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之后的事情。
对于许多人来说,别说是三百年,就是百年之后,那也是杞人忧天。
但是对于朱明忠而言,他却不得不考虑三百年之后的事情。
三百年之后的天下会是什么模样?
置身于地图前,朱明忠看着已经列出的几个图点。
那几个图点是大明未来的封国,是方千里的王国,将他们安置在什么地方,这就涉及到很多问题。
亲王封地的王国,表面上方千里。实际上远不止千里,当然,也许他们只能控制王城附近数十里的区域,剩下的地区还需要他们去讨伐,去征服,去占领。
即便是爪哇也有多个素丹国,他们甚至都还没有向荷兰人臣服,将来桂王到了巴达维亚,想要扩张领土地,就必须灭掉周围的素丹国,才能得到其土地和人口。其它地方大抵上也是如此。
因为亲王封国面积较大,所以,朱明忠更倾向于将他们封在南洋群岛,这样就避免了王国威胁大陆,而且爪哇、苏门达腊这样的岛屿上,也会有多个封国,这样的一来,他们在将来,可以互相制约。
至于方五百里的郡国,他们的分布就灵活很多,无论群岛或者半岛,都可以安置。未来他们会像芝麻粒一样,散布在南洋各地。
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就是镇国将军!
相比于所剩不多亲王、郡王,现在大明的宗室之中,还剩下近百位镇国将军以及上百位辅国将军。之所以把他们也纳入分封的序列之中,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节约钱粮。而是因为朱明忠需要这些宗室子弟去帮他镇边。
“当年成祖破安南,设交趾布政使司其下设十五府、三十六州、一百八十余县,后虽属加以并改,下辖17府、47州、157县,如今郑氏大越、阮氏广南其治民应在三百万至四百万之间,也许更多一些……”
双眼盯着地图上的交趾,背对着张煌言,朱明忠沉声说道。
“当地经两千里垦殖,早已经是沃野千里,如果将此地封给亲王、郡王,必定会如同郑阮等人,最后极有可能会尾大不掉,所以,朕才会意以一府之地封镇国将军镇守,一州之地封辅国,不但安南如此,平南、老挝以及暹罗也是如此,当然,可以因地置宜,在这三地适当放大一些。”
“陛下,如此南边既可平定,且其只有一府一州之地,他日朝廷若是有意收回各地,只需下一旨圣旨既可,数十位镇国、辅国,纵是合纵,亦不至于敢抗拒朝廷的旨意。”
对于陛下的这种封法,张煌言是赞同的。与其说是分封,倒不如说是“镇守”,而且他们即便是成功的将当地的蛮夷招抚为夏,其实力也总归非常有限,顶多也就是等同于西南的土司。
“一国至多十万军民,这样的地方,是绝不至于生出乱子的!”
摇头常叹一声,朱明忠的唇角微扬,这样的封国,是国吗?也就是一个稍大点的镇长罢了。如果说一个镇子,都能够威胁到大明的江山社稷,都能够篡夺权,那么这个大明,恐怕都沦不到他们来夺权,就已经灭亡了。
其实,别说是这样的小镇,即便是那些王国,朱明忠也不担心,就像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压根就不需要考虑东南亚小国给自身带来的威胁,反倒是那些小国会千方百计的维持与大国的关系。
至于他们彼此间的争霸……他们能用三百年的时间,让南洋的土著全部归化为汉人,恐怕就已经耗尽了他们彼此间的精力了。内忧未除的时候,谁又岂去争霸,更何况,那边还有一个天子。
而且天子在他们附近还有几根打狗棍——驻扎南洋的舰队随时可以收拾他们。这样的霸主谁会去争?有争霸主的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寻思着如何化夷为汉,如何让他们的封国变成自己的国家,而不至于担心夷人作乱。
“唯一能让朕感到忧虑的,恐怕还是他们的力量能不能镇抚蛮夷,毕竟,无论那一国,如果为蛮夷灭国,都会给将来的镇蛮抚夷一事带来难以想象的影响。”
听到陛下的忧虑,张煌言只是笑说道。
