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之危,因为车严带着子莫手下的亲兵混入肆同镇而解了北齐的燃眉之急。高湛念在车护卫他们毁了周军粮草有功,便功过相抵,也就不再追究子莫的亲兵们在长安护主不力的罪责。
另一方面,宇文护似乎在未央宫中也陷入了困局,多方角力,他一时半会也无心再在边境兴风作浪。
中秋,子莫带着郑儿和一众死里逃生的使臣们又回到了邺城。
几个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在长安的上了年纪的使臣不禁老泪纵横,到了子莫的轿撵前拖着手用袖子抹着眼泪鼻涕,哭哭啼啼说道:“兰陵王爷啊,这厢对亏你格外照顾了,不然我们几个老家伙是要客死异乡,进了那未央宫就该上黄泉路了。”
“是啊是啊,我们这些老家伙真是多亏殿下了。。。。。。殿下自个儿犯险,却先顾着我们几个老东西的安危,真是来世要做牛做马才能报答殿下了。”此次去周国和谈,杨愔派出的都是在宫中资历颇深的使臣,个个是饱读诗书恃才傲物的老学究,今日这番感激涕零,看来真是被宇文护都全城搜捕和一路追杀给吓得不轻。
“大人们客气了,长恭空有一身武力,别处便也派不上,危急之时理应先护诸位的安全的。大人们免礼,免礼。”子莫出了轿撵,扶起了诸位向他行大礼的老先生们,说道。
老臣们见子莫真心谦让礼待他们,便受宠若惊,他们面面相觑,想到之前在背后议论纷纷这高长恭身乃长房庶子,虽武力过人可恐怕是趋炎附势之人,如此非议而如今受了大恩,便感到自愧不已。
“殿下,老臣惶恐啊!老臣一路上就觉得殿下您便是虚有其表之人,还暗地里对殿下你诸多揣测,如今想想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该死该死!”说完,一脸悔意,连连道歉。
“诸位大人们,所谓不知者无罪,高长恭是如何的人,其实我并不介意别人揣度。我只相信听天命尽人事,长恭授命带领大家出使周国,有了危难必然先护大家伙的周全,也算是职责所在,诸位大人真是多礼了。”子莫拱手回礼道。
“不不不,像兰陵王爷这般深明大义之人,老臣们着实是自愧不如,且真是万幸能和王爷您一起共事啊!望今后老臣们能在王爷用得着的地方多为王爷尽份勉力,报答王爷今日的救命之恩!”
有个老臣如此说完,其他人也皆是作揖鞠躬齐声说道:“老臣愿为王爷效劳,为王爷尽份勉力,报答殿下的救命之情。”
“大人们请快起来,长恭受不起!”子莫被这些花白了头发的老夫子们如此毕恭毕敬的样子给弄得手足无措,一个个搀扶起了他们,皇帝的御驾也到了。
明黄的轿撵,羽林卫开道,浩浩荡荡,只是龙撵之上身着龙袍的不是那个明眸善睐的小小少年了,子莫看着一阵神伤。
“长恭哥哥,朕以后想去江南游历,见识下大江南北的风貌,你陪朕去可好?”长恭耳畔回荡起出行前高殷的话语,好像一只小鸟的叫声,充满了朝气。那孩子会是个好皇帝,可是,老天似乎给了他一个时机,却根本没有给他时间。
“长恭,看到皇上也不行礼?!”高湛上前,拉了拉子莫的袖子轻声说道。子莫被一提醒,才发觉自个儿失态了。和一众大臣高呼着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行了君臣之礼。
“起来,起来,兰陵王爷一路辛苦了!”高演亲自扶起了子莫,笑着说道。
“臣惶恐,未能与周国缔结和约,想来还引了一场风波。”子莫低头说道。
“长恭此言差矣,缔结和约乃是我北齐有容乃大的姿态,是大国风范,而他宇文护竟然趁着我朝使臣入未央宫谈和而诸多阴谋算计,还妄图挑起两国之战事,便是他周国毫无风度和诚意。天下人皆可知到底谁是上邦之风尚,谁才是蝇营狗苟的艰险之辈,兰陵王爷不必挂怀和谈未成之事,能从长安安然回到邺城,这便是长恭你的本事啊!”
