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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昭荣殿早已去,现在的昭荣殿安静的如过无尘之地,一路走来竟无一人,冰玉衣裳单薄的坐在窗扉旁,一头青丝垂落,随风微动,微扬的侧脸看上去苍白,有几分寂寥。
扶风看着那张脸时有种错觉,好像在照镜子。
真的很像。
冰玉白皙的手伸出,轻碰被风吹起的帷幔,薄如轻纱的帷幔如水滑过。
“我的家乡在貉族,那里的生活原始,没有这么美的纱布,衣裳都是粗麻做成的,穿在身上纹路咯的皮肤难受,更没这富丽宫殿,精美装饰,器械,首饰……却有着这大都所没有的山川河水,那里的人简单,大方,亲切……从被族长选上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一族神女,族长说,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我也一直这么认为着,直到那一天,什么都变了……”
“可事实上,到头来我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变了,那个人出现了,族长说这是我的使命,更是我的荣幸,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要……想要什么呢,我还真不知道了。”
微侧的身子终于动了,扭过头时寂渺空洞的瞳孔直直看向站立在大厅中的扶风,轻轻的笑了:“你说,我是谁?”
那一笑,飘渺的如同云雾,一碰就碎。
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秘密,那是旁人无法触及的,你不问,她不问,便是属于自己的秘密。
殿中灯火扑闪,整个寝殿笼罩于昏黄之中,忽明忽暗。
直到走出昭荣殿,扶风还觉得整个人恍恍惚惚,寒冬的风吹在身上冷的刺骨,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细棉袄朝栖龙殿走路。
“你先回去吧。”
眼看就到了殿门,扶风对着身后说到。
黑夜中,一道黑影闪过,如无形,空寂的夜色中唯一的气息消失,少了人在身后挡风,寒冬的天变得更冷了,忍不住再度裹紧了衣裳。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突然而来的声音由身后传来,悠的回头,就见封半城挺拔的身子斜倚在殿门上,双手抱胸,身披绒毛大衣,黝黑的眼与天同色。
心下咯噔一声,想着刚刚沈临风离去的身影,再看两人的距离,不知他有没有看见。
斜倚的身子动了动,安静的夜色中可听见衣裳摩擦的声音,修长的腿迈动,朝着这边走来:“爱妃还是这般喜欢夜游。”
轻缓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可是新的地方有什么不习惯?”
“呵呵。”一声轻笑溢出,流窜于夜色中:“实在不习惯找那些奴才解闷,不然找朕也可以。”“臣妾不敢。”扶风看着已到眼前的人:“臣妾只是起来如厕,别无其他。”
“是么?”明显的质疑,不知是对前话还是后话,却似带着一丝失落。
扶风看着眼前人,希望能看出他面上所掩藏的心思。
认识那么多年,封半城从来都不是一个隐忍的人。
突然身上一暖,抬头正对上男人带笑的眸子,修长的手擦过脸,紧了紧披在扶风身上大衣:“夜晚天寒,下次出门记得多穿点。”
“皇上这样臣妾会误会的。”厚重的大衣上还带着男人身上热度,整个包裹时,那气息环绕,如同被男人抱住般。
“哦,误会什么?”封半城似是来了兴致。
轻拉着身上衣袍,扶风面含笑意:“误会皇上是在关心臣妾。”
摸索着衣袍上纹路的触感,嗅着鼻息间熟悉的气息,一切就好像回到了从前。
只是重活一世,已经看不明白这男人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了。