“陛下,不是已经决定复建藩王三卫,三卫少则万人、多则万五千人,即便是郡王,也会令其复建一卫,至于镇国将军,虽说只有一个大队的人马,可也有千人之多,这千多人马似乎不多,可实上,却足以镇抚蛮地,况且,宗室之间血脉相连如果一地起乱,周围诸国也必定不会坐视,春秋时诸夏尚知道“尊王攘夷”,今时诸宗为于夷地立足,也必定知道什么是同气连枝,知道“尊王攘夷”。”
张煌言的话,让朱明忠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盯着南洋半岛的,未来那里将会分封数百个大小不等的郡国、公国。
“齐桓公二十三年山戎攻打燕国,燕向齐求救,齐桓公救燕。二十五年,山戎攻打邢国,“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齐桓公再次发兵攻打山戎以救邢国。”
言道着“尊王攘夷”一词的典故,朱明忠又继续说道。
““尊周室,攘夷狄,禁篡弑,抑兼并”……说白了,就是一致对外,一致对外掠夺蛮夷的土地,如果这样的话……”
看着地图,尤其是平定与老挝等地,朱明忠思索片刻然后说道。
“这里太过细碎了,也不符合镇蛮抚夷的需要,可以在这里安插几个郡国,一来郡国兵力、财力数倍于镇国,如果镇国的蛮夷势大,他们可直接兴兵助其攘夷,而且……”
“而且有郡国近在咫尺,会令诸镇国更加亲近大明,毕竟,相比于朝廷,郡国近在咫尺,才会让人心怀顾忌。”
张煌言一语道破了陛下的想法。
朱明忠微微一笑,然后说道。
“不仅如此,有郡国在,只会那些镇国不至于安守城邦,而不知抚夷。”
郡国就是一条鲶鱼,鲶鱼在搅动小鱼生存环境的同时,也会凝重的说道。
“说起来简单,具体操作起来,却有些困难,不过,至少在百年之内,都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说实话……”
将目光从地图上收回,转身面对张煌言,朱明忠颇为无奈的笑道。
“把这么多宗室往那里一丢,他们的财力能否自理,都是个问题,毕竟,那些地方远谈不上什么鱼米之乡,如果不能财政自理的话,指不定,到时候,会有一群破产的小邦,等着朝廷去救济,这才是最让人操心的,到时候,如果朝廷救援的话,就等于朝廷背负上一笔负担,如果朝廷不救援,连最基本的财政都无法自立,那么其灭国也就是早晚的事情。”
陛下的忧虑让张煌言颇以为然的点点头,当年在江西时,他就曾受困于粮饷不足,如果不是陛下于江北协饷,恐怕他根本无法在江西立足,他在江西如此,那些宗室于南洋未必如此。
“陛下,臣听说,最近有一家富达银行在南京倒是极为活跃。”
看着满面忧色的陛下,张煌言笑说道。
“活跃?怎么个活跃法?”
朱明忠倒是有些好奇了,张煌言怎么会提到银行。
“臣听闻,富达银行的东家,祁子英一直在游说各藩,接受其贷款,多则数百万,少则数十万,大有一副,愿意倾尽财力助各国建邦。”
愿意倾尽财力!
张煌言的话音一落,那边朱明忠像是恍然大悟道。
“这祁子英倒是知道,什么是奇货可居,于我大明来说,各国是负担,可如果操持得法的话,各国就会变成下金蛋的鸡,将来他收回贷款必定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可以趁机把业务作到各藩,现在其它银行,应该还没有这个动作吧!”
即便是偶尔有几家收不上来贷款,又有何妨?只要能收回利息就行!后世的那些小国,又有几个不是负债累累?
“富达银行……”
沉吟片刻,朱明忠问道。
“朕没有记错的话,是晋人办的银行吧,他们倒了会算计……”
在另一个时空中,那些会算计的晋商,让蒙古欠下了他们几亿两银子,即便是不吃不喝,恐怕也是还不清的。
“他们愿意借钱给各国,是好事,不过……”
沉吟片刻,朱明忠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慢悠悠的说道。
“想要趁火打劫,恐怕朕是决不会让他们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