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城内一派战前繁忙景象,地,火两军承担起北城防守之责,六千名士兵分守各断城墙严阵以待;北城墙内侧,五十架临时旋梯搭建完成,并在内侧广场和城墙内围竖起巨大的六余丈高的箭塔,协助城墙防守。
北门内缘设计时便留了近三十步的中空地带,此时这三十步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堆满了石块,檑木,箭支,油料等物;空中搭建凉棚作为遮盖,凉棚顶端覆盖这厚厚的湿沙土,每个一个时辰便有专门的人缘梯而上,以水龙喷洒,保持顶棚上沙土的湿润。
宽两丈一尺的城墙上,沿着外侧每隔五步便是一堵一人高的城垛,中间开了个一尺见方的孔洞,其他地方是四尺高的石栏;城门门洞内以巨石塞满,后面是巨型木框架支撑。
再看城内,宽阔的主街上,近万名百姓每人扛着一袋沙包,从各条主街一路打着号子将沙包堆积在北门校场一角,以防城墙被破便可立刻以沙包填堵。
整座巢湖城便如一架战争机器在有序的运转,人人脸上都很严肃,但是眸子里露出的都是坚毅不屈的光芒。
刘牢之接回的三千合淝城守军马上接受改编,加入人数最少的风字营;数千百姓拖儿带女进入城中,梁锦春带人迅速登记造册,安排到南城空余房舍暂住,由于刚刚罹遭大难,所以没有安排他们搬运物资协助守城,只是安抚他们好好休息;但即便如此,五百多名壮年百姓还是安顿好家人之后便加入守城的行列。
二十六日晨,歇息了一夜的秦兵开始整队,在合淝城下打造的攻城器械也紧张的开始安装;邓羌高据帅帐点将部署攻城事宜;对付合淝城的老办法还是要用,但是这一次邓羌采取了步步为营的策略,为了更便于快速接近城墙,邓羌下令将营寨前伸,延伸到城下三百步,这里是投石车和床弩的有效射程。
同时在三百步外筑建工事,垒砌土台,并架设箭塔等等,防止北府军出城破坏攻城器械。一个上午,秦军忙忙碌碌都在做这些外围的准备,在筑建高台挖掘工事的时候,五千名弓箭兵驻守一旁,严防突袭。
然而,城中毫无出兵打搅之意,任凭秦军在城下折腾,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城上的士兵也是一堆一堆或坐或立,悠闲自得。
邓羌站在高台上往城内观望,仔细观察着巢湖城和合淝城的区别,发现除了城墙高了一丈多,城上的士兵多了一倍之外,看不出其他的花样来;问计于周围诸将,得到的回答就是:“大巧若拙,管他巢湖城有怎样的防备,我军只需坚持自己的作战原则即可。”
邓羌深以为然,这绝对不是众将在敷衍他,他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花哨的办法都显得可笑,战力相当或者战力在四六开的范围内,计策谋略或许会左右结局;但是战力相差数倍之后,这些诡诈之计便毫无作用了,特别是大军团作战。
打个比方来说,两个半大的孩子打架,耍阴招,出手阴损的小子胜出的机会会很大;但是一个孩童和一名壮汉打架,任你如何狡变,结局也只能是输。
午时过半,日当正午,秦军营中呼喝连连,吃饱了饭的秦军紧张有序的将一百多架弩床推上高台,每台由四人伺候的投石机也推至前沿阵地,六台冲车也在壮汉们的推动下蓄势待发;空气中一丝紧张的气氛开始弥漫,方圆五里的北城上下,四万多名士兵和一万多名百姓的呼吸几乎都凝固起来,人们都在等待战斗爆发的那一刻,不知是惊恐还是期待。
……
战鼓擂响,似死神的脚步;号角悠长,如催命的咒语。
邓羌一挥大手,前沿上顿时呐喊声整天,秦兵动作麻利的将石块装满箩筐,绞动绞盘,再打开机杼卡槽,随着绞盘吱呀呀疯狂的倒转,长勺状的臂杆仰天挥起,一大蓬石块雨便飞跃三百步的距离朝城头上砸去。
加上临时打造的一共三百台投石机一起发射,将数以千计的巨大石块砸向巢湖北城墙这短短的一截地域。
与此同时,一百多台床弩也绷紧了生牛皮搓制的弹性十足的弦,低沉沉闷的嗡嗡声中,数百只粗如儿臂,丈许长的弩箭也齐齐射往城墙上站立的守军;下一刻,弓箭手借着这雷霆万钧的压制之势,迅速突前至城下八十步,将沾满火油的箭支点燃,向城内疯狂抛射。
秦军攻城的老三样,无往而不利;邓羌坐在后方高台上看着空中乌云般的箭支和石块朝城头城内落去,也不禁自豪的笑了。
