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曦正在直勾勾地看着电视频幕,那个黑白电视的频幕上跳跃着雪花,她空洞的蓝色眼眸中也跳动着死寂的雪花,《血月之屋》的节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完了,夕影慢条斯理地在电视下弯腰,按了影碟机的按钮,一张没有任何标记的光盘从影碟机里跳了出来被她捏在手上,然后她转身微笑着看向袁曦,发现袁曦还是没有丝毫动静,这个女孩已经被拉到那么深的地方去了吗。
夕影把光碟随手丢开,笑嘻嘻地走上前去拍了拍袁曦的脸蛋。
袁曦浑身一颤,原本无神的双眼突然闪现了神采,只是那眼神里全是惶恐和不安乃至于绝望,她感觉像是从地狱进入了天堂,袁曦向后无力地退了几步,倒在她熟悉的沙发上,袁曦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完好无损,白皙娇小的像是某种名贵玉石,然后她摸了摸脸,并没有什么邪祟用舌头舔过的湿润痕迹,也没有什么人在她的脸上用刀开花,最后她像是怕冷一般上下摸索着身体,这具脆弱娇小的身体也没有碎成十几瓣,她的心脏还在砰砰跳动,她的眼睛还在随着时间眨动……
她还活着,袁曦这么确认着,所以说刚刚她以为自己所经历的噩梦,其实并没有发生过,不然她不可能还活着。
并不一定啊,如果她已经死了,现在来到的是死后的世界,这也未尝不是说不通的啊。
那么她现在在哪里?她现在躺的是一个多月前她从家具城买的廉价家具,在袁曦还是袁熙的时候,他和那个买家具的老板讨价了好一阵子,最后将这个劣质假皮革沙发搬回了家,她伸出右手,摸了摸家具右扶手,她果然摸到了,这台沙发的右扶手下有一个不大的破口,可以看见里面的羽绒填充物,那是袁熙将沙发搬上十三楼的时候磕破的,这确实是她的沙发。
袁曦头顶的挂钟还在滴答滴答地走动,袁曦面前的黑白电视还跳动着雪花沙沙作响,袁曦身前的茶几上还随意地摆设着当初她买的茶壶、茶具和几本音乐、汽车杂志,被拉开的窗栏有着雪白的花纹,袁曦自己卧室的门上挂着一个十二雄破布木吉他的宣传画……这间不大的房屋里到处充斥着曾经的袁熙生活的气息,这里似乎确实是她过去的家。
但是这里真的是那个她印象中的家吗?那堵她永远不会忘记的墙壁上,并没有出现女孩人形的血迹,她的面前,还站着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自称夕影的神秘人物。
而面前那个看她像是看戏一般的女孩儿,她的脸又变成袁曦自己的脸,她那么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一只正在接受实验的小白鼠,或者是稚童看着他手下任他玩弄的西瓜虫……
又是梦吗?刚刚那只是梦?自己的白日梦?根本没有什么不可知的黑暗把自己吞噬,更没有无数残忍暴虐的魔鬼在她的身上肆虐,逆十字什么的都是幻境,洛如烟身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应该还来得及,那黑暗的未来还没有向她露出狰狞的全貌。
可是袁曦沉入那片无底黑暗,遭遇那噩梦一样的一切的经历为什么会那么真实?她像是只经过了一瞬间,却又像是遭遇了上万年,她历经了世界上一切可以想象的黑暗和残酷,那些经历模糊而真实,她不知道自己在那片黑暗中究竟经历了多久,但是那种感觉已经足够让她把先前在这间房屋里所经历的东西淡忘,对于过去的记忆模糊,甚至对于自己的“存在”都怀疑起来。
“你还没有回过神吗?难道灵视的力量这么强大?”夕影终于看不下去袁曦这个傻样了,跟被玩坏的娃娃一样,夕影的脸靠近了袁曦的脸,她同样晶蓝的大眼睛中倒映出袁曦的影子,她用手在袁曦眼前晃了晃,示意袁曦回过神来。
“你是说,我刚刚看到的,经历的,遭遇的,全部都是‘灵视’?”袁曦缓缓抬起头,木讷地问着。
“就是灵视,如果你看到一些和灵界甚至你自身相关的特定媒介,你就很容易进入这种灵视状态,在灵视状态会自行生成一个并不稳定的灵界,你将可以在这个灵界中亲身经历一些过去、现在或者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有时候,这种灵视状态可以让你看到更多,比如说是某个平行世界的过去、现在、未来正在发生的事情……”夕影明显知道很多袁曦没有丝毫了解的事情,袁曦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现在逐渐回流回来,她已经想起了她现在所处何方,面前之人所图何物,她过去确实不只一次经历过这样的“灵视”,都是没有任何预兆的遭遇,曾经她只能牵强地用“白日做梦”解释,现在夕影却告诉她,“灵视”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这种灵视,可以控制吗?能不能把这种力量从我身上祛除?目前我并没有看到它给我带来任何好处,只给我带来了无尽的梦魇和困扰,如果刚刚那样的灵视再多来几遍,我觉得我很快就要崩溃了。”袁曦轻声说。
