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从的大臣一路看着表,指挥舆驾的步伐,从而扣准了时间,准两点钟,进了作为紫禁城正门的端门。端门城楼主要是存放皇帝仪仗用品的地方。皇帝举行大朝会或者出行,城楼下的御道两侧,仪仗种类纷呈,数量庞大,队伍宏伟,从太和殿一直排列到承天门,长达两华里。同时端门和午门城楼上钟鼓齐鸣,以显示封建皇权至高无上的威严。
而现在,同样亦是如此,那皇帝的仪仗,甚至是雄伟。在舆驾经午门过金水桥入皇极门,循三大殿东侧,到后左门,外朝到此将尽,再往里走,也就是“内廷”了,非有“内廷行走”差使的人,不得入。
作为皇帝的朱由榔也是在这里换的软轿,向东入景运门,景运门是戒备森严的,没有皇帝的诏令,就是王公大臣也不能进入。因为,这是进入皇宫内院的必经之门。
于景运门换了朱由榔在舆轿之后,在坐于包金舆驾上的他望见那紫禁城城的屹立,瞧着这即便是于梦中,也瞧不真切的紫禁城,一时间不由得悲喜交集,眼眶发热了。
“想不到,想不到,有一天,咱居然能够重回紫禁城啊……”
朱由榔勉强忍住泪水,在心里头这么自言了一句,随后又噙着泪笑着。
“到底是气数在大明。今天应该高兴才是,对,应该高兴……”
入殿才正式行礼,乱糟糟地不成礼数。朱由榔自从继位为帝那天起,这十几年来,基本上就是仓皇逃难,惨痛的记忆委实太多了。而现在当年仓皇出逃的日子总算结束了。当年在满清大兵的追赶下,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惶如漏网之鱼似的。而现如今“回”京师时,却是大摇大摆,其势汹汹,当真是天渊之别。
那个时候,对于朱由榔来说,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过上安稳日子,能够平安渡过一生,甚至在占城时,还因为那里的安逸,而心存着能于占城长久居住的意思,那时那里曾想过,会有回到京师的一天。
回来了,再也没有了当年的仓皇与狼狈,现在有的只是身为皇帝的体面,尽管他从未到过京师,但是他仍然将这次进京,视为“回来”,因为他是大明的皇帝,他本身就应该居于京师。
回来了!
今天大明的皇帝回来了!
文武百官前呼后拥,沿途所到之处无不设案恭迎,未到京师,京中官、兵、万民、就已经是翘首以待,即便是马车之中,他都能感受到百姓发自肺腑的欢迎,他甚至隔着薄纱看到那些看到汉家天子圣驾时,都是王坤离宫之后才发的事,可是在皇上等人休息着的时候,王坤并没有休息,而是拉着迎驾的太监,向太监询问着这宫里头的变化,以便回答皇上问题,这会原本做过的功课,正好派上了用场。
“君主华夷!”
默默的念着这四字,朱由榔暗自神伤道。
“天下遭此之劫,皆是我朱家不屑子孙之过,居然害得高祖墨宝毁于兵火,实在子孙之罪过……”
尽管朱由榔的嘴上道着罪,而且看似神伤,可是片刻之后,整个人却又恢复如初,置身于这乾清宫正殿之中的朱由榔,好奇而又充满着渴望的打量着这宫殿。他甚至不由自主的念着乾清宫所出的《道德经》的原文。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而以为天下贞。”
默默的念着这段《道德经》的原文,朱由榔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抬着脚朝着正殿的龙椅走去,此时他的眼中没有了其它,只剩下了那龙椅,那是他的龙椅,是大明皇帝位置。
除他之外,这天下何人能坐?
他是天子!
是大明的皇帝!
只有他能坐这个位置!
也许是因为心情澎湃的关系,以至于他的脚步显得有些轻浮,那台阶不过只有区区三阶,这三阶同样也是出自于《道德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在踏上那台阶的时候,朱由榔将面上的笑容敛起,他知道,作为皇帝必须要保持皇帝的威仪,这些年的颠沛流离他最很在乎皇帝的威仪,他知道,自己要将没将,要相没相,唯一可以证明自己是皇帝的,就剩下所谓的威仪了。
也正因如此,他的步伐并不是快,每一步都显得极为沉稳,他每迈一步,都会尽量让自己显现出皇帝的威仪来,可是他却感觉到双腿似乎有些轻浮,甚至就连那力气似乎也在缓缓的离开他的身体。
就当那龙椅近在眼前的时候,就在他即将坐上去的瞬间,他只觉得的最后一丝气力被抽离了身体,人也轻绵绵的倒了下去,倒在龙椅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