封半城深深的看着她,似是要把她的身影印在脑中般,良久后轻轻的说道:“本来就是。”
娇娆一笑,微偏了头看着面前人:“臣妾受宠若惊。”
“不用惊。”修长的手轻抚过她的脸,轻缓而温柔:“若是可以……”
剩下的话始终没有说,只是收回了手说道:“夜深了,早些休息吧。”话落转身朝一旁的主殿走去。
“下次出门记得带上宫灯,夜里天黑。”
“是。”
看着那消失在夜幕的身影,脱去外衣的关系,黄绸的亵衣看上去异常单薄,风吹即起,竟透着丝孤寂。
收回视线转身朝临时居住的寝殿走去,门开启的瞬间,偏殿的一切尽收眼底,脚下迟疑,往日窗扉下的画面重叠。
两道身影抵死缠绵,柔媚娇喘伴随着男人低沉的情话。
栖龙殿凭去贴身服饰内侍和宫女居所,另有两殿,原本君王的寝殿在东殿,两年多前不知为何,君王突然搬进了西殿居住,这一住都两年了,一直没变过,久而久之原本的主殿到成了偏殿。
这里的一切竟是那般的熟悉。
殿门关起,举步朝殿内走去,身上男人刚刚拉拢的大衣滑落在地,她头也不回的走上床榻,自始至终那眸中都不见一丝笑意,身后厚重的披风落在空旷殿中到显得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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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不带嫔妃狩猎的尧帝带柳美人一起冬猎,第二日尧帝抱着受伤的柳美人回宫直接进了栖龙殿,谁都不知道那一天一夜发生了什么,只知尧帝不仅为了柳美人的伤而大怒,还让其在栖龙殿养伤,并且亲自照看。
这事在后宫很快传了开来,据栖龙殿的宫女说,皇上对柳美人的照顾那是无微不至,内侍说,皇上下朝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柳美人情况,然后去寝殿看望,有巡逻侍卫说曾在夜里看见两人一同赏月。
传言虚虚假假,却是越传越暧昧,越传越真了,人们往往不注重真相,只注重心中所想。
不管如何,后宫上下都知道,昭容娘娘失宠了,皇上的新宠是柳美人。
以往的嫔妃,不管如何得宠,除去已逝的皇后娘娘,柳美人是第一个踏进栖龙殿的,还获准在内养伤,单单是这种虚荣已足见尧帝对其恩宠。
柳扶风,一个完全颠覆以往宠妃姿容的人,后宫对此众说纷纭,扶风闭耳当不知。
“谁?”
夜晚猛的惊醒,正望进一双幽深如潭的眼,轻纱帷幔飘动,那人紧着单衣的坐在床榻前,目光如注,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静的有如木雕。
“皇上?”
静坐的人轻动,修长的手抚过她的脸,一丝丝轻柔划过,拢过两侧散落青丝:“吵醒你了?”凉薄的唇微弯成弧,一双眼柔若温水,透过丝怀念:“继续睡吧。”
“皇上?”那感觉有些飘渺,如梦游般,抚在脸上的动作却是那般真实。
这是她来栖龙殿的第三个夜晚。
每晚她都能感觉到一双眼正在黑暗中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那视线过于贪婪,似是要把她整个人盯入眼中般,睁开眼时什么也没有,今夜却是这般真实。
“朕可有说过,你很像一个人?”修长的手细细抚过她的眼。
“皇上只说,看见臣妾会想起一个人。”感觉冰凉的手轻抚过双眼,冻的一怔。
“是啊不同的外在,却有着相同的感觉。”双手挪开,露出秀眸,长如蒲婵的睫毛,微微上扬的眼尾:“这么一双清秀的眼,却透着精明凌厉,就跟那个人一样。”
“是么。”
“你不问问是谁?”
“不管是谁,我便是我她亦是她,问与不问又有何区别。”
“是么?”这下换成封半城一声轻叹,眼中复杂神色一闪而过,话语中带着少许失落:“真像你会说的话。”话落一阵窸窣,原本坐着的身子仰倒而下。
“皇上?”看着突然压在身上的人,扶风惊呼出声就要坐起,压在身上的重量微微用力,迫使她动弹不得,男人面上一转,凭去那股让人莫名的情绪,俊朗的脸恢复往日居高帝王之色,拧起了眉,沉声说道:“怎么,朕宠幸爱妃,爱妃好像不愿意?”
