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彩两个脸色也不好看,直拽瑞彩的袖子:“瞧三婶那样,大伯母什么时候回来啊,赶紧管管她!”
魏老太太一辈子在乡下务农,也不理会那么多规矩,只是高兴。
瑞彩想说什么,但毕竟是小辈儿,又自来知道婶婶这股子劲儿,越是有客人越是上脸。
丫头们把四匹绸缎抬上来,魏三太太就先吃了一惊,以为不过是几匹素绢素绸,顶多织个暗花儿,谁知道竟然还有蜀锦云锦!连瑞彩几个也未想到,瑞彩直道:“你来便来了,还带这么厚的礼!”
“快把萍姐儿喊进来,让她来看花缎子!”魏三太太反应最快,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自己的亲闺女,说着已经摩挲起离自己最近的那匹蜀锦来:“没想到唐姑娘家在南边还有织坊呢!这蜀锦可是贵重非常!”魏三太太随丈夫才来了京都两年,如今连家当还没置办下来,看到这些五彩锦缎,自然眼馋,“这个颜色选得真好,哪个年纪的人都得用,娘,您说我做个扣身儿袄可好?”
笑笑不打算再缩着了,虽说东西送出去跟自己就没关系了,但这礼物是送给老太太和瑞彩一家的,全是看瑞彩的面子,眼前这个女人是谁?跟自己半个交情也扯不上。于是便笑着抚了抚那匹蜀锦:“这个花纹的蜀锦,蜀地的庄子上总共送进来两匹,一匹宝蓝的给了我家老太太,这一匹我母亲就做主让我带过来了,豆青色配上织金看着特别贵气,这仙鹤花纹也取个益寿的好彩头,用来给老人家做衫做袄都使得。”
魏三太太不过是看着蜀锦贵重想占着些儿,听见是专给老太太的,就又转身儿去看那匹青莲色的菊纹妆花缎子:“啧啧,这个妆花的虽然颜色不俏,却着实耐看呢,这个款儿你们小姑娘们可压不住。”
笑笑彻底尴尬了,一个长辈儿在外人面前和小辈儿们争缎子,太有失体面了,自家的五婶婶算是家里头最爱占便宜的,却绝不会在大面儿上如此丢人。
存彩是个反应快的,脆生生笑道:“可不是呢,这个花纹一看就是专给大伯母挑的!前儿大伯母还跟我讲起云锦缎子的晕色了呢!说来说去我也没听明白,瑛园姐姐你给我讲讲啊。”
笑笑接口道:“云锦缎子在织造中极其讲究配色的,有两晕色,也有三晕色。这匹缎子就是三晕色,分着藕荷、青莲和紫酱,这些晕色都是老辈儿的织锦师傅们累积的经验,按着规矩配出的色确是舒服耐看的!虽然只与魏伯母有一面之缘,但她皮肤白皙,很能驾驭青莲色系呢。”
存彩也笑了:“可不是,紫色挑人得很呢,我就不敢乱穿,稍微配不好就显得脏兮兮的。”
魏三太太就跟没听见似的,笑眯眯道:“到时候儿我跟大嫂穿成一样儿的,妯娌两个挽着手儿去串门儿,怕是没人不夸咱们家兄弟友爱、妯娌和睦呢!娘,说来说去还是您最有福呢!”边说边笑着往老太太身上靠。
魏老太太笑成了一朵大菊花,还拍了拍自己的儿媳妇。笑笑都不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了,这一家子太奇葩了,要是放到唐家,老太太至少得罚她禁步三个月!
“娘!娘!花缎子呢!”屋里冲进来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方脸大眼儿,有几分似瑞彩,大约就是那‘萍姐儿’了,一进门不知道叫客人也就算了,怎么连声祖母都不叫的。
萍姐儿眼尖,一下子看见那匹芙蓉妆的潞绸:“这个好看!我要拿它做裙子!做两条!”又指着那匹果绿的蝉翼纱:“这个做披帛,做仙女儿那样的!”
“好好好,我的臭妞儿,都是你的全都是你的!”魏三太太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脑袋。
这不是明抢么!这还有人管没人管了!还真没人儿管了?笑笑真想抱住紫檀桌旁边的元青花出戟大花觚,也哇哇喊上一声:这个好看,我要这个!特么的要一对儿!
瑞彩蹲下身来,把萍姐儿轻轻拉过来,‘啪啪啪’冲着脑袋打了几下子:“偏你奸头!这都是大孩子们穿的,你滚回去吃糕去!”
萍姐儿被打懵了,笑笑也被‘打懵了’——瑞彩威武。要是自己也敢朝着二伯母家的宪儿来这么几下子,二伯母还不得把自己活吃了。
魏三夫人并没有多恼火,只是连声道:“看看瑞姐儿手重的,把我们臭妞儿都要打傻了!娘,你看你大孙女儿!也不知谁奸头!”
老太太也不着急,慢条斯理道:“瑞姐儿是大姐姐,还不能打她几下儿了?笨货儿他媳妇,你也收拾收拾臭妞儿,小下作黄子一天到晚的没规矩,也不怕城里人笑话!客人还在呢。”
笑笑勉强笑道:“小孩子家哪儿还有不顽皮的呢。”话说,刚才那个笨货儿,说的是瑞彩的三叔?那瑞彩他爹叫啥?
老太太接着数落笨货儿媳妇:“臭妞儿上头这么多姐姐,当年谁不是拣大的剩下的穿,臭妞儿也不出门儿见客,在家里凑合穿着,不露腚打补丁的就得了。”
被叫做‘臭妞儿’的萍姐儿有点儿委屈,眨了眨眼想哭,瑞彩把她抱起来:“那匹芙蓉妆给你存姐姐和改姐姐做衣裳,剩下的我给你做双鞋面儿!那果绿的纱是单给我的,我剪出来一截儿给你做仙女纱。”
萍姐儿没哭出来,就笑了:“那我还想吃糕呢,说她带了糕的。”
“别瞎指,再指还揍你!”瑞彩握住她指着笑笑的小手,面上还笑着,“她是唐姐姐,是姐姐的最要好的同学。唐姐姐好看么?”
萍姐儿瞧着笑笑,笑笑虽然心里死烦这丫头,脸上不得不挤着笑了笑,萍姐儿点头道:“唐姐姐好看,萍姐儿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