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廊内一时声息全无,顾显风顾岂显然是被顾峥所说的话给震慑住了。
“不可能。”顾显风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次子,断然否定道:“我顾家常年监视云巅水镜,其上十八年来,再无人名出现过。”
顾岂也附和道:“是啊,慧砻,那孩子……”
那孩子?哪个孩子?
顾岂一言未尽在顾峥看着他的眼神之中,那平静的眸中,此刻有些微的愤恨。他顿时就收了声。
“何出此言?”顾显风将顾峥的神色看在眼中,他不动声色扯了话题,想知道顾峥为何做此推断。
顾峥想了想,说道:“也只是猜测。既然父亲说水镜无所异动,那此推断便是不正确的,只是……”
只是什么,顾峥停顿住了。顾显风和顾岂一贯也知道他有边说边想的习惯,便也不催。
果然,没一会儿,顾峥说道:“我猜,这孩子若非言巫,那只怕也与言巫族关系匪浅。”
言巫掌百巫,与任何巫族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要说到关系深,除了六大巫族之外,只有一个与言巫同居无赤峰顶的绩牙一族。
“难道,她是绩牙一族的?”顾岂说完后又道:“奇怪?东国得来的消息,这孩子身上没有丝毫的灵力,只是个普通人呐。”
非巫?
亦非常人。
顾峥脑海中始终盘旋着这句话,在猜测无果之后,他道:“尚需查验,但是父亲,请一定不要先出手。”
…………
“嘭!”御书房内又是一声重响,门口的小太监额头上瞬间布满了汗珠。
连日来,陛下的心情不好,他们差也当得战战兢兢。
“有堪舆图还找不到吗?”书房内,慕容昊叱问慕容荿。
慕容荿将堪舆图奉上,慕容昊见了那图,又将书桌拍得震天响!
堪舆图上,原本代表着岭南军的那一簇星星点点所聚之光,尽数化成了无数星星点点,零星的分布在了舆图之上。
东南西北都有,分布的如此稀疏,雁国若派兵围捕,这得出动多少兵力呢?
慕容昊叹了口气,胳膊肘撑在书桌上扶着脑袋,轻声道:“传慧砻吧!”
慕容荿闻言,双眸一颤,开口道:“烦请父皇给儿臣三日时间,三日之内,无论必定探清楚岭南军无故离开之由,若届时儿臣无法完成,父皇再请顾将军不迟。”
顾峥为父皇所用,虽不似顾家那样明着站在慕容荻的背后,但他始终是顾清琬的父亲。慕容荻至今拖着婚约不娶顾氏嫡女,为了什么,为了谁,都是显而易见的。
他不愿意将在父皇面前表现的机会白白拱手让给顾氏,让给慕容荻,一丝一毫也不愿意!
慕容昊又岂会不知自家儿子的心思呢?
只是说到底,自己这些年确实亏欠小儿子居多。他思及此,叹了口气,朝慕容荿摆了摆手。
这便是同意了!
慕容荿行礼后退,人刚跨出御书房,便对外面候着的袁大和邢云说道:“去品安居。”他这句话说得很是平静,只是捏住堪舆图的右手,却已经因为用力而爆起了青筋。
小儿子一走,慕容昊便决定起身去园子里走走,自打决定动手收服这四方大陆之始,他就没碰上一件顺心的事儿。
他摆了手制止了跟着他的内侍,独自走到了御花园里。
傍晚的园子很安静,不远处的花丛里,只有三两蝴蝶绕着鲜花翩翩起舞,他愣了一会儿,看到了重叠在那朵黄色牡丹之后碧砖月洞门里,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想了想,走了过去……
那里边,有一个十五六的小太监,正抠着墙上一块比较松动的砖,那砖看似密实,却被他轻轻松松抠了下来,他抠下砖便东张西望一阵,而后将手中帕子包好的东西给仔细放了进去。
“干什么的?!”慕容昊一阵喝问,那小太监受了惊,手里抠下来的砖就突然一反手,朝来人砸了过去!
“嘭!”一声,雄心壮志,一身威仪,在四方大陆搅起数桩祸事的雁帝慕容昊,就这样倒在了血泊里……
…………
而一脸平静的表象之下,藏着无数危险气息的慕容荿,此刻正赶往品安居的路上。马车对面内的案几上,放着两个盒子。
正是谪言那日交给慕容昊,装着堪舆图和紫色俱来石的盒子!
此刻的慕容荿想着的是,雁国诸事,绝对与谪言脱不了干系,他自出生起便活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中,因为巫女之子的身份,他从小做事便要比旁人想得多,也习惯了想得多。这两天,他仔细想了想,如果事发一次,那是巧合,可如果所有的巧合凑在了一块儿,那就绝对,不是巧合了。
这是人为,且只能是人为!
引走叛军、救走叛军家眷,整个雁国,能不留一丝痕迹完成这些的人,只有顾氏、顾峥、以及品安居的那个东国女人!