感觉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男人身上温热传递过来,心下一声咯噔,面上风平浪静,心中却是千丝百转:“只是太突然了,臣妾还没有心理准备。”
“朕怎么觉得爱妃几次三番的都在勾引朕了。”男人轻佻的蹙近,勾起一缕青丝绕手一圈打转:“朕以为爱妃会欢欣。”
“……”
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尽量改变自己,在封半城面前偶尔做出放荡出阁之举,她告诉自己,以前听人说,男人表面中规中矩,私下却是喜欢女人娇媚柔顺,两年多前的那个夜晚她也亲眼所见。亦如昭容,相同的容貌却有着自己所没有的娇柔,为了接近他,她试着让自己改变,想想前世,偶尔的堕落让她觉得心情舒畅,她更想过总会失去些什么,可当真如此时,内心强烈的排斥远远超过自己的思考。
她做不到。
前世,她把自己最青涩的爱情和身子全部奉献给了这个人,那是因为她爱他胜过自己,只是……
被背叛的那种撕心般的疼痛让人全身经麻。
眼前的男人已经不再是自己爱的那个人了,而自己也已经不再是自己了。
在世为人她其实一无所有,就连这个身子也不是自己的。
——你没有了亲人我就当你的亲人,永远的。
柳一言温润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脑中不自觉的浮现那么一个儒雅如谪仙的人来。
“呵呵。”
突然一声笑溢出,男人笑趴在身上,感觉着温热的气息全数灌进脖颈,男人笑的轻轻颤动:“逗你而已,看你吓的。”
真的么?
脑中浮现男人眼中的认真和试探,那动作虽然轻佻,眼中神色却分明是……
“再说了,朕也没这个性质。”
男人整个身子压在她身上,头埋进她脖颈间,有力的双臂紧紧环绕,压抑到低沉的声音自脖颈间传来:“让朕就这么抱着就好,朕只想……感受你的存在,朕什么都不会做的。”
男人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却透着丝沉重,一上一下的关系看不见脸上神情。
“……”
扶风仰头看头顶床柱,目光深幽。
屋外夜色渐深,寒冬的天依旧干冷,冬雪初化,黑夜恢复了本来的面目,无月的夜空漆黑如墨,抬眸望去,漆黑的如同无底的深渊。
寝殿内寂静一片,烛台火微动,偌大的寝殿中看上去就显得有些飘渺,炭火如星,零星几点闪过,身侧人均匀的呼吸和殿外寒风如同一色,扶风始终仰头看上,眸中全无睡意。
视线收回时看身侧人沉稳的睡脸,那眼脸在睡着时依稀可见往日神色,只是透着明显的疲敝,往日饱满的额头有丝消瘦,凌厉如鹰的眼稍稍下陷。
是成熟了还是……累了?
悄无声息的坐起下床,穿上绣鞋朝一旁悬挂衣物的屏抬走去,拿起外衣披在身上朝殿外走去,临近殿门时拿了烛盏。
“吱——呀!”
门开了又合,失去唯一光亮的殿中陷入黑暗,独留炭火中偶尔闪过的星点,黑暗中,那双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黑色中亮如星辰,却又沉若深潭,却是一眨不眨的紧盯那抹消失的身影。
栖龙殿,西殿。
“吱——呀”
拿着手中烛盏,单手推开殿门,原本漆黑的寝殿顿时多了丝微弱光亮,却足以看清殿中一切。
不同如两年多前的空寂,这里已然成了第二个‘东殿’了。
东殿的东西其实没有任何改变,大多和两年多前一样,不知是特意为之的保留还是不想见的遗忘。
西殿的每一处摆设都形似东殿,初踏进时的熟悉感让她有半刻的恍惚,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关了门朝殿中走去,放下手中烛盏。
“可有找到?”
