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劲吹,两更时分,狂风暴雨席卷整个天地,这是襄阳五月的第一场暴雨,雨骤风疾,将大地上的五月的刚起的暑气扫的一干二净。
心情大好的襄阳军民在这种天气里一个个带着醺醺之意,在风雨声中酣然入睡,城头巡逻的士兵们也难得休闲,一队队缩在城楼下的营房里躲避风雨,抱着兵刃打瞌睡。
西北角最宽的一处河道对岸,黑压压的人影轻悄悄的接近了护城河,这是石越的一万始平精锐,他们每五人扛着一只竹筏,悄无声息的来到护城河边,在无声的命令下达之后,数千只竹筏纷纷下水,绵延三四里的河面上瞬间密密麻麻的遍布竹筏,每筏五人,悄无声息的朝西北角和护城河相连的内湖快速行去。
襄阳西南角和护城河相连有一处天然湖泊,经人工挖掘扩大之后,用来作为襄阳水军的停泊港湾,一百多艘大小船只便停泊在那里,他们负责襄阳日常的护城河巡防任务,同时也负责沿汉水遡游的左近侦查防御任务。
水军将领张同今夜喝的伶仃大醉,刺史大人心情高兴,属下们自然也跟着高兴,从将军府回来之后,风雨骤起,兵船不宜外出;加之张同早已喝的迷迷瞪瞪,脑子都不大清醒了,只是大着舌头吩咐道:“给我小心……谨慎,待雨停后……须得照常巡逻。”
说罢便一头扎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士兵们副将校尉们今日也得了酒食,个个喝的头重脚轻,同样大着舌头应诺,紧跟着张同之后一个个横七竖八的倒在营房和船舱里放松心情,呼呼大睡。
暮春骤雨、醇酒美食、加之心情放松,这一觉睡得香甜如蜜,不仅是水军,整个襄阳城都跟中了邪一般,睡得死一般的沉寂。
黑压压的竹排大军悄无声息的在风雨声的掩护下到达水军驻地,一百多艘战船整整齐齐停泊在岸边,竹排如蝗虫般蜂拥而上,二十余只竹排围上一艘舰船,一根根抓索抛上甲板边缘,数十条黑影迅速登上船头,黑夜里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风雨中传了出去,将祥和静谧的雨夜氛围破坏殆尽。
随着这声嘶叫,四下里喊杀声如惊雷般爆起,石越的一万精兵举起雪亮的弯刀对着正在睡梦中惊醒的水军士兵进行毫不留情的杀戮,襄阳水军只有三千人,每船大船不过百名士兵,小船甚至只有十几名士兵,在数量倍于自己的敌人的进攻下仓促应战,酒酣耳热的脑袋尚未明白怎么一回事,便被弯刀砍下,飞旋着落入湖水中。
这是一次单方面的屠杀,一万秦兵甚至只有百余名伤者,阵亡的一个没有,盏茶之内,晋兵水军只来得及发出预警的响箭数只,便被秦兵以雷霆万钧之势尽数歼灭。
三千士兵大部分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身首异处,尸体被踹入河中,将湖水染的鲜红;张同被亲兵摇醒,匆忙穿上甲胄提着长枪奔出营房,但见面前密密麻麻的秦兵一声不吭的朝他冲杀过来,张同大骇转身便往西城门跑,那领头的秦军将领一挥手道:“放箭!”
