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领。
星光洒落。
此时倘若从高空俯视下去,善见城修士营地中亮起的一盏盏灯火,便像是天上的一颗颗星辰。
一名高瘦男子站在营帐外,看向南境,目光复杂而深沉。
这一看,仿佛相隔了千万年。
虬髯大汉推开营帐,走了出来,走到高瘦男子面前,沉声道,“你还想回去?”
高瘦男子看了他一眼。
他不想接这个话头。
高瘦男子只是摇了摇头,道,“我怕逼的狠了,会引起他们的反弹,冉瞎子不是什么好人。”
这句话似乎是戳中了虬髯大汉的笑点。
“你是好人?或是……眷恋故土?”
高瘦男子没想到又被虬髯大汉绕回了这个话题上,脸色已开始冷清。
虬髯大汉却好像浑然不知,只是自顾自的道,“我们的任务是逼出妖族,看看那个老不死的究竟是不是躲起来在破境,不下狠手,如何能把妖族人逼出来。你莫忘了,现在龙椅上的那位皇帝,已经不是秦皇了,你永远回不到过去,世上也再无贺惊山,你对这片土地所有的回忆、热诚、不甘、眷念,从你选择善见城的那一刻起,就全部应该放下,不管你想不想。”
高瘦男子的目光跳跃了下。
贺惊山。
这是他记忆最深处的一个名字,超越了周朝,超过了秦皇,也超越了天主。
但只是瞬息的功夫,他脸色已恢复平静,淡淡的道,“如果妖族和周朝尚未谈妥呢?如果妖族人不出手呢?如果妖皇真的是在破境呢?”
两人这几句话,有很多意思。
如果妖皇真的是在破境归元,那么妖皇此时的状况自然是最重要的,甚至要超过妖族太子。如此一来,纵然人、妖两族达成了什么约定,妖族人也不可能在这种风口浪尖上驰援周朝南境。
但……那又如何?
莫非善见城还想在此时与人、妖两族分个生死?
虬髯大汉只是平静的道,“天主说了,我们少了一位护法天王。”
高瘦男子的眼神再次跳跃了下。
冉瞎子镇守周朝南境,他身死只会有一种情况,也只会发生一种结果。
南境沦陷。
人族的那位皇帝,身上会被割下来一块肉。
高瘦男子点了点头,走回营帐内,声音却传了过来。
“那便先从飞鸟关开始,先断他们一只手。”
……
……
整整五日。
西门破彻夜未眠。
以前这种战事不是未曾发生过,尤其是飞鸟关,谁都知道飞鸟关是座孤关,当年那些巫族人也经常干这种蠢事。
但那时没有善见城,也没有两位通玄境
巅峰的护法天王。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已经快十日,他没有收到铁门关和龙泉关的任何消息。
这其实是最好的消息,也是最坏的消息。
没有消息,自然是最好的消息。
接下来随时可能传来的消息,那便是最坏的消息了。
前几日,西门破甚至不敢去看青鸟,但是自从圣兽去了那边后他便稍稍安心了一些。纵然依旧不敢入眠,却不似之前那般提心吊胆。
远处,善见城营地中依旧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西门破还是想不明白,他们如此穷兵黔武的侵入南境究竟想要做什么。
占领?报复?
这些都很有诱惑力,但是和善见城的付出,还是差的很远。
他走上城墙,守夜的甲士立即恭敬的行礼,心里很清楚这位长官虽然从未上过前线,但其实比谁都更看重飞鸟关的存亡。
有的人的战场是在前线,有的人的战场是在心中。
西门破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勉励,旋即又巡逻了大半个时辰,指挥一些甲士将城墙上有些缺漏的地上修补完整,这些做完时,天已有些微明了。
他准备去小憩片刻,哪怕小半个时辰。
纵然是修行者,首先他是一个人。
便在此时,有甲士惊呼了一声,“将军快看。”西门破一惊,随着那甲士所指的方向看,只见善见城的营地中,无数人竞相涌出,宛如群蚁。
他们已经飞鸟关围困数天。
围困当然不只是为了围困,北上也不只是为了北上。
西门破苦笑,心道终于准备收获果实了吗?
但很快,他的眼神重新归于坚毅,原本小憩的打算也随之抛却脑海,一声大喝几乎传遍了整个飞鸟关。
“众人戒严,取我战甲来。”
……
……
很多人都在等待这一天。
平定军的甲士,七星宗的道士,善见城的修行者……
这不是最坏的事情。
总比茫无目的的未知要好。
既然来战,那便战。
西门破的一声喝,将所有的甲士和修行者在瞬间惊醒。
他们只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完成了集结。
但善见城的修士比他们的速度更快,不少人已是走出营帐,看起来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齐平带领这七星宗诸多修行者出现在城墙上。
西门破走过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只见西门破瞟了岑夫子一眼,齐平便迅速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消多时,善见城的修行者已开始了第一波攻城。
真气碰撞,法决爆闪,从城墙上倒下的人影
,便如被镰刀收割的草芥一般。
西门破走到岑夫子身边,道,“岑长老,是时候了。”
岑夫子嘿嘿了一声,道,“将军不愿背负骂名,难道某便不知羞耻,被我周朝黎明钉在耻辱柱上万年痛骂?”
想要不背负骂名,方法自然是有的。
关在人在。
西门破先是行礼,旋即叹道,“长老,失敬了。”
岑夫子陡生不妙之感,然而却已迟了。
虽比西门破高了一个小境界,但论到反应速度,他如何能比常年驻扎在一线的平定军甲士相提并论。
再加上本便不是全盛状态,西门出手间,只见人影闪动,真气爆鸣,仅仅数合之后,西门破抓住了机会,手刀上混入真元,切在了岑夫子的后脑勺上。
他抱起了丹丘生,向齐平走去,道,“稍后我的副将会为你们创造机会,他们急于破城,必将疏于守城,北门最易突破,我会让两位副将亲自护送并且断后……拜托了。”
齐平深深的看了一眼西门破。
这位主将没有再多言语,也没给齐平拒绝的机会,他走上城垣最高处,这里可以轻易的俯视飞鸟关全境,也曾住过一只牛。
西门破轻轻的抚摸那些已显的有些破败的城墙。
这些都是用从铸剑城运来的,由他们专门打造的砖块堆砌的。
但还是逃不过风雨的摧残。
时间几乎可以洗去一切东西,但不知能不能洗去西门破三个字。
他又会被人们记住多久。
便在此时,一道雄浑至极,几乎无可匹敌的神识扫过飞鸟全关,扫过那些甲士,扫过七星宗的诸多修行者,最终,落到了西门破的身上。
那位一直未出手的护法天王,终于现身。
至于另一位,想必应当是去牵扯冉瞎子了。
西门破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圣兽和冉瞎子二对一,应当能创伤那位护法天王,说不定出乎意料之下,还能取得不俗的战果。
西门破手掌已摸至剑柄。
将对将。
太初中境和通玄境巅峰。
主将也是可以出战的,但是得看是什么时候。
西门破不知道他会被人们记住多久,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但至少不能被世人放在耻辱柱上,没有辱没西门家、国子监、问天学院的威名。
跟随着真元一起翻滚的,是他体内贲张的血脉。
然后……
那位护法天王的神识,只接触到了西门破片刻,便一触即回,连稍稍的停留都没有。
西门破很快便明白了什么原因。
他不是通玄境,自然不值得这位护法天王出手。
一股莫名的羞耻感迅速的占据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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