寂静的殿中,特意压低的声音却也显得清亮,只是话落的瞬间,原本空旷的殿中竟然多了个人来,正是一声黑衣的沈临风。
“没有。”
扶风望一圈这帝王的寝殿,抿唇静默不语,心狂跳不止,面上却是平静无波,突然转身快步朝东殿走去。
难道真的是……
身后,沈临风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静默无声,伸手一拂袖,扶风忘记拿走的烛盏熄灭,殿中瞬间陷入黑暗,那一抹黑色身影也不再了。
再次走进东殿时,殿中依旧安静一片,依稀可听男人均匀的呼吸声伴随着殿中炭火噼啪声传来,悄无声息的朝内殿走去,内殿里侧,一盏屏风之隔并排竖立着柜子,一个个的格子,拿开最上面格子中的古玩,轻轻搬动格子,本来看上去空洞的格子竟然是个红木盒子,从木盒干净的外围可看着这里虽然两年多没人驻足,却有经常打扫。
足有三尺长,看似普通的盒子,却是个机关和,扶风细看着上面复杂纹路,动作熟练滑动,盒子很快打开。
木盒打开的瞬间,里面熟悉的饰物让她怔愣,一一扶开,平淡无奇的饰物中,一个镶钻踱金边的锦盒十分显眼。扶风伸出的手僵持在半空,心跳如擂鼓。
明明特意忽视的地方,却偏偏就……
这是她刚学会做机关时做来送给他的,他便一直带在身边,从关外带到京都,里面放的大多都是她送给他的东西。
普通的如同杂物堆积的盒子中,那镶钻镀金边的锦盒显得格格不入,锦盒并不大,却精致,只需一眼便知道这是什么了,因为那如擂鼓的心跳。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重要的东西就这么被那人随手扔在此了,难怪顾想一直找不到。
纤长的手抚过锦盒外皮后拿起,除了最先擂鼓般的心跳,拿起锦盒的瞬间竟是一片平静,即使在摊开锦盒内的卷轴亦然。
心无波动,面上更无一丝动容。
平静的看完卷轴上每一个字后重新卷起,轻轻放入锦盒,关好放回木箱中,看着满箱的旧物和那突兀的锦盒,嘴角弯起了笑,心中满满的讽刺,突然一伸手朝着木箱用力挥去,却在木箱即将摔落的瞬间接起,纤细的身子缓缓滑落在地,黑色中,目光空洞。
讽刺,太讽刺了。
可是老天在同她开玩笑?
良久,当双眼渐渐适应黑暗后,重新关上木箱放回格子之中,再把古玩放回原处,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转身走出屏风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听着身侧均匀呼吸声,彻夜无眠。
身侧人侧身而睡,幽深的眼在黑夜中缓缓睁开,望窗外无边夜色,久久。
这注定了是个失眠的夜。
——次日,分割线——
次日清早,在宫女来回走动中缓缓睁开眼,不同于朝露殿的装饰让她有半刻慌神,本来行走的宫女见把人吵醒了,纷纷赔罪。
“奴婢们该死,竟然把柳美人吵醒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头看像屋外艳阳天,一连数天阴雨绵绵,加上前阵子断断续续的雪,大都的天终于放晴了。
看她有起来的摸样,眼尖的宫女赶紧过来服侍。
“回娘娘话,今早叫皇上上朝的公公发现皇上不见了,姐姐和公公们都慌了,找来着,结果发现皇上……”宫女话语顿了顿看向扶风,手上搀扶的动作却是没有停。
“恩。”扶风轻应一声鼓励继续说下去,虽然她已经知道后话是什么了。
“结果发现皇上从娘娘您这出来了。”宫女看扶风没有生气的迹象,大着胆子问道:“柳美人,皇上昨夜在您这儿过的夜么?”
“恩。”
难怪屋外刚刚那般吵。
宫女喜上眉梢,接过另一宫女手中外衣给扶风穿上:“看来皇上真的很喜欢柳美人了。”
另一个端着梳洗用具进来的宫女笑嘻嘻接下话:“可不是,皇上临走前可特别交代了,说柳美人昨夜累了,不让我们打扰。”那含笑的话语中明显带着丝暧昧。
“皇上这是心疼柳美人了,柳美人真好福气。”
看着几个宫女那种心照不宣的摸样,扶风自是知晓他们误会了什么,却也不急着解释,只看着屋外艳阳的天说道:“今天放晴呢?”
想着这些天一直闷在栖龙殿,手臂上那点小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这栖龙殿的宫女一个个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个个跟人精般,一眼就看出主子想法,赶紧说到:“柳美人可是想出去走走,正好御花园的花盛开,奴婢们去准备准备。”
穿着宫女拿来的厚重披风,走在路上扶风都感觉不到冷了,反到觉得身后披风太过厚重,一路走来,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那些内侍和宫女们行礼时腰板要比以往更低上几分,有些甚至远远绕道过来问好,就连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嫔妃们也是远远笑意招展,纷纷让路。
“哟,这不是柳妹妹么,身体可有好些,这是要去哪里?”