数百只羽箭破空而至,将逃跑的张同和数十名亲卫尽数钉在地上。
“鲁校尉,率四千士兵将战船开回对岸,禀告大将军,请他速速派大军渡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越快越好。”石越森然下令。
“遵命。”鲁校尉呼喝连声,带着四千名士兵迅速登船,开动战船往对岸驶去。
“其余尔等,跟随我迅速攻击敌军外城,趁着敌军尚未反应过来,给我拿下外城西门。”石越大声道,他的心情万分激动,今日一战完全按照他的所思所想在进行,老天庇佑下了这么一场暴雨让他的计策更为顺利的进行,从今日起,谁也再不敢小瞧他石越了。
石越压抑住心中的激动,脸上神色不动,举刀朝西门一指补上一句道:“今日之战是咱们始平精锐立功的好机会,谁先登上城头,赏钱十万,良田十亩,封校尉之职。给老子冲。”
本来已经杀人杀的兴奋之极的秦兵,在石越的言语刺激下嗷嗷叫着朝不远处的外城攻去。
水军报警的响箭声惊动了守城的官兵,但是风雨中听得不真切,一片漆黑中看又看不见,守城门的校尉迷迷糊糊中下令派十人小队前去水军驻地看看。
这一个致命的愚蠢的错误,断送了晋兵依城而守的机会,城门刚一打开,十人小队在风雨中睁不开的眼睛里便看到了令人胆寒心碎的景象:黑压压的不知有多少的秦兵正朝他们扑来,他们急忙转身便跑,同时高声朝城头大喊:“敌袭,秦兵来袭,快关城门,快关城门。”
城头上的士兵此时也看到了黑压压一票秦兵紧追着那十人小队往城门狂奔,于是赶紧手忙脚乱的关城门,同时大声呼喝传令弓箭手赶紧上城防守。
石越眼见城门缓缓合拢,最后一名晋兵士兵即将钻进城门,焦急之下,他大喝一声将手中弯刀奋力掷出,那弯刀准确的刺进那名晋兵士兵的后背,那士兵扑地倒下,卡在城门之间,正好阻挡住城门合拢的最后一刻。
关城门的士兵奋力推,推门,但是尸体卡住如何合的拢,只得将城门再次拉开,想将尸体拉出;只这么一耽搁,这扇城门便再也无关闭的机会了,秦兵们迅速冲上来,城门被恶狠狠的撞得洞开,关城门的数十名士兵逃跑不及几息间便被乱刀分尸。
守卫西门的两千士兵如何是这六千秦兵的对手,若是据城而守便是十倍敌人也不惧,但是城门洞开,等待他们的命运便是屠戮,晋兵士兵们一面发出响箭预警,一面奋力抵抗且战且退。
大雨终于停息,尖利的响箭的啸叫声惊醒了整座襄阳城,四城响箭迭起,报警声络绎不绝,朱序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刚刚将盔甲穿好,便听院外亲卫脚步急促,边跑边喊道:“朱将军何在?朱将军何在?”
朱序赶忙出门,大喝道:“出了什么事了?”
那亲卫急速道:“将军,大事不好,外城西门为秦兵所破。”
“什么?西门?水军为何不抵抗不报警?秦人哪来的渡河战船。”朱序目眦尽裂。
“禀报将军,敌军奸猾,趁雨夜乘竹筏来攻,我水军三千人已经……已经……”那亲兵嗫嚅道。
“快说。”朱序爆喝道,一面快速往外走。
“水军三千人全军覆没,一百多艘大小战船被秦兵所获。”
“啊……”朱序头晕眼花,差点没一头栽倒,战船尽失,意味着将会偶大批的秦兵源源不断的渡过自己赖以防守的最大屏障护城河,看来外城是保不住了。
朱序沉思片刻,大声道:“传我命令,全军放弃外城退守中城,紧闭城门,弓箭手,床弩、雷霆营全部上城,准备痛击秦贼的进攻。”
“遵命。”那亲卫快速飞奔而去。
朱序心痛如绞,自己的轻敌大意,终酿成今日之祸,外城一失,最大的屏障尽去,襄阳危矣;好在中城城墙高大宽阔甚似外城,原本襄阳的坚城深河,所谓坚城一说便是指的是这中城城墙,中城城墙经过十余年的经营加固已经达三丈高,四丈宽,矗立在哪里便如一座连绵不断的大山一般,凭着这道坚固城墙,秦人想拿下怕是没那么容易。
朱序定定神,纵身上马,直朝中城城头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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