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情形不对,把总武官捂着手脖子,喝道:“还不赶紧上去动手?”
一语未了,耳朵旁边劲风掠过,接着便是听到“啪”的一声,那把总脸上似乎被一块铁砸中了一样,先是红,接着便是青肿,然后皮开肉绽,一巴掌把血都打了出来。
“打的爷好,打的爷好!”
那把总犹自不知死活,吐出两颗被打落的牙齿,红着双眼,扭过头来看是谁打的自己。
这一看,却是看的目瞪口呆!
他是打淮安府城中出来的,就是事变时的镇标武官,因为见机的早,直属的上司又是和刘孔和交好,所以早早投降。这么一来,他这一股兵马就算是较为可信,行军法杀人打人时,这一支兵马不曾被波及,到形势稳定,朱慈烺念及北下南来的行人十分的多,其中难免会混有小刘营的细作,虽然不能尽数查出,但一道道关卡设着,好歹能起一点防堵的作用,等将来锦衣卫重建成功,再来做这一件专业姓极强的差事。
只是倒没有想到,山东镇军纪十分之坏,尽管前一阵杀人很多,特别是路振飞请大令,在巡抚衙门前一下子就斩杀了那么多官兵,自己又是亲自下令,将刘泽明等高级武官也一并斩首,至于营中有血债或是强歼过妇女的也是杀了不少。到得今天,军纪还是这么的败坏不堪!
他皱着眉头,向着那个发呆的把总问道:“你叫什么来着,你的上司是哪一个?”
眼前这一支兵马人数虽不到一百,但个个有铁甲,虽然只是皮甲上镶嵌着铁片,臃肿重实,不利行动,但好歹有很强的防护能力,这么一支队伍,一定是哪一个将领的直属,而不大可能是普通的营兵。
“张得标,你这个混账东西,你你你,你真是要死了啊!”
朱慈烺话音犹未落,一条人影箭射一般已经窜到了把总跟前,“啪啪啪”,正正反反,又是十几个耳括子下去,直打的那张得标哎哟直吃,一不小心,又是吐落几颗被打落的大牙。
“殿下,臣驭下不严,下属干犯军法,臣万死,万死!”
打完了人,那个将领才又趴在朱慈烺跟前,不停的嗑头认罪。
这人朱慈烺倒是认得,原是镇标的一个副将,名叫徐震,直领大约有三四千人,因为是刘泽清的镇标直领,还有四五百匹的骡马,骑兵三百来人,算是实力强劲的高级将领了。
看到这人,朱慈烺也不得不微微点头,道:“一事归一事么,这张某犯错,和徐将军无关,将军请起吧!”
“是,臣谢殿下!”
“不过,从今往后,要慎戒部将,再有这等事,就是将领也有过错了!”
“是,”徐震满头大汗,但也不敢擦拭,只得低头道:“臣知道错了,回去之后,一定严令申戒,绝不准部下再搔扰地方和百姓。”
“好!”朱慈烺不再理这个将领,现在这时候,还不到真正为难这些掌握军队的将领的时候。这些部将,小的有千总游击的职份,直领着二三百人到一千人左右的部队,再上去就是参将副将一级,直属或是两三千人,或是四五千人。
整个一个山东镇三万左右的核心主力,三万左右的新兵和壮丁辅兵,六万兵马,大约就是以这种封建将领各领部曲的方式来统率的。
至于最大的军头当然就是刘泽清本人,他以他自己的亲兵和家丁组成最核心的力量,以宗族将领和心腹将领组成这个核心的外围,然后才是普通大将和各层的武官。
这种方式有利有弊,弊端太多,也不必细说,好处倒是有一宗,只要核心在,外围怎么打散了都无所谓,随时可以通过拉丁的方式再把队伍拉起来。
当时的几大强藩,最为显著的就是左良玉,屡次打散,屡次再起。
当然,左镇精兵几乎打光,现在没有什么战斗力,这也就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张得标,你知道错了没有?”
“臣知道,臣知道!”跪在皇太子跟前,名叫张得标的把总知道自己机会只有一次,当下扯着漏风的大嘴,带着哭腔道:“臣不该随意搔扰行人,调戏妇女。”
“没错,这是你的错处。”朱慈烺点头,转身看看,问冯恺章道:“该当何罪?”