这宫中的似乎都知道了,皇上这位柳美人是个娇弱的美人儿,身子骨不好,经常生病,只是他们所不知的是,那些生病中,十之**是为了打发她们装的,还有一次是为了瞒过皇上的眼。
“劳烦各位姐姐挂心,妹妹这没事了,正准备去御花园散散心。”
天知道这哪里来得这么多‘姐姐’,没一个眼熟的。
“御花园啊,还真巧,姐姐我们也正准备去了。”
瞧那一个个娇柔热切的笑脸,一看就知道是突然改口的,扶风也不准备打破,却也不咸不淡的应着:“是么。”
“是啊,这还还真巧了,不如一同前往如何。”
“今个可真是赶巧了,以往想见见柳妹妹,都是身子骨不好,难得遇上定要好好聊聊。”
“好啊。”
扶风笑着应着,心中却是好笑到厌烦。
厌恶这种虚伪的交谈,厌恶这种虚伪的笑脸,这种‘姐妹’是利益背后的虚假,一张张如花的笑靥背后难掩其妒恨和漫骂。
德妃死亡失势,后宫突然无主,昭容冰玉不紧死了孩子还失宠,帝王身边无宠妃,这些人的心思全部赤果果的写在眼中。
心中那抹厌恶越来越深了。
身侧小宫女嬉笑走过,捧着手中物,周身散发着甜腻味。
“这些是今年新腌制的蜜饯了,好像比往年要来的香了,是不是放了什么,这味道好像是……”
“嘻嘻,偷偷告诉你哦,是蜂蜜。”
“蜂蜜?”
“是啊,厨娘新想出的方法,这样不紧去了酸,还少了那股子涩感,吃起来不仅更甜了,还香。”
“……”
小宫女轻快的身影越来越远,扶风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飘远。
“柳妹妹,怎么呢?”
原本走在前的嫔妃突然发现扶风竟然站在原地不动,疑惑回头问道,扶风被这一叫突然回神,有些激动的出声:“沈临风。”
“什么?”在场众人被这突然而来的变化弄的愣神,更是不解,正疑惑间看见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突然出现,那男人身子高大,后背长剑,面相冷硬,一群嫔妃顿时花容色变。
“啊,刺客!”
跟在扶风身后的宫女尽责解释道:“各位娘娘莫慌,这位是柳美人的侍卫。”
虽然得到了解释,一群人是松了口气,可面上的警惕全然不见松懈,远远的后退几步。
扶风看着沈临风说:“知道我要你拿什么么。”
“恩。”沈临风简短回应。
“那就去吧。”
高大如墨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内,众人这才大大松了口气,有嫔妃拍拍受惊的胸口说道:“柳妹妹啊,你确定这是侍卫不是杀手?”
“是啊,那面相就跟要杀人一样。”
扶风含笑看正吐糟的众人:“各位姐姐若不去御花园,那妹妹这就先走一步了。”话落头也不会离去。
“哎哟,哪能啊,去,当然去。”
御花园中收集了百花,就是在寒冬也会有数百种花开放,更有奇花是以往平常家所不见的,寒冬的天,若天晴,迎着太阳赏赏百花,那自是一种惬意,可……
看着百花丛中那一群千娇百媚的佳丽,顿时什么兴致都没了,也不知是赏花还是赏人了。
看着满满当当的各色美女,扶风顿觉头痛,本来渺渺几人赏花的地方不知道何时变成了众嫔妃话家常了。
坐在铺着软绒坐垫的石凳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面前蜜饯,视线透过百花和人群望向远处。
嬉笑声不绝于耳,身旁似是有人说了些什么,并没注意,直到一只涂满蔻丹的纤手伸了过来,朝碟中蜜饯而去。
“啪!”一声清脆声响伴随不满的哎哟。
“叫你好几声都不见应,失魂般,这下道是回神了。”一声娇嗲满含不悦,摆了摆紫色长袖,眼红的唇开开合合:“没想到你竟是这般小气的人。”话落乘着人不注意,快速伸手抓过一颗蜜饯入口,顿时偷了腥的猫儿般笑弯一双凤眸:“还以为是什么上品了,也就一般般嘛,若不喜欢就不要吃了。”
