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慕容冲便领着子莫去见了洛阳驻军守将肖毅。肖毅一听竟是兰陵王孤身潜入洛阳,真是激动得差点哭了出来。
“殿下啊殿下,你可带了多少人马前来?!”肖毅食不知味,夜不能寝,左臂在与达奚武的作战中受了一剑,扎着严严实实的绷带。一张老脸没了先前的骄傲,尽是狼狈。
“五百!”子莫淡然说道。
“什么?!五。。。。。。五百?!”肖毅一屁股坐在营帐内的元帅宝座之上,蔫了。
慕容冲垂头轻笑了一下,长恭真是调皮,肖将军就算再嚣张,如今都吃尽了苦头了,再这般吓他便是过头了。
“肖将军,长恭殿下和你说笑的,别紧张!”
子莫转头看了眼慕容冲,没想他这么深明大义还不记仇,慕容冲显然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对视着嫣然一笑醉人心。
“咳。。。。。。我没说笑,真的就这五百骑兵,还是段韶老将军亲自点头才肯暂时借于我的。”子莫摊手道,说完,慕容公子的笑脸也僵硬了。
一番密谈,肖毅和慕容冲两人四只眼睛都直愣愣盯着那兰陵王高长恭!这人胆子忒大了!发自肺腑,异口同声,肖将军和慕容公子真是默契得连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都同时响起。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肖将军你配合我便是。斛律将军的大军正火速过来救援洛阳,只是若道上遇到了宋军阻击,那便会延误了时日,我所说的法子是最好的解围的办法。”子莫正色道。
“我不许你如此。。。。。。”慕容冲脱口而出,又觉不妥,轻咳一声换了神色继续恭敬说道,“殿下,您乃千金之躯,不可身先士卒,况且你方才的法子实在太过冒险,望三思。”慕容冲若是早先便知晓长恭的打算,他是不会带他来这肖毅的营帐。都怪他自己,昨晚都没心思听长恭说说此行来的目的。。。。。。这么一想,昨晚一番云雨又不禁浮上脑海,历历在目。一想,慕容美人鼻尖出汗,口干舌燥,浑身都不自在。
“是啊是啊殿下,末将也觉得不妥啊,况且这。。。。。。”肖毅抖了抖干巴巴的嘴唇,为难说道,“老夫左臂剑伤入骨啊,真是无法再出城诱敌军再战了!”
“本王只是来知会一声,军令如山,肖将军不会抗命吧?”子莫看外面已近黄昏,不再多言,于是端起架子,来了个发号施令,可一眼看到肖毅满是沟壑的上了年纪的脸旁两鬓斑白,一脸苦涩,不禁心软退了一步,“本王念你有伤在身,又是老将,后天出城与周军再战之事便不必太过勉强,只要拖住周军不离开洛阳,如何?本王只需你拖住洛阳城外的周军两个时辰!”
“末将。。。。。。末将已然请慕容将军代我迎战了!。。。。。。”
“放肆!慕容将军本是找你来调借粮草的,你不借也就算了,如今他在城中你倒是把这些犯险的事儿全都推了过去。肖将军,你也是老将军了,偏安一隅便是觉得洛阳乃古都重地朝廷不会放着不管,于是你有恃无恐?!晋阳若是没有守住,你肖毅便是杀无赦的罪名!”子莫一时间来了火气。
肖毅抱拳低头喊着末将不敢,眼睛斜睨着却怨恨地盯了眼慕容冲。他是认定了慕容冲势单力薄无人会为了个柔然外臣一面之词怪罪于他才会不把借粮之事放在心上的,这可真是邪了门了,听这兰陵殿下的口气,甚是袒护和偏帮!
慕容冲看了眼很少动气的长恭,心头都是暖意流动,又想到这个向来敢死作风的高长恭从来都是做得多说得少,怕他暗地里为了胜利作出很多方才根本没说出来的打算,便打圆场说道:“长恭殿下息怒,肖老将军此前三战的确是尽了心力,可惜周军大将达奚武狡诈,才负伤。应战一事也是我慕容冲自告奋勇的,之前未能为晋阳解围尽一份力,如今受此重任出城诱敌,我慕容冲定当竭尽全力!请殿下放心!”慕容冲抱拳当即把子莫给肖毅的任务给应了下来。
。。。。。。子莫瞥了那和事佬一眼,慕容公子不知怎么的,今天的性子出奇得好,以前怎么没觉得呢?慕容冲是如此宽容厚道的人吗?!别说肖毅有些吃惊,他都有些二丈和尚摸不上头脑。
黄昏已近,慕容冲还是把子莫送到了那个高高的塔上。真是风起云涌的爽朗夏日,塔顶的风很猛烈,刮得子莫垂腰的青丝翻卷着丝丝扬起。他背后的云霞是燃烧到了极点的红烈,似乎流动的火焰,把那张玉雕般的脸儿都衬得红润起来。
“长恭真好看。。。。。。”慕容冲本来已经打算和他说声再见了,可是无奈情到深处,眼睛挪不开,手也死死拉着不想松开。
“咳,你现在和个女人一样。”子莫动了动剥削的嘴唇,轻轻发表了一句高论。滑翔翼背在肩上,子莫觉得自个儿怎么好看得起来?!