“按军纪当然是斩罪。”
“这样就斩人,我怕山东镇就没有能留着脑袋吃饭的军将了。”朱慈烺苦笑一声,看向跟随来的诸多将领,众人都是不敢说话,也并不敢和皇太子对视,只是一个个把头都低了下去。
确实如此,山东镇以前就没有军纪,现在已经是千方百计的小心,因为又杀人又赏银,好歹是维持了下来,如果一味硬压,调戏几句就判斩刑,军心当然会沸腾不稳。
除非确实如朱慈烺所说,按营弹压,谁鼓噪便斩了,但恐怕这支军队也就用不得了。
“眼前这件事,当然不必斩你。”看着惴惴不安的把总,朱慈烺沉吟着道:“适才你说,你是几个小老婆?”
“这……”
“不必说什么了,”朱慈烺挥一挥手,自有几个内艹武官上前,把那张姓把总按住,在他挣扎的时候,朱慈烺才道:“一个把总就养四个老婆,吃空额是肯定不够了,贪污军械粮饷也是难免,而且还不知道抢掠了多少民财,用这个罪名杀你,算是理屈情不屈,你认命吧。”
身为皇太子,对下头军伍中事却是这么清楚,众将一时都是无语,今曰从山阳府治出发,然后到清江、沭阳,跑了快一百里路,查了五六个哨卡,所有人都是便装轻骑,所以速度很快,别处地方都还好,就是在这个卡子出了这种事,众将都是面色无光,也害怕太子随意株连,到了此时,才都霍然明白:太子对军伍之事,十分的清楚明白!
“难道真有生而知之者?”
一时之间,众人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想法了。怎么看太子的年纪和经历,都不是能懂这么多的样子,可事实摆在眼前,不服却也是不行。
张得利颓然受斩,就在河滩边一颗人头落地,到了此时,河边两岸的人群才突然醒过来似的,雷鸣般的“拜见千岁”声中,数千人如波浪一般,起起伏伏,跪下再起来,接着再拜!
不少普通的百姓这一世见过最大的官怕也就是个知县,还是锣鼓开道,执事回避叫百姓不敢抬头,而眼前却有一个英气勃发,看起来十分的睿智神武,完全符合百姓心目中圣君样子的皇太子就在眼前,折上巾,灰布袍,手拎一根黑漆马鞭,笑吟吟的站在高坡之上!
此时此刻,自是有不少百姓泪流满面!说来也怪,众人背景离乡,不少是从河南逃过来的,这一次大乱,众人都有山崩天倾之感,私底下,对朝廷和崇祯皇燕京有不小的怨言,可此时此刻,当着皇太子就在眼前,又是当众斩了一个祸害百姓横行不法的军官,刀光一下,人头落地,所谓的“圣君明主”形象可就摆在众人眼前了,原本是人心惶惶,到了这会儿,太子就在眼前,各人的心自然是大为安定,然后想着一路苦楚,种种遭遇,已经是有不少人痛哭出声!
“众位父老,前头就有我大明强藩兵马,保境安民,护的就是你们的平安。安心向南吧!”
此时此刻,朱慈烺反而没有什么邀结人心的想法,为人君者,为上位者,眼看着子民遭遇如此变迁惨祸,一路下来,运气好的耗光家财至此,运气不好的,家破人亡,也毫不稀奇。此情此景,还想着邀结人心,那也太下作了一些。
听着皇太子的话,众人虽依依不舍,过卡的队伍还是又缓慢前行,魏沼乘身为前任的大学士,须发如银颤颤巍巍的过来,到了近前,就要给朱慈烺跪下行礼。
“老先生万不可如此!”朱慈烺亲自托住他,笑道:“阁臣体制尊重,父皇尚且赐座看茶,称先生不名,现在又是如此情形,何必拜!”
“殿下英武,老臣心中十分欣悦。”魏沼乘眼神中神色复杂,口舌也是呐呐欲言,但又是说不出口的样子。
到最后,他才轻声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在此行总兵提督之事,毕竟不妥啊……”
“先生放心,过几天孤就回南都去。”
朱慈烺不愿与这些老臣争辩,况且此老也算好意。提起这个,陈名夏提起的南都东林与复社中人极力反对他在外领兵,并且对兼并臣子兵马更是十分不满,他心中一直担忧,万一回南京之时,有人出头闹事,不管怎么样,只要闹出事来,总不好以武力弹压,不然的话,可就是坏了名头。
但如果不大张旗鼓,宣扬武力,在淮安之事就算是在宣传上吃了亏,气势也弱了,一想起那些儒臣书生,随便指点江山,又泥古不化,他便是十分的头疼!
所以眼前这老头子就算是致仕退休,又老的一嘴牙也掉光了,朱慈烺也是十分笼络,并不怠慢!
好不容易,等魏老头子上车走了,朱慈烺才回过头来,用冷峻的眼神打量着仍然在包围之中的三个女子……她们,可并不简单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