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不管是余二爷,还是满仓都没想到杜君会直接出手,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似乎都要凝滞了。
余二爷并没有上前指责杜君,而是正蹙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杀气腾腾的杜君,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他而言,安掌柜只是一个下人,还是一个不得欢心的下人,打了就打了,没什么了不得的,但他看中的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杜君的这一巴掌,明显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另一边,惊讶过后,满仓也不管什么桌子了,随手一松,待客放置茶水点心的小方桌“嘭”的一声重重的砸在地板上,果盘点心骨碌碌洒落一地。
紧赶几步来到杜君身旁,带着哭腔搀扶着,“小姐,你消消气好不好,咱别为了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那就太不值了,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你也得为姑爷,为肚子里的小少爷着想啊.....”
杜君像一颗松柏般,直直的站着屋子的中央,对小丫鬟的劝慰充耳不闻,攥紧的拳头还在微微颤抖,手背上的青筋隐隐突起,胸脯上下起伏,面若寒霜,眼神似淬了毒一般,射向躺在地上不时发出痛苦呻吟的安掌柜。
你个老王八蛋,一巴掌便宜你了,今天就是地点不对,要不然我直接砍死你。
你给我等着,咱俩的事没完。
就在这时,“乓”的一声,紧闭的包间门被人从外面踹开,紧接着咻的一条人影闪了进来,直奔杜君而去。
“对不住二爷,宋捕头来的太快,小的拦也拦不住......”守在包间门口的小二连忙躬身跟余二爷解释。
余二爷摆了摆手,沉着脸扫了小二一眼,“出去,没你的事,把嘴闭严了。”
“是,是,二爷”,小二边嘴上应着,边躬着身退出包间。
带上门再次站定,惊魂未定的闭着眼,手掌握拳拍了拍胸前,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才把眼睛睁开。
摇了摇头,又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紧闭的包间门,决定还是听从余二爷的话,闭紧嘴巴,省的惹祸上身,这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他一个小伙计能置喙的。
不过,掌柜的为什么趴在地上呢?
眼前一暗,一张熟悉至极的脸出现在杜君面前。
“姑爷!”
“小君,你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突然出现的宋江,杜君一阵恍惚,眼眶一热,别扭的转过头去,语气依旧冰冷,“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
不是你派人叫我过来等你的么,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不过当下绝不是争执这种无关紧要事情的时候。
冲进来的那一刻,宋江就发觉到了房间里的异常,气氛异常,桌椅凌乱,明显有打斗痕迹。
唯二的两个外人,安掌柜他是认识的,此时正满脸是血的躺在地上,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束手而立,从和小二的对话中,不难得知这个人就是明远余府赫赫有名的余二爷。
“余二爷”,宋江抱拳施礼,正色道:“在下安县捕头宋江,适才在楼下听到桌椅翻倒之声,忧心内子身子有佯,一时情急做出鲁莽之事,还望二爷大人大量,不予跟小子计较。”
“不过,还请余二爷坦言告知”,话锋一转,“这段时间包间内所发何事?竟引得安掌柜受伤如斯,莫非出现了歹人不成?”
歹人?
歹人就是你家娘子!
余二爷也是第一次瞧见宋江,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肤色呈小麦色,这点跟他娘子倒是相称,一身短衣打扮,看着还算精神。
面对宋江的问询,没好气的别过头去,“哪来的什么歹人,是你家娘子出手干的。”
“我家娘子?”宋江把话在嘴里重复了一遍,再次抱拳,“我家娘子本性纯良,断不会无故殴打安掌柜,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家娘子本性纯良!?
连你自己都称‘殴打’,你还敢称你家娘子本性纯良?
你是不是当我傻,当我白痴啊!
一巴掌能把安掌柜打的吐血,牙都掉了几个的人,还好意思按上‘本性纯良’这四个字么?
触不及防被撒了一把狗粮,余二爷也是醉了,重重的哼了一声,紧紧的抿着嘴唇,颇为无语的瞟向一边,决定还是不搭理这一对‘本性纯良’的夫妻。
事情来得突然,他也要合计一下这以后跟杜家小娘子的生意,是不是还有继续下去的理由。
余二爷可以任性,把宋江晾在一边,可躺在地上的安掌柜不行,吐了半天,这半边脸还是麻的,脑子更是嗡嗡的响个不停。
眼瞅着事情向他设计的方面而去,万不能因宋江的出现而功亏一篑。
顾不得身体不适,挣扎着抬起头,冲着二爷方向,含糊道:“儿...爷,嘶.....你哥要.....为老奴.....做主啊!嘶......”
牙掉了几颗,说话漏风,再加上嘴巴吃痛,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幸亏这会儿屋子里没人说话,否者真没人能听到,因为声音实在是太小了!
宋江进屋后直奔娘子,然后又和余二爷说了几句话,安掌柜一直趴在地上,倒是没来得及好好看他。
现在他一说话,自然是把宋江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嘶!