天底下便没有像这高长恭这般这么能让人扫兴的木头了,拧了下眉头,慕容公子不怒反笑,捏着子莫的手拉拢了些靠到了他的耳根旁:“我们两个到底谁才是女人呢长恭殿下?”细细密密,他在长恭的耳垂边咬了一串牙印。那绯红的颜色迅速爬上了那轮耳廓,子莫一震愣,回过神来想打那蹬鼻子上脸的家伙一拳,可那慕容冲早就退了一步避开了。
“还谋杀亲夫!”歪着脖子勾着坏笑,慕容冲顽劣的样子让子莫气急了又觉得新鲜好笑。那冷傲孤高的慕容冲原本应是这个样子的,笑得明朗活得洒脱,他如若还能做回自己,一定是另一番风景。横掠天际,栖于九天之上,纵然这凡俗的尘埃污了他的羽翼,可却不碍于他有朝一日冲破桎梏回到那原来的地方。
“其实你这样笑着也好看得很呢,没心没肺的,火烧云都比不上你的笑。”子莫勾了勾那人的鼻梁,不再多言,趁着风势正起,他真要回去了,往前走了两步回头道,“后日出城迎战别太卖力了,只是诱敌,帮我迷惑周军用的,你若是太拼命,到时候惹恼了达奚武,我可自顾不暇没空来救你。”
云卷云舒,以天为幕朝霞似锦,慕容冲长长叹了口气,这长恭殿下败人兴致下人威风的本事真是绝世无双一时无二。得亏他慕容冲心胸宽广啊,不然。。。。。。勾唇一笑,心里想着你便嘴上逞威风吧下次抓着你了再好好补偿!
抬头倾城笑着微微颔首,慕容冲长身玉立摆了摆手让长恭这个不讲话才是仙姝下凡的家伙还是赶紧乘风归去吧,免得他憋不住闷气把他今晚也留在这里。
“那我便走了。。。。。。”子莫拉开滑翔翼的机关,随着一阵强风滑了出去。
“我叫凤凰,记住了!”后面的塔上,竟然是慕容冲在对着半空喊道。
子莫在天上愣了愣,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转头暗自念叨着:“傻子,我知道啊,不过这样的小名叫起来真是让人尴尬啊!”
等子莫回到了洛阳城外的山间地洞,发现先前让他派出去的车严,熊三,林子新和林肖如他们便是都已经回来了。
“见过王爷!”那陪着子莫本打算去睢州的一行人风尘仆仆,齐齐作揖行礼道。
“多什么礼啊,你们动作可真快啊,这就找到这儿了?”子莫见着他们开心,上前拍着兄弟几个的肩头喜出望外。
“啊哈哈哈,老早就和燕凛兄弟联络上了,洛阳这儿战事吃惊,我们可是日夜兼程来此处想帮殿下一臂之力!”林肖如几个笑着说道。
“殿下,您耐心稍等几日吧,其实斛律将军率着大军已经在赶往洛阳的半道上了,只是因着和沈庆之的人马在南衮州狭路相逢对上了才会慢了行军,落雕都督和那沈庆之是老对手了,知晓他串通了周人便是想兵发洛阳一同攻城,便索性在南衮州便较量上了。让周宋两国的人马兵汇一处到时候更加麻烦!如今在南衮州一带两军已然战得昏天暗地。斛律将军便是让我来告诉您莫要心急,周军只围不攻看来不得了宇文护和沈庆之皆已经被我军拦截的消息他是不会轻易攻城的!只需要五日,待把那沈庆之赶回了建康,这洛阳的周军便是我大齐的瓮中之鳖他们别想跑!”熊三儿说道。
“五日?。。。。。。”子莫沉思着,问那李老三道,“三当家,先前和你说的事儿这两日有些进展了吗?”
听到这话,腰上别着那沾土的皮毛搭子,灰头土脸的李老三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了,说道:“殿下,我找的那几个弟兄都是有两把刷子的,早就依着山势脉络绘好了这地下墓穴的地图,然后我也不敢耽搁时日,便自作主张叫了好几百的兄弟都挖上了!真是蔚为壮观啊,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王侯将相,死了还如此威风,我看不比那什么洛阳行宫小!”