可若是顾氏为之,这么些天了,他们多多少少会露出马脚。且依他对顾氏的了解,顾氏虽不赞同父皇与巫牵扯,但他们就算要除掉岭南军,也绝不会让他们跑去东国的。
所以,此事是顾氏为之的可能性极小,那么剩下的……他又看了眼那装着羊皮卷的长盒,对驾马的说道:“快点儿!”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抵达品安居。
谪言将将躺下,慕容荿便破门而入了。
身后是一脸气愤却竭力平静的兕心,还有一脸面无表情的画眉。
谪言起身坐在床上,看着这有些熟悉的场面,便对兕心和画眉摆了摆手。待二人退出去之后,慕容荿一个跃身便朝她的床上跳去,他双腿横跨过谪言的身体蹲在床上。
谪言一个蹙眉,便侧着右手手臂举起手掌朝他的门面袭击过去!
若是加上内功,这招能算得上是狠辣的一招了!
“啪”一声,慕容荿头微微后仰半分,用自己的右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一个卸力,一拖,谪言的上半身便柔软的朝前一倾。她翻手上挑,指尖朝着慕容荿的手腕内侧的穴位点过去。
慕容荿一个松手,左掌却迅速地跟上了谪言的动作。
谪言现下内力全无,招式的缓慢让她恼怒,她将双手朝胸前一缩,慕容荿擒住她的双手一个迟疑,便被她被子下的双腿掀开被子盖住了脑袋。
等他掀开被子时,谪言已经下了床,站到了圆桌旁,带着怒气看着他。
“彤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她出声道,言语是一贯的轻忽,确实带着病气。
这次慕容荿没有迟疑太久,他跳下床继续跟她过招。
谪言体虚,在他手下走了三四招后,又被他以同样的手法扣住了双臂,向后推去!
“噗通”一声,谪言退到了床边,跌在了床上,慕容荿覆在她的手上。
面贴面,那样近的距离,双方甚至能看到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和感知道对方的呼吸。
慕容荿来时的那份怒意在面临此刻的情形之后,消散了泰半,他第一次离她这样近,这点令他有些许的迟疑。
那份迟疑一闪而逝,谪言却迅速捕捉到了。
“嘭!”一声,她用尽全力推开慕容荿,已至对方的背撞到了不远处的圆桌。
“来人!”谪言大喊道。
兕心画眉应声而入。
凌乱的床铺,发丝散乱,面色微红喘着粗气的谪言,兕心和画眉顿时便怒了。
“不知彤王殿下来找我家少主有何贵干?”画眉道。
慕容荿并不理睬她,只冲谪言道:“岭南军,仓乐山,虽然你肯定不会承认,但我总会找到答案。”
他说完这话,双眼一直盯着屋内的三人看。
兕心未曾参与此事,所以面上镇定,眼中却是满满的疑惑。
但谪言和画眉却很平静,超然的平静,说她们久历江湖,阅历丰富也好,说她们擅隐心绪,手段高明也罢,这一刻,慕容荿未有定论,却已笃定。
岭南巫军失踪,绝对与这女人脱不了干系!
“殿下所言,谪言虽不明白,却也希望殿下您能够早日得偿所愿,好还谪言清白。”谪言起身,看了看身后有两个大脚丫的床铺,对兕心道:“天丝锦床被枕套,黄金十两一套,给彤王殿下打个折,算八两金便好。”
兕心拿起纸笔记下,那边慕容荿闻言,眉眼浮上了一丝笑意,刹那间,这房中骤亮,如蒙仙障。
“林谪言,你莫是将我雁国当成了东国,当成了楚国?”可任你算计,可由你摆布?
“谪言不敢。”谪言微微屈身行礼,对慕容荿道:“彤王殿下若是心情不好,我品安居有好酒好菜,痛快饮,畅快吃,烦心的事儿都会被排解。可若是你存了污蔑我的心思来这儿的话,那就请您拿出证据。”
捉贼,得拿赃。
慕容荿还想再说什么,门外却响起了修竹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轻巧,却多了一丝平时没有的不安在里面。
“主子,出事了。”修竹推门便道,她看见了屋内的慕容荿,蹙了下眉头,有些微的迟疑。
她先前去驿站,等了一个半时辰才看到顾峥的马车缓缓而至,可刚想开口,那边皇宫传信的内侍便到了。
还带来雁帝重伤的消息!
顾峥无暇理她,她也没有多待,得了信儿便赶紧跑回来。
她见慕容荿在此,不知如何开口,慕容荿却将她的这份迟疑当做是她要说的,正是他猜测的那些事。
于是他道:“出什么事了,快说!”
修竹看了他一眼,对自己主子道:“我去驿站,那边传信的内侍对顾将军说,雁帝被个小太监用砖头砸了脑袋,此刻人陷入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