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可如何是好!
下了堂,回到后院里,置身于书房之中的黄品著整个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那里团团转着,他的眉头紧锁着,心里头各种念头在那里翻滚着。
怎么办?
这件事,现在可得怎么办才好?
“大老爷,您还在愁着那事?”
一旁的师爷试探着问道。
“你瞧瞧,这,这都是什么事,他杀汉奸,杀了便杀了就是了,民不举,官不究,他安生的过自己的日子,老爷我又怎么可能自找没趣,他,他倒好,来,来投官,杀人偿命,可,可要是我依大明律判他个斩决,不定外头会怎么编排老爷我……”
黄品著之所以会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他不敢杀那个人。也不是因为他害怕外头的编排,他是害怕因此断了他的前程,相比于其它,前程是最重要的。
“他杀的汉奸,可,可汉奸又岂能轮着他杀,再怎么着,这也是犯王法的,不杀他,不合法,可若是杀他,老爷我这一辈子可就全完了!他,他倒好,杀人了,还这么大摇大摆的来投官,有,有这样的吗?他就不知道跑吗?他就不知道逃吗?”
黄品著在抱怨着那朱大富居然如此不识相的时候,只听到师爷轻声说道。
“大老爷,其实,这事,根本就不是个事!”
师爷在说话的时候,把手中的折扇一展,然后轻声说道。
“大老爷,这事说难办,其实也容易,您老直接把案卷往河间府一送,到时候,河间那边自然会有定夺。”
“送河间府?”
黄品著瞧着师爷问道。
“这,这不妥吧!”
“大老爷,若是一般的杀人案,送过去确实不行,可,这不一样啊,这被杀的是满人的庄头,是汉奸,咱们北直隶多少百姓的地让鞑子圈了,那些庄头又做了多少恶,这案子,说小了只是个杀人案,可往重了说,却关系到整个直隶数百万百姓的生计,所以,这案子别说是您,就是府台大人,也不一定能做得了主!”
这还真说对了,从黄品著手中送出的案卷,这边不过只是在河间府呆了一个时辰,就被送到了京师,直接送进了楚王府——现在的楚王府正是当年满清摄政王多尔衮的睿亲王府,这睿亲王府位于南池子东侧南宫旧址。南宫在明代时为皇城东苑,是太子居住的地方,到了满清入关后,南宫又成为睿亲王多尔衮的摄政王府。多尔衮利用了重华宫旧址,将摄政王府建造得宏伟壮丽,甚至超过了皇宫。王府的地基高于地面几丈有余,加之殿宇宏伟,四周绕以6根檐柱,檐椽为三层。多尔衮掌权期间,摄政王府前每日都是车水马龙,大小官员往来穿梭,多尔衮每天召集百官来府议事,然后再将已决之议拿到朝廷去走个过场。当然在多尔衮死后被削爵,摄政王府府邸遂废。
不过在李子渊入京师后,他倒也没有避讳多尔衮死后被削爵的遭遇,而是直接搬进了这有些荒废的睿亲王府,自然的这睿亲王府也变成了楚王府。至于他为什么会选择这座王府,恐怕只有李子渊自己才知道。
打从那天进京师之后,李子渊便是一日不得闲,一方面,他既要命人警惕正在往关外赶去的清军,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派出万余骑兵尾随南下的清军,以免其为祸地方,当然,还有一件头痛的事,就是给众人分配宅子,毕竟大军入城之后,不说其它就是府中的文武官员,总归需要个住的地方。虽说王府不能私分,可是这内城的贝勒府也不少,可相比于其麾下的文武官员来说,总归还是不顶用。
“一个个都想着宅子……”
李子渊的嘴里头这么念叨着,心下有些烦恼的他,瞧着那面前堆放着的几十份麾下将领的的呈请,无非就是一个个的在那里说道着如何劳苦功高,家中亲眷如何众多,总之就是一句话,希望他能开恩赏赐一座大宅。
僧多粥少,如何分?一时间李子渊倒也没有了注意,他倒不在乎那些宅子,别说是那些大宅门,就是这若大的内城里头,那宅子可都空着,便是分赏给官兵也足够他们居住,但李子渊倒也没有这么做,毕竟,楚军不是八旗,可拿出一部分分赏有功官兵,倒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如何分,分什么样的宅子,着实让人有些头痛。
“也不知道,当初闽王入南京的时候,这宅子是如何分的。”
虽说不知道当年闽王是怎么分的宅子,但李子渊知道,若是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会惹将领不满,所以这分宅子的事绝不能草率从事。
“将宅院分赏给有功官兵,实属当然,不过,既然要分宅,就必须要做到两个字,就是公平……”
在许云程的面前,李子渊又一次强调着分宅的原则,或许,在忠义军中呆的时间不长,但受朱明忠的影响,李子渊很清楚,保持相对的公平是何等的重要,这甚至关系到。
“军中将领除非有朝廷封赏的爵位,否则一率与文官一样,按品级官阶分配,绝不能有丝毫偏坦。”
“大王所言此极是,非如此,不能稳定人心。”
按品级分宅的办法,无疑是最公平的法子,对此,许云程自然不会反对,其实,这也是府中的文官赞同的办法,并不仅仅是因为公平,而是因为……只有如此,他们才能与那些武将一样,得到属于他们的宅院,便宜人人想占,更何况这是京城的宅院。
“军心要稳,人心也要稳啊,毕竟,这里可是京师重地,孤既然克复京师,就非得给朝廷一个交待不可……”
听着大王的感叹,许云程又继续说道。
“大王,谈到人心,下官这里有一份从河间府送来的卷宗,因为此事重大,所以河间府不敢擅作主张。”
“哦?是什么卷宗?”