巢湖城头上顿时石块如雨点般的落下,床弩的弩箭呼啸着掠过城墙,火箭箭雨如夜晚的繁星带着明亮的火光落入城内。
然而想象中的鬼哭狼嚎,抱头鼠窜,火光冲天的情景并未出现,城头守军缩在半人高的城垛之下,利用死角躲避了这一波致命的袭击,更加让人难堪得是,北府军躲在一人高的高垛后面,两名神射手手执轮流从射击孔往秦兵的弓箭手队伍中放着弩箭。
五步一高垛,这一面城墙上居然有一百八十多个高垛,由于秦兵五千,站位密集,几乎不需要瞄准,只要弩箭射出便能命中,而且这三百六十人手中不是弓箭,而是弩箭,射程远不说,射速极快,加之居高临下,力道强劲;秦兵弓箭手们几息之间便被洞穿了三百多人。
每一只弩箭射出,便在秦兵的胸腹或者胳膊大腿上爆开了一朵桃花,每轮近两百只弩箭的攒射之下,便是百余朵桃花绽放,恰似三月里盛开的桃林。
秦兵的火箭落入城中,纷纷扎在内墙空地的物资堆放之处的顶棚上,湿漉漉的沙土将火焰熄灭之后,一股股白烟升起,倒似在城内下了场大雾一般,白茫茫一片。
只是这刚一接触的盏茶时间,秦兵便已经吃了小亏,弓箭手死伤三百多人,而城头的北府军却只是被石块溅伤七十多人,加上躲避不善被床弩所射杀的三十余人;一百换三百,怎么算也是值了。
邓羌有些傻眼了,不光是他,秦军众将也都傻眼了;在这么密集的压制之下还能反击,真教人匪夷所思;眼见弓箭手的火箭突袭没有效果,反而一片片的惨叫倒下,邓羌急速下令:“弓箭手撤回,投石车推进两百步集中轰击城墙,将火力集中在一点,打不到人也要轰掉城墙的城垛。”
传令兵急速挥舞旗帜,前方的机械攻击部队调整好角度,再次轰击;这一次区域更为集中,三十步范围内的城墙被全面覆盖。
城垛不是城墙,厚度仅一尺,虽是青石垒成,但是紧紧下部深埋在城墙夯土中,上部都是泥水垒砌粘合而成,哪里经得住如此密集的轰击,一时间尘土飞扬,处于轰击范围内的高垛被砸的全部坍塌,就连低矮的本人高的城垛也被轰塌多处,藏不了人的城头顿时暴露在床弩的攻击之下。
嗡嗡低响的床弩,带着摄人的压迫感从城头掠过,将正四散奔逃的北府军串成糖葫芦,摔落城下;加上石块的砸下,北府军百余名士兵立时丧命。
秦军齐声欢呼声中,投石车调转方向又朝着另一处三十步范围内的城墙开始轰击,惨状再次上演,又有百余名北府军死于石块和床弩的双重攻击下。
城头上一片大乱;袁岗立于城门楼前,眼前一幕尽收眼底,心中焦躁万分,刘牢之从一旁冲过来高叫道:“副帅,这样不是办法,我们在城头上只能挨打,不如全部下城墙躲避,毕竟秦兵还只是远程攻击,真城墙只要不倒,他们发起冲锋架梯攻城之时我们在上城墙也不迟。”
袁岗看了看城墙上乱躲乱藏的士兵,一拳砸在身边的墙壁上,吼道:“传我命令,全部下城躲避敌军攻击,只准呆在城下十步,随时上城拒敌。”
刘牢之抱拳应诺,大声将命令传达下去,幸而北城新设旋梯五十架,下城时慌而不乱,片刻时间,士兵们纷纷撤到城下。
邓羌哈哈大笑,攻城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敌军放弃城墙,直接逃下城去。
“这帮乌合之众,兵家大忌也敢犯,传令下去,继续轰击,将北城墙上的城垛扫平,叫他们全部光溜溜的站在我大秦士卒面前,一点遮掩都不许留。”
秦兵好整以暇的慢吞吞调转角度,移动位置,将城墙上的城垛轰的支离破碎,直到所有的投石机石弹用尽,方才慢吞吞的退回去。
石弹一般都不是常备的物资,每车标准配备五十颗,若轰击完之后便需就地采集;邓羌命一名副将率一千士兵带着七八十辆大车急速去凤凰山补充石弹。
正面上的总攻也随即暂停下来,没有投石车和床弩的掩护,攻城部队在突进到城墙下的这段距离会遭遇巨大的杀伤,无谓的伤亡,邓羌是不愿意的,迟些进攻也无伤大局,这帮乌龟还能跑了不成。
秦军攻击暂停,北府军士兵为防敌军发动突袭,纷纷上城准备据守;放眼望去,数百架投石车摇摇晃晃大摇大摆的回归秦营,加上秦兵们指指点点的嘲笑,让北府军将士均气愤的咬牙切齿。
窝囊,简直太窝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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