看到安掌柜的惨状,宋江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后槽牙似乎都有些发麻。
这也太惨了吧!
只见安掌柜脑门上青紫一片,那是叩头磕的,右边脸上肿胀成一团,连带着本就不大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而左边脸上却因一直浸在血水里,这突然的一抬头,口水和血水混合物,一丝丝的顺着脸颊不断滴落到地板上。
这形象,真是要多惨就有多惨,也不知道娘子下了多大的气力,才能达到这个效果。
宋江憋着笑,转头看向自己娘子,脸色忽然大变,抓着杜君的一侧臂膀喊道:“君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满仓一时还有点懵,她一直在旁边搀着呢,也没发现小姐有什么问题啊?
猛地抬头一看,才发现杜君的鬓角有了汗渍,脸色也有些发白,这才意识到小姐的状况不妙。
也连忙问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身子哪儿疼?”
“我.....肚子疼”,下腹的坠涨感疼的杜君五官都皱在一起了,咬着牙,硬是挤了几个字出来。
适才宋江进门,让杜君顶着的那口气忽然松懈了下来,就感觉小腹有隐隐的坠涨,本想着忍一忍就能过去,没想到,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已经疼的她话都说不出来了。
“肚子疼?是不是要生了?”
宋江大惊,嗷得一嗓子喊出来,把满仓和余二爷也给惊到了。
这个时候,余二爷也顾不得纠结眼下的生意,冲出房门连喊了几声,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计。
“快,快,准备门板抬人!”
“赶紧通知家里准备热水!”
“通知稳婆,准备接生!”
“娘子准备的稳婆,我不知道住那啊?”宋江真懵了,急的直跳脚,站在一旁却无从下手。
余二爷猛地踹了他一脚,大吼道:“你一天天的都知道些啥?看看你家还有谁知道,赶紧去找!”
慌乱中满仓喊了一声,“我知道稳婆住那,我去找”,说完,转身,蹬蹬蹬往外跑去。
这个时候,余二爷没空搭理跟个没头苍蝇一般的宋江,指挥着几个小伙计,开始卸门板。
“二爷”,阵痛了一会,杜君缓了点力气,“不用那么麻烦,我叫了车就在酒楼门口,我应该还能走。”
“真的能走?”
杜君微微颔首,转而看向吓得出了一身汗的宋江,笑了笑,安慰道:“没事,女人生孩子没那么快,家里都准备好了,别慌就行。”
搀扶着上了停在望江阁门前等候的马车,车夫都懵了,这小娘子下午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看这架势就要生了!
甩起马鞭,一路驰骋,很快就到了宅院。
余二爷紧随其后,也坐着马车赶到。
敲开院门,又是一阵人仰马翻过后,杜君被送进了正房西厢,也是提前准备好的产房。
随后,满仓也气喘吁吁的带着两个稳婆接踵而至。
两个稳婆一位姓刘,一位姓林,都是年纪在接近五十岁的妇人,有多年的接生经验,做事亦很老到,进了院子,几声吩咐下去,该烧热水的烧热水,该熬药的熬药,该做吃食的做吃食,很快小院里的几个人就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忙活起来。
“啊,啊!”
听到房间里传来杜君压抑不住的痛呼,宋江心急如焚,抬脚一个箭步就准备往里面冲,娘子是一个十分能隐忍的人,刚才回来的一路也没喊出声来,如今还不知道会疼成什么样呢?
不料,刚跨进正房大门,就被穿着白色大褂,头戴方巾的刘妈妈伸手拦了下来。
郑重道:“老爷,产房乃污秽之地,男子是不能进的。”
“那......娘子喊的那么大声,肯定是疼的厉害,我进去安慰一下也好。”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宋江自然知道男人不能进产房这条规矩,奈何听到杜君一声接一声的呼叫,还是忍不住想进去安抚一下。
刘妈妈见多识广,亦很明白宋江的心态,暗道这家小娘子倒是个有福的,有个心疼人的相公。
眉眼弯弯,一脸的温柔笑意,“自古以来,女人生孩子都要疼上一遭,才能过这一关,再加上小娘子这是第一次,难免有些紧张,老爷不必担心。”
“那能不能吃点什么药,让娘子不那么疼?”
“哎!别在一旁打扰稳婆”,余二爷在一旁实在是看不过眼,上前一把拉着宋江回到院子,“女人生孩子,你跟着操什么心,听人家稳婆吩咐就是。”
“那......”
“别这个那个的,没个一天半天的孩子生不下来,赶紧让你家厨房弄点吃的,一个晚上了,跑前跑后的还饿着肚子呢”,瞧不上宋江那没出息的劲,余二爷挑着眉头不耐烦的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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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你饿,我也饿啊!
刚用苦肉计使得二爷和杜君之间产生嫌隙,没想到就被杜君突然产子给化解掉。
眼睁睁看着余二爷带着一票伙计忙前忙后,他这边却一个上来问候的人都没有,只身躺在望江阁二楼包间里的安掌柜举头望天,欲哭无泪。
这就是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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