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玫瑰露(1 / 1)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请支持正版,比心~谢怀璟就坐在不远处, 看着阿鱼的一举一动,她一脸狐疑的样子真可爱, 像软绵绵的小兔子, 乖乖巧巧的可人疼。

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站起身走到床边, 同阿鱼道:“可有什么不舒坦的?”

阿鱼瞧见谢怀璟, 又愣了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了句:“这是哪儿?”

谢怀璟竟然有些心虚:“这儿是太子府。”

“……”

“我是太子。”

阿鱼还不肯信, 或者说是不敢信,她讷讷地说:“别哄我了……”

她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瞧见一对鎏金玉臂龙头宫灯,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再一转眼,又看见一只三足狻猊紫铜香炉, 还袅袅地吐着龙涎香。

阿鱼干笑了两声:“你既是太子,为什么要偷偷跑到司膳房找吃的?”

谢怀璟:“……”为什么要提这么丢脸的往事啊!

“我赶到宫里的时候, 你都被打晕了, 手臂上也受了伤,我便带你回了府。”谢怀璟娓娓道来, “医女已帮你处置了伤口, 替你换了身干净衣裳。昨晚一时没有闲置的屋子, 我就把自己屋腾给你歇息了。”

说完了便静静地望着阿鱼,眼角眉梢有一分不易察觉的得色,像是在说:你看,我对你好吧。

阿鱼这才觉得自己的左小臂隐隐作痛,撩起半截袖子一看,小臂已上了药,用细布缠好了,活动自如,应该没什么大事。

阿鱼先是道谢:“有劳殿下相救。”又问:“烦问殿下,司膳房剩下那些人怎么样了?”

谢怀璟心里有些闷闷的——和梦里一样,阿鱼得知他是太子之后,语气就变得恭敬而疏离了。

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他们还会那样亲昵地下棋对赌,她还会微挑着双眸看着他笑……不应当是现在这样的淡漠与疏远,仿佛他是一个高高在上,却毫不相干的人。

谢怀璟想到这儿,竟然有些透不过气来。仿佛有人攥紧了他的心脏,还用力地捏了两下。

阿鱼唤了声:“殿下?”

谢怀璟缓了缓,道:“听说后来惊动了皇祖母,想来那些宫人虽挨了打,却不至于有性命之虞。”

活着就好。阿鱼想起胡秀衣替自己挡棍子的情形,微微松了一口气:“多谢殿下告知。”

谢怀璟斟酌了词句,说:“阿鱼,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你也别跟我客气,像先前那样同我相处便是。”

两相沉默了许久,阿鱼磕磕巴巴地说:“殿、殿下,能不能送我回宫啊?”

她和王瑞约好了酉正出宫,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

“回宫做什么?”

阿鱼一默。总不能说她姨母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就等她偷偷溜出宫吧?这种违反宫规的事,当着太子的面说,她真是不要命了。

谢怀璟见她不吭声,就笑着说:“你也不必回宫了,以后就在太子府陪我……下棋。”

阿鱼下意识地摇头,好半天才想了个由头:“我挺喜欢做菜的,我还想在司膳房当差。”

谢怀璟道:“府上的厨房给你用便是。”

“……我想回去收拾衣物。”

“我待会儿派人去你的住处收拾。你好好养伤,别来回折腾了。”

阿鱼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了,最后灵光一闪,“我不会下棋。”

话音刚落,便见谢怀璟黑沉沉的眸子直勾勾地望了过来,看得阿鱼心底发毛。

“你明明会下棋。”谢怀璟的眼中有一瞬间的阴郁和暗色,但很快便转为全然的无奈,“以后……别再骗我了。”

阿鱼不敢搭腔。谢怀璟瞧见她小臂上缠伤口的细布多出了一截,便去屋角的雕花灯架上取了一把剪子,想替阿鱼把那截多出来的细布剪了。

阿鱼就看着谢怀璟突然起身走了,片刻之后拿着一把锋利的剪子回来了,脑子里只蹦出了“灭口”两个字……

阿鱼抖了一下:“我不回宫了,我留在这儿还不行嘛……”

***

昨晚下了一夜雨,空气都是潮潮的。到了下午,虽然天还阴着,但雨已经停了,一应景物都鲜亮了不少。

谢怀璟去和几位武将商榷军队的部署了。阿鱼闲来无事,就坐在屋子里发呆——是一间刚收拾出来的新屋子,简单干净,以后她就在太子府长住了。

阿鱼正想着怎么把自己的处境告诉万氏,忽然觉得小腹一阵抽痛。

然后阿鱼就发现自己来了身上。大抵因为昨晚淋了雨,今天便痛得格外厉害,虽然以前也疼,但从没有这样疼过,就像肚子里有千千万万根针在扎,有数不清的手在撕扯着血肉一般,疼得她头晕眼花。

她艰难地走去更衣,回来之后连站都站不稳了,两条腿疼得发抖。便褪了鞋袜爬上床,裹紧被子蜷缩着。整个人晕乎乎昏沉沉的,迷迷糊糊地想着:就算此刻她回到了禁中,恐怕也没力气跟王公公一起溜出去。

她此刻留在太子府,大约也是天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捧着她的脸问:“阿鱼,你怎么了?”