六叔笑容明朗,拍着子莫的肩宽慰着她。萧子莫点头,明白高演是不想为难她了,便也坦然笑了笑。
神武皇帝高欢子嗣之中,高澄爹爹,二叔高洋,六叔高演,八叔高淯,九叔高湛,和十二叔高济皆是祖母娄昭君所生,可谓一母同胞,血脉相连。高澄爹爹性格跋扈,二叔狠戾,九叔冷酷,八叔早夭,十二叔性子又太过懦弱,其实六叔才是娄太后所出的孩子中性格最为正直的那个,比起高殷,其实高演更堪当大任。六叔的才华不输高澄爹爹和二叔高洋,他常年在朝中担任要职,且在二叔因为病痛而最为癫狂无法理政之时,帮着杨愔丞相劝解和辅佐皇帝,深得朝中元老和大臣的支持。大概九叔便也是明白这点,所以,想方设法拉拢了六叔,并顺理成章扶了高演上位,子莫看着龙袍加身的六叔仪表堂堂,风姿卓越,便觉得高家满门的确是尽出俊杰。可惜,人才凋敝之皇族易于颓败,可若是相反,如同这北齐高家一般子嗣后代个个便都是雄才大略的人物,那便又是物极必反的另一种状况了。六叔代替了高殷,可他是否知晓,不多时日,九叔便又会把他代替了。。。。。。
尽管,这事情的起因,似乎都是她这个不知道是福将还是灾星的高长恭。
“明晚便是中秋佳节,长恭能回到邺城真是太好了!到时,一定要和河间王爷和河南王爷共赴晚宴。”高演和子莫说定,便召了九叔与一众使臣一起回宫了。
“长恭明晚回来吗?”九叔被皇上宣召回宫禀报晋阳的情况,临走前还在宽大的袖袍下拉着子莫的手轻声耳语。
“自然会去的,皇上的命令不敢不从。”子莫反手抽出,正色道。
“是吗?那一言为定。”高湛魅惑一下,转身离开。
“兰陵殿下,告辞了。”使节老臣们纷纷随高演回宫,作揖经过子莫身边与之告别。子莫一一回礼作别,不多时,身边就只剩下车侍卫和一众亲兵了。
“车大人,你们这次劳苦功高,兄弟们都辛苦了,便都先行下去歇息吧,我自个儿回高府就成。”子莫坐到了马车上,后面坐着的郑儿羞怯地露出了小脸,方才有皇帝的御驾在,她藏在车里都不敢出来。此刻听到外面没有其他动静,才敢出来观望一下情况。
“大人,我们是你的亲兵,怎么可以再丢下您一人让您自行回府,莫非王爷您还在责怪属下们,如若这样,请王爷责罚!”车严说完,单膝跪于地上请罪。
“属下护主不力,请王爷责罚!”亲兵的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跪于地上。
“不是,车护卫和诸位兄弟都起来吧!本王并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在长安之中也是本王自己下的命令,又怎么会怪罪大家呢,起来吧起来吧。”子莫想扶起车严,可这个男人也是倔脾气,他听子莫的话一察觉未央宫大乱便带着剩下的留在宫中的兄弟自行离开。事后探到竟是北周皇帝宇文毓被杀且说是兰陵王动手刺杀之时便懊恼得肠子都青了。一路久未寻得子莫的消息便已经后悔不迭,幸而兰陵王安然无恙被柔然的铁骑救出了周国,不然,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如今,他无论如何不肯再擅离子莫的身边。
“车侍卫,你也知晓,我和诸位兄长弟弟们同住,你们若是声势浩大地送我回府,不免太过惊扰。”子莫道出其中原委。
车严一寻思,的确,高府之中现在是由河间王高孝琬当家,兰陵王爷新封为王,还未有自己的府邸,若是冒然有亲兵入驻,难免惹人不悦。
“如若这样,那车严便先带着属下们回去了!王爷有任何吩咐,都可传唤我们!”车严和子莫告别后,便带着手下离去了。
终于周围都清静了。
子莫驾着马车,拉着小郑儿往东阳门外的家里赶。
“哥哥,我们是要回家了吗?”郑儿拉开马车帘子,咬着一个黑米饼,说道。
“是啊,我们回家。”子莫扬了扬马鞭,马蹄声轻快。
“真是太好了,我在晋阳的时候害怕死了,以为那个王百一会杀了我就再也看不到哥哥了。”郑儿吃得讲话都含糊不清了。
“对不起啊,郑儿,这次是哥哥我失策了。”
“嗯嗯,不是,我其实更担心王百一会对哥哥不利,幸好,哥哥被慕容哥哥救了,还有长广王殿下,虽然长广王对其他人都凶巴巴,不过对哥哥倒是真的很好呢。”郑儿一边吃,一边嘴巴还不停着。
。。。。。。
子莫回头看着嘴巴周围沾着米粒的小郑儿,伸手从她嘴里拿下颗黑色的干米粒,问道:“你几时管慕容冲叫哥哥了?还有这米饼谁送的?”
“就是慕容哥哥送的呀,可好吃了,哥哥你要尝尝吗?”郑儿从身子边的小包袱中掏出了一块米饼塞到子莫嘴边,子莫愣了愣,就着郑儿喂她的方向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吧。慕容哥哥说这是他家乡的土产,中秋快到了,特意让我带回来的。”郑儿说道。
。。。。。。子莫嚼了几口,味道清脆糯甜,的确不错。想起留在晋阳的慕容冲,不知道心里那是什么在缓缓流淌。
“慕容哥哥可以和我们一起回邺城就好了。”郑儿嘀咕。
“你才见了人家一面就慕容哥哥了,郑儿也是个朝三暮四的姑娘啊,以前可是只叫我哥哥的。”子莫佯装生气。
“才不是呢,慕容哥哥虽然很好也长得好看,可是在我心中哥哥你才是第一好看和第一好的!!不过。。。。。。慕容哥哥在晋阳的几天给我买了好些好吃的好玩的,所以郑儿觉得不叫他哥哥好像过意不去呢。”郑儿噘嘴说。
子莫听了,哑然失笑,郑儿这丫头也太容易收买了,慕容冲真是好手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