“大王,可知道满清后曾入关圈地?”
“圈地?你说是那些旗地吧。”
对于圈地,李子渊倒不陌生,他在南方的时候,就曾听说过。
“正是所谓的“旗地”,清虏入关后的第二年,即伪清顺治二年十二月,清廷颁布“圈地令”,以强制手段将所谓抛荒土地及前明庄田无主者,划归满族皇亲国戚及八旗官兵名下,成为皇庄、王庄和八旗庄田。圈地范围主要包括京畿00里以内土地,近京顺、永、保、河4府以及直隶9府77州县的土地。清顺治二年、四年又两度大规模圈占土地。清廷圈占民地,不下一十六万顷!”
十六万顷!
足足一千六百万亩!
听着这个数字,李子渊被顿时被吓了一跳。
“那岂不是说,半个北直隶的地,基本上都被他们给圈走了?”
“正是如此!”
许云程点点头,然后说道。
“圈地形成的庄田都是按清虏在辽东时的法子,由旗下奴才耕种,而因此“圈地令”百姓在流离失所后,为生计不得不投允到旗下为奴,而大多数百姓都是随圈地一同被强投为奴,其中奸民指他人田产、人口凭空投允旗下的更是数不胜数,所谓旗庄里的庄丁虽看似为佃户,可实则没有人身自由,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非但要为旗主耕地,忍受旗主和庄头的盘剥,更有甚者,旗主每每都会命旗庄送女子进府伺候,不知多少良家女子被旗主祸害后自杀,而那些庄头正是旗主帮凶……”
在许云程言道着旗庄庄头如何助纣为虐时,李子渊只是看着手中的卷宗,在合上卷宗的时候,只听到他大声喝道。
“杀的好!”
叫好之余,李子渊又愤愤不平的说道。
“如此恶劣斑斑之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朱玉林该杀,朱大富无罪!这河间府怎么连这种案子都办不了,当真是拿惯了满清的俸禄了吗?”
李子渊的语气中带着不满,或许,他可以为笼络人心,留用旧官,但并不妨碍他这个时候对那些旧官员表示不满。
“大王,其实河间府之所以不敢轻易断案,倒也是为直隶的安稳,大王,直隶被清虏圈占土地不下一千六百万亩,所谓庄奴亦有数百万人,若是冒然判此人无罪,这旗庄之中百姓皆杀庄头夺产,到时候又该如何?”
“许参军,所言甚是!”
突然,从门外传来了一个人的话声,不是其它人,正是几天未曾来府上的朱应升,只见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甚至就连那靴上还带着些泥土,他一进屋便行礼道。
“参见大王!”
“允齐,你这几日在忙什么?孤让人去请你,可府上却说你出去了,孤还以为你又回长沙了哪!”
在朱应升行礼之后,李子渊开着玩笑说道。他倒是不怕朱应升回长沙,关键是他回长沙能给带回来什么。这才是重要的。
“大王说笑,下官身为楚王府之隶员,焉能弃主。”
笑应着大王的话,朱应升又解释道。
“大王,其实这几日,下官一直在京郊各旗庄里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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