扶风扫了双晨一眼,对于她小偷一般的行文不做任何评价,只小咬一口手中剩半的蜜饯,入口甜腻气息顿时弥漫整个口腔,秀眉不免皱起,却还是在口中嚼尽后再咬一口。
她并不喜欢太过甜腻的东西,只是……
秀眸扫过石桌上小罐,透过瓷罐似是能看见另一张脸。
这是离开时柳青蓝硬塞来的。
还记得装罐的时候,柳青蓝嬉笑着说:等到冬天时我们一同开启。
只是现在变成她一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经历的多了,突然就怀旧了,昨夜好像也想到一言了。
“柳妹妹这装的是什么宝啊,这般珍贵。”人群中一嫔妃见双晨伸出的手被打,娇笑着说道,此言一出,其他早想开口的嫔妃赶紧七嘴八舌说了开来。
“是啊,柳妹妹从来了这御花园就一直在吃,都没跟我们聊天了,害的我们都快嫉妒这吃的了。”
扶风含笑轻应:“没什么,以前进宫时别人送的。”说话时面上含笑,却是清淡,显然不想多说,可那些嫔妃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自是不会放过。
“哎哟,柳妹妹,这所送之人不会是前情郎吧。”
一声娇笑引来众嫔妃跟着笑出声来。
“柳妹妹快说说那是个什么人,说来与姐姐们分享分享。”
“是啊柳妹妹,都是自家姐妹,说说。”
“嗙铛!”
突然一声杯盏落地声,四周顿时安静下来,纷纷朝双晨看去。
“哎哟!”一声轻呼,双晨弯身捡起地上杯盏:“瞧我这笨手笨脚的,扰了各位妹妹兴致。”话落坐起身来,丹凤的眼扫了众人一眼,妖娆而笑:“不过众位妹妹说话可得禁禁口,进了这宫的那都是皇上的女人,前世如云烟,心心念念的该是咋们皇上,若让皇上听见妹妹们在这讨论其他男人……”丹凤的眼悠悠扫过后收回,找来自家宫女,递过落地杯盏:“换了。”
一席话,双晨笑的妖娆,坐下嫔妃如花如玉的脸却是青青白白的难看。
双晨满意看众人变脸,蹙近压低声音:“别理她们,就是嫉妒你现在受宠,想让你难堪。”
扶风啃着手中蜜饯笑着不语。
这点她自是知道,只是想看看她们还能闹出点什么来,正好心中郁结想找些什么来打发,可惜被双晨破坏了。
扫一眼双晨义正言辞中透着献媚的眼,在看座下那些面上带笑,心下不甘的众嫔妃,扶风张了张口,最终决定沉默了。看着那群千娇百媚的美人,赏花的兴致也没了,想着是不是该离开了?
“柳美人现下是不一样了,有了皇上撑腰,身旁奴才见了人也不知礼数了。”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道尖锐声音。
扶风循着声音看去,一群陌生脸面中看一人有些眼熟,清丽摸样,座的端端正正,眸光含傲一副大家闺秀姿态。
摸样名字记不太清,可那双含恨带怨的眼却是记得清楚。
也就是她,在众人浅笑讨好时瞪着一双仇恨的眼坐在那里直直看着她。
“怎么又是这个贺才人。”双晨头痛呼吁。
扶风一扫身后宫女,眸光以敛:“你们没给众嫔妃行礼?”姿态慵懒,话语却是含厉。
宫女们大惊失色:“没,我们有行礼的。”
扶风含笑看那贺才人:“她们说有行礼,就不知是贺才人忘记了还是她们撒谎。”
众宫女闻言,脸色一白纷纷解释:“奴婢在主子面前不敢撒谎。”
贺才人冷笑一声,抬手指向扶风身后:“我说的是他。”
循着她所指看过去,扶风这才恍然大悟:“然后贺才人指的是沈临风啊。”
“对,他一个奴才,见了我等怎么不行礼,莫不是主子得势了,奴才也跟着狗仗人势?”
这话就说的重了,一干嫔妃假意斥责,实则不轻不重的带过,就等着看好戏,双晨刚要站起说什么,一只手伸了过来。
扶风放下手中蜜饯含笑看着贺才人:“为何他就要向你行礼呢?”
