,长得倒有点像古云归似的。你认识他吗?
前面走着的老吴和黄长亭一听这个名字,登时脚步就停了下来。
古风回答:那是家父!
老吴叹了口气,黄长亭哼了一声。老几位又拾步去大堂。
进了屋,大家落座。半响无言。
陈开平背后出汗,主动打破场面:今天,我们那边来报,塘沽驻军某部截留了一部轨道车头,这事有点蹊跷。
黄长亭:我立即让宪兵队去查。
老吴:光查没用,得有所预备。京兆边上,那一部与塘沽最近啊?
黄长亭:要不调南大营一部先行布防?
吴再从看了他一眼:要是塘沽驻军造反,不调三大营会如何?
段侯城回答:京兆城里,有九门的巡捕师,宫前禁卫团,近卫第一师和北府的一个军官营。出城野战平叛,胜负两分。要是依城而战,万无一失。何况南大营如此之近。塘沽驻军造反无疑作死。
吴再从:也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许还三今天是来办事的,他插了一句:塘沽边上,是有团勇的。
黄长亭一拍大腿:预备京西独立团。
老黄立刻拿起笔来,写了道命令:命令京西独立团立刻进入一级戒备,警戒塘沽方向异动。
写完给老吴看。老吴说:再加上迎接太子殿下比较好。
老黄连连称是,又加上了。
请吴再从先用印,自己再用印,许还三是地方首脑,对团勇有地方管辖职权,没带印,签了名。
大宗正梨阔山说;我看看!
坪地一声,他也用了印了。然后把眼一闭,抬头向房梁。
黄长亭气得差点跳起来,吴再从笑笑。
老吴转头向段侯城:派个侍卫去送吧。我看那个小古就不错,让他去。过上一个月,没事了再回来吧。
段侯城答应,出去安排古风和第二个侍卫,隔两个时辰分别出发。
军机行走赶紧抄写记挡和即将发出的两份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