子莫一脸雀跃,接过了地图看着,而旁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说话间,那隋小勇和其他几个骑兵将士手握铲子听说长恭殿下回来了便刚出来迎接,子莫一见他们倒是颇感意外,说道:“几位怎得也在里面?”
“隋壮士他们几个真是热心肠啊,本该我们兄弟干得活他们也抢着做。这堂堂齐国段家军的精锐怎得就跟着我们挖起土来了,实在是不敢当啊!”张老四跟在他们身后一同出来了,边走边说道。
“不不,我们这些人现在便是长恭殿下的属下,理应与这里的兄弟一条心,长恭殿下在晋阳的本事我们各个都是心服口服。如今殿下命大家伙挖这地下墓穴必当是与给洛阳解围有关,我们几个怎能置身事外!”隋小勇他们脱了明晃晃的骑兵盔甲,穿着里衣,弄得汗流浃背。
“长恭谢过众将士信任,多谢!”拱手行礼后,子莫便带着大家一同去看这两日的成果。
原本他们谈话休息的小洞穴已经被挖开了一个大口子,这里,便是古墓的入口。
李老三点了个火折子走在前面,给众人引路,通道虽不宽敞明亮,可是甬道绵长,上下左右都是用上好的白色石砖砌得工整服帖,平平坦坦,与那生刨烂挖出来的泥洞那是天壤之别。“按着老大的嘱托,我们兄弟几个可就是********打通着岔道呢,一探到那石壁后面是墓穴的便没敢往里深挖,怕惊扰了这墓穴主人的长眠。如老大说的,我们只是借个道儿,这墓里的金银珠宝我们分毫不取一点不要,虽着想想这外面都如此讲究了里面定都是稀罕玩意儿,可是兄弟几个还是生生忍住了!”李老三笑呵呵说道。
“三当家做得好!我们能得此密道也算是天佑大齐,洛阳是风水宝地,安眠于此的旧朝贵人我们理应尊重不可亵渎。”子莫说话间已然听到前方有重重的挖土打洞的声响,转过弯,果然有好几百人光着膀子在那里开路。
“诸位兄弟辛苦!”子莫拱手行礼道。
“见过老大!”西梁山的兄弟也不见外,笑呵呵抱拳喊道。
“哎呀你们怎么停下来了!三日内要打通道金镛城的道儿的,还不赶紧……”钻在暗处正认真画图敲着岩壁确认后面动静的一个矮矮瘦瘦的男子咬着笔头钻了出来,他脸乌七八黑的,只有一口牙白得闪闪发光,洞里太热敞开了衣襟可是太瘦了于是露了两排排骨,倒是没听到别人在说些什么,聚精会神间察觉没了挖土的声响倒是蹦了出来以为大家在消极怠工了。
“我去,狗蛋你怎么这般模样就冒出来了!我本想你好不容易露回身手今日老大回来便在老大面前好好夸赞你一番的,你瞧瞧,什么德行!把你那一身的排骨给我盖起来!”李老三揪着那人的后衣领,摇头说道,恨铁不成钢啊!
哈哈哈哈,这人引得大家一番哄笑。狗蛋才反应过来,赶紧把衣服穿严实了,拱手行礼道,“见过老大。”
“狗蛋?!”子莫来这个朝代这么久,如此随意的名字还是第一次碰到,不免有些忍俊不禁,不过听三当家一番话便知道这人就是那探墓穴之人,有些肃然起敬,当真人不可貌相,“狗蛋兄弟辛苦了,长恭谢过。”
狗蛋被堂堂殿下居然给他行礼的举动搞得手足无措,一扫满脸疲倦和吃了仙丹一样顿时容光焕发:“老大,您可别这样,我狗蛋以前在山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论武功力气真是不行,要不是大家伙觉得我看看风水占个吉凶还准,我哪能让当家的们留我这么久呢!哈哈哈!”狗蛋憨憨一笑,露出一排门牙,听得其他人也乐了。
“你这也是身怀绝技呀,不可小瞧了自个儿的本事,狗蛋兄弟日后可施展之处便多了去了,其他的兄弟也一样,各有所长各展才华,更要分工合作,扬长避短,如此才可拧做一股力量,摧枯拉朽,不败之地!”
“是!是!是!”经得一番鼓舞,大家的士气更胜。原本松松垮垮的西梁山匪们,其实潜移默化间正在悄悄蜕变着。
“几日可到了那金镛城外?”子莫问狗蛋。
“明儿半夜便可。”狗蛋儿回道。
“好!”打从看到这狗蛋描绘的洛阳一带的山脉地形图,子莫眼中便只有那据邙山而卧的金镛城。攻周军的不二据点,可起高屋建瓴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