贺才人仰首:“因为我是主,他是仆。”
扶风:“你是谁的主她又是谁的仆呢?”
贺才人:“我虽然不是他的主,可他是你的仆,见了我自当行礼。”
扶风脸上笑意更深了:“谁告诉你他是我的仆来着?”
“他……”贺才人突然哑言,瞪大一双美眸看她:“他分明……他……”
“他即没同我签订卖身契,又何来的‘仆’一说,还是说贺才人当主子当贯了,看了谁都是奴才,既然如此那我见了你是不是也要行礼呢?”
“你,我……”
“贺才人,你怎么不说话呢?”扶风笑弯嘴角,眸中却是冷:“要不要我在这里给你行个礼了。”
“不用。”贺才人深吸一口气咬牙吐下话。
“这可是你说的,莫要到时扶风又听着有人说我不知礼数了。”
“你……”
贺才人气得一张清丽的脸变色,扭曲。
她想以那男人让她难堪,却不想反倒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难堪了。
偏偏这时双晨还觉不过瘾般招手嬉笑说道:“那要不要本宫也给你行行礼。”
“……臣妾不敢。”
“本宫怎么看你很敢的样子。”
“……”贺才人一张脸已经彻底没了颜色,暗暗握紧的拳,低垂的眼中满是恨意。
“贺妹妹也真是的,人家沈公子虽然样貌恐怖了点,可也不能把其看成奴才吧。”
众嫔妃精明的打圆场。
经此一闹,原本热闹的御花园顿时变得安静,那群本想找茬的嫔妃笑意僵硬低头,再不敢轻易开口,一场赏花就这样散去。
人群一个个擦身而过时,特意绕一圈来同扶风和双晨道别,虽然闹的不愉快,可表面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柳妹妹现在正得宠,可别忘了在皇上面前多给姐姐们说说好话。”
“柳妹妹若在宫里闷了,就来姐姐宫中玩,咋们谁跟谁啊,别客气。”
“听说柳妹妹现在住在栖龙殿,哎哟,姐姐进宫这么久都不知道栖龙殿什么样子。”
“嗙铛!”
突然一声脆响打断众嫔妃寒暄的话语,蜜香四溢。
扶风再闻见那味道后面色一变推开众人看去,就见原本好好放在石桌上的瓷罐摔的破碎,蜜饯撒了一地,贺才人手足无锡的站在中间,一脸错愕。
“哎哟,这不是柳妹妹的宝贝么,怎么就……”
“贺妹妹,你恨柳妹妹得宠也不能做出这等事来啊,明知道柳妹妹宝贝来着。”
“我,我。”贺才人被训斥的面红耳赤:“我没有,我本来是想要离开的,可不知道被谁突然推了下,就……”看着扶风猛然看来的眸光,贺才人心下一震,忘了言语。
那视线刀子一般犀利。
听了那话,一旁一个身着橙色衣裙的嫔妃不满了:“哎哟,瞧你这话说的,就是说是我们故意推你的呢?你倒是说说是谁推了你,拿出证据来。”
这人穿着高贵,看那架势就知其地位尊贵,看其人嫔妃看她那眼神就更加明了了。
此话一出,成功引来众嫔妃不满,一双双朝贺才人看过来。
“我,我没有……”
贺才人急的满头大汗,可这要问是谁,在场这么多嫔妃加上宫女,背后又不长眼,谁知道了。
“我虽然不喜欢,可也做不来背后伤人的事,我真没有。”
“哦,你做不来就是暗指我们玩阴的背后伤人了?”