“很抱歉,这种灵视可并非你所能摆脱的,它确实是一种力量,也是一种注定永远伴随你的诅咒,而且它真的没有用吗?你刚刚看到的,不就是‘预言灵视’吗?你看到的,就是未来,下一刻的未来你将要遭遇的景象啊。”夕影神经兮兮地说着,她猛地靠近袁曦的耳边,声音满是恐吓的恶意:
“从我这个小小的世界回去之后,你就会亲眼面对逆十字对洛如烟的审判,你就会被无数的灵界生命拉入灵界的更深处沉沦永夜,没有人会给你任何解释,没有人会给你任何理由,你会死去的不明不白,然后一次又一次在生与死境界的边缘往返,直到你的灵魂完全崩溃,你的神志彻底陷入混沌,这就是你刚刚的灵视所预见的未来。”伴随着夕影的喃喃,袁曦的脸色变得惨白,她又回忆起了她先前所看到的恐怖遭遇,甚至一直到最后她都没有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把她拉进了那片灵界的黑暗,她究竟遭遇了什么才沦落到那样绝望悲惨的地步,根本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解释,她就将死的那样不明不白,毫无头绪。
这也确实并不违和,因为她本身就几乎对灵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了解,这样的她被卷入灵界,死的不明不白才是属于她的最合理的下场,但是她怎么会就这么甘心去死?什么解释都没有,什么理由都没有,被这样不明不白地变成这幅模样,然后在她对于那些黑暗真相的调查刚刚开一个头看到那些幕后人物所试图掩藏的只鳞片爪之后,就这样没有道理地死去?
“既然你把我拉进了这个世界,你肯定有办法救我的吧?你既然触发了我的灵视让我知道了即将发生的未来,你必定是有计划的吧?”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袁曦转头看向夕影,急切地问。
面对灵界,几乎是个新生孩子的她知道自己根本在灵界这样的东西面前没有任何逞强的本事和理由,她连唯一似乎可以在面对怪物的时候稍微防身的永夜相机,都在这讲座的时候没有带到身边,相机现在还躺在她的课桌里,因为她本来以为只是要来这里听两个小时的讲座,而且她确实不敢相信在大庭广众面前她会遭遇什么异常情况,但是没有想到灵界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在她眼前展开,现在一切都已经在她不可控的状态,现在又已经知道她可能下一刻就要死,袁曦只能把希望放在这个似乎一直寄居在她身体里的神秘人物。
“我当然要救你,现在我们两个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死了,我也活不了,”夕影深深地看向袁曦:“但是我需要你暂时把你现在的身体交给我,毕竟你现在的身体还藏着很多你根本无法操控的力量,而那些力量,对于我来说却可以像吃饭喝水一样操纵。”
“为什么要征求我的同意?你当初不是说从我的手上夺取我的身体,你就已经把我的身体操控了啊,我有权力拒绝吗?”袁曦不解地问。
“你还是把自己看的太轻了啊,我就和你直说了吧,现在你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我只是在你的主人格下寄生的附属人格,你消亡了,我就注定要灭亡,可是我死了,你却会毫发无损,一个租客当然要向她的房东礼貌地请求属于房东的房间啊!当初我临时接管你的身体,那只是因为你已经因为灵视陷入沉睡了啊!”夕影认真地说,袁曦实在没有料到她竟然说出的是这样的理由。
现在看来,她其实根本对自己没有丝毫恶意?还是说,这只是她想要侵夺袁曦身体,想要袁曦暂时放心的谎言?
她没有骗自己。袁曦的直觉在她的心底说,很奇妙,这里本来就是属于袁曦的心灵世界一类的空间,袁曦竟然还是有一层更深的“心底”存在,袁曦感受的到,面前这个表面上可以千变万化的女孩,其实在骨子里是有一些和自己想通的东西存在的,她是自己的某个很亲密很重要的人,她不会骗自己,她是在试图救自己。
“如果你可以从逆十字的手下救出洛如烟,如果你可以把我自己从那片可怕的灵界中救出来的话,我的身体,你就先暂时操控着吧。”袁曦下定决心对夕影说。
“真是艰难啊,终于得到了同意。”夕影的脸上绽开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她突然向袁曦迈出了一步,袁曦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下一刻,夕影的身体就变成一片黑色的影子没入了袁曦的体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