因为疼痛,阿鱼眼前的东西都模糊了,只能隐约辨出面前是谢怀璟的轮廓。但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身都是虚汗,无意识地说了声:“好冷……”

陆续有医女进来瞧她。

阿鱼似乎听见谢怀璟在问自己:“要不要喝水?”

阿鱼闷闷地“嗯”了一声。谢怀璟扶着她半坐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一个大迎枕,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青瓷小碗,里头是刚煮好的桂圆糖水蛋,他舀了一勺汤递到阿鱼的嘴边。

阿鱼半睁开眼,瞧见这景象登时清醒了一半。她哪里敢让太子伺候她啊?连忙坐直了,虽然身子难受,什么东西也不想吃,但还是把谢怀璟手中的碗勺接过来,自己一勺接一勺乖乖地吃完。

红糖味浓而香,甜滋滋的,桂圆肉软嘟嘟的,还有两个水潽蛋。阿鱼痛了大半天,也饿了大半天,吃完这一碗甜汤,终于觉得胃里好受了一些。

谢怀璟把刚刚垫在阿鱼背后的大迎枕拿出来,扶着她躺下,关照道:“好好歇着。”

屋子里的侍女们都看呆了——太子殿下平日是何等骄矜自持的人物?简直就是高山之巅最晶莹的一粒雪,是琼树华枝般可望不可即的天家贵胄。何曾这样温声细语地和别人说话?又何曾这样衣不解带地照料别人、亲手伺候汤水啊?

谢怀璟倒是神色泰然。一见到阿鱼病恹恹的模样,他的身体就先于意识承担起了照顾她的责任,几乎成了一种本能,仿佛在曾经的某一个时段,他也是这样自然而然地照顾着阿鱼,习以为常,得心应手。

他一点也不抗拒这种本能,甚至十分乐见其成。

——这个念头一出来,谢怀璟心里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澎湃。

阿鱼回屋换了身轻便的夏裳,谢怀璟亦是微服。两人一起上了马车。另有几个护卫便服随行。

马车行至热闹的街市,渐渐停下。谢怀璟扶着阿鱼下马车,说:“这边人烟稠密,我们下来走走。”

阿鱼抬眼一望。燕京是与江宁截然不同的雍容繁华——江宁处处有河家家沽酒,水村山郭酒旗风,是文人墨客最向往的那一份平淡雅致。城中也有卖杂物售百货的摊头,见了客人,也是温声细语地聊着天,不急不躁地讲着价。燕京却是极致的喧嚣热闹,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摩肩擦踵,人头攒动,卖风车泥人的、胭脂水粉的、古玩字画的,都在扯着嗓子叫卖。酒肆饭馆迎来送往,别是一番鲜活的图景。

阿鱼抿唇一笑,随谢怀璟一起缓步往前走。

路过一个烧饼摊子,阿鱼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她还没见过这种烤烧饼的炉子,竟是拿水缸做的烤炉,缸炉内壁整整齐齐地贴着一圈方形烧饼。似乎已经烤了好一会儿,焦黄焦黄的,烧饼那种独有的香味已经飘出来了。

谢怀璟见她驻足,便问:“想吃吗?”

阿鱼诚实地点头。

“想吃几个?”

“一个,就尝尝味儿。”阿鱼伸出一根手指,很快又咽着口水改口,“还是两个吧……闻着好香啊……”

谢怀璟要了七个烧饼。他吃一个,一道跟来的四个护卫一人一个,阿鱼一个人吃两个。

阿鱼:“……”好丢脸!就她吃两个烧饼!她看起来还是身量最小的……

热乎乎的烧饼入了口,层层皮薄,又酥又脆,表面一层白芝麻别样的鲜香。阿鱼觉得……这脸丢得也不亏。

再往前走一段路,有一座茶楼,快秋闱了,不少读书人在那里引经据典,意气挥斥地指点江山。谢怀璟饶有兴致地走了进去,挑了个角落坐下。

有两个学子正坐在他们隔壁桌。一人道:“吴兄今日怎么没来?”

“说是病了,在家卧床将养。”

那人叹了口气,“吴兄跟咱们不一样,我听说今年秋闱的主审官是他的远房叔叔,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了试题。不提他了,喝茶喝茶。”

谢怀璟眸光一闪。他似乎梦见过这回事——顺安十三年,秋闱试题泄露,朝中一片哗然。但是后来追查了很久,也没查到是谁泄了题。

今年的秋闱主审官由翰林、内阁学士共同担任,其中似乎有一位姓吴。谢怀璟不动声色地弯起嘴角。

他倒要好好查一查。

要不是阿鱼想出来逛逛,他也不会发现这遭事。果然,阿鱼就应该和他在一起。

***

向晚时分,谢怀璟终于带着阿鱼打道回府。

阿鱼掀开车帘一角,流连地望着外面的景色。

谢怀璟瞧见了,不由笑道:“你要是喜欢,下旬休沐再带你出来玩。”

阿鱼眼巴巴地望着渐行渐远的烧饼摊子、果脯铺子、飘着饭菜香的馆子,说:“殿下诸事繁忙,怎么能这样烦劳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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