“我……”
这下说什么都不是了,贺才人只能僵着一张脸左右为难,匆匆看了扶风一眼,到嘴边的话又不想说了,只得白着张脸站在那里。
“这报复也太可怕了,没想到贺妹妹心这般狠。”那身着橙色衣裙的嫔妃推开人群走到扶风身旁,斥责的朝贺才人看去一眼,亲热拉起扶风的手:“柳妹妹也别再生气了,贺妹妹年岁小,难免一时冲动……”
“我没有。”
一记厉眼瞪过,贺才人瞬间闭嘴,那嫔妃堆满笑意继续打着圆场:“这样吧,柳妹妹看看喜欢什么罐子,姐姐我给你送去,或是这些蜜饯,姐姐让人给你找些更好的。”
扶风一动不动看着地上散落的蜜饯,破碎一地的瓷罐就好像打破了一切音容笑貌:“麻烦各位姐姐让让。”
“柳妹妹……”那人还试着开口。
“姐姐。”压低的声音冰冷,抬头冷冷看过去,被握的手抽回:“让一让。”
那一眼,众人大惊,一时间竟然忘了言语,本能的后退几步,给中间空出一个圈来。
扶风弯身看着地上蜜饯,一个个捡起,栖龙殿宫女见此,赶紧蹲下身去捡:“柳美人,我们来吧。”此话一出,其他嫔妃纷纷效仿。
“谁都不许动。”
一声厉喝,众人弯下的身子僵持。
那橙色衣裙的嫔妃脸上笑意僵硬,有些挂不住了:“柳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我们也是好心,你竟然这般……”
扶风充耳不闻,一粒粒捡起,一个碟子伸了过来,扭头看过双晨担忧的脸,接过回以一笑,然后继续捡。
那嫔妃见自己的话被当了空气,脸色瞬间变为青紫,却是很快恢复其从容,放软了声音说道:“柳妹妹,这都脏了,别要了,看在姐姐的份上,就算了吧,回头让贺才人给你陪个不是。”
“……”回应她的是扶风继续探出的手。
待到最后一粒蜜饯捡起,喊了沈临风,把蜜饯放在他手中,然后这才拍了拍身上灰尘站起,也转头看向了那人:“姐姐怕是误会了啊,扶风这是怕你的脏脚把这蜜饯踩脏了才捡起,另外,我们怕是不熟吧,为何要看在你的份上?”
“……你说什么?”任谁都听出这话中挑衅,这人终于忍不住了,板起脸,收了笑。
扶风却不答,只是淡淡扫其一眼,收回时恰静的脸上堆满了笑意:“贺才人道歉了,那姐姐你什么时候道歉了。”
“柳妹妹莫不是弄错了吧,本宫为何要道歉?”那人大惊。
扶风静静看着面前人,脸上笑意一丝丝消失,本来恰静柔美的脸在笑意消失的瞬间冰冷一片,就连声音也变得低沉冰冷:“就因为你砸了我的东西。”
那人噗嗤一声笑了:“柳妹妹啊,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明明是贺才人砸的。”
“是你推的她。”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就连贺才人也瞪大了眼看过来。
“柳美人,你不要太过分。”橙色衣裙嫔妃瞬间冷了脸,刚才亲切也不再了:“本宫好心帮助调解,你竟然如此污蔑本宫。”
“过分的是你吧,别以为你暗地里做的什么就没人知道,只要你做了总会有人看见的。”
双晨探过头来:“那个,不好意思,我刚刚看见了,你乘着贺才人走近时狠狠推了她一下。”话落,双晨歉意的看向扶风:“我本来想阻止的,结果还是晚了。”
“原来推娘娘的人是……”贺才人错愕的看向橙衣嫔妃,眼中闪过不平:“分明就是娘娘你玩阴,却陷害臣妾。”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橙衣嫔妃面对众人视线脸色一变。
扶风几步上前:“姐姐准备怎么陪扶风呢?”话落,一双冰冷的眼看过嫔妃负于身前的双手:“不知姐姐刚刚用的是那只手了,用那只手来陪如何?”
橙衣嫔妃面色一白,看一眼扶风眼中冷意,竟不像玩笑,心中一骇,末了想起什么般挺直腰杆,冷硬说道:“柳扶风,你再怎么说也只是个美人而已,你想以下犯上么?”
“那若是朕要你的双手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冷如刀削,众人闻声纷纷转头,却见一明黄身影大步走来,浑身上下透着寒意,众人大惊,齐齐跪地,那橙衣嫔妃更是瞬间白透了脸,双腿一软,滑落在地跪下,明黄的衣摆却是正正停在面前,描金边锦靴在阳光的照耀下亮的刺眼,其上金龙招摇的尖利的爪牙似是随时跃起般,一滴滴冷汗顺着光洁白皙的额迹滴落。
“朕的昭媛啊,你说朕这是不是以下犯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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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快乐~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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