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蒋博文发动进攻,已经过去两天一夜了。这段时间,不管是金吾卫还是陇右卫,都没有停歇过。
所有人都到了强弩之末,大家都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想着坚持再坚持,没有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放弃。
放弃,就是死路一条。
交战的双方,依然在僵持着,胜负难分。京兆城内外,堆着无数的尸体,有金吾卫的,有陇右卫的,双方都损失惨重。
魏延庆带领着的金吾卫,占据着城墙、堡垒等制高点,就算兵力有所不足,也死死压住了蒋博文的攻势。
陇右卫则凭着弩坊署的那一场冲天大火,瞅准京兆民心、军心都动荡的时候进攻,也曾几度逼近京兆城门,差一点就攻入城中了。
在危急关头,是直沽援兵用血肉之躯,死死挡住陇右卫的弓弩,为城墙上的守城弩床挣得了时间,才逼退了陇右卫。
如今京兆城的战况就是,陇右卫士兵不怕死地往城门的方向推进;京兆城墙的守城弩床,不间停地发射着弩箭,阻止陇右卫的逼近。
“大将军,再这样下去,京兆坚持不了多久了!就算士兵尚有力,也没有弓弩兵器啊!”
兵部官衙内,郑棣恒心急如焚地对魏延庆说道。弩坊署是兵部属下的,却突然起了一场大火,弩弓兵器等大部分毁于火灾中,就连工匠们都全部烧死了。
没有弓弩兵器,就等于没米煮饭,再能干的媳妇也没有用。朝官原先守护京兆的信心,都被弩坊署的大火摧毁了。
照这样的态势来看,金吾卫士兵最多只能坚持半天,箭尽器灭,就是金吾卫落败之时。
“召集京兆官员、商人大户,令他们将家中的兵器都缴出来,能有多少就多少,不然,就等着城破人亡!”
魏延庆冷静地说道,神色看不出焦急。
京兆的官员大户,家中有护院仆从,为了在乱世中活下去,家中存储着的兵器肯定不会少。既然弩坊署没了兵器,那么就从这些人身上拿了。
郑棣恒领命,带着兵部的官员还有金吾卫的士兵,召集了朝中官员和京兆大商人,问他们要兵器。
乱世用重典,非常事用非常法。郑棣恒等于是直接扣押了这些官员和大商人,让他们的家人拿兵器来赎的。
这个办法虽然让朝官商人诟病,却十分奏效。两个时辰不到,郑棣恒就已经收集了一大批弓弩兵器,可以让金吾卫士兵再支持一会。
直到这些人家再也拿不出兵器了,郑棣恒才放了他们。与此同时,他还召集了一些工匠,把普通百姓都用了起来,令抓紧时间赶制弩箭。
只有尽所有的力量来守住京兆,守住他们的国都。
纵然所有的努力都做了,金吾卫士兵们也只坚持了一晚的时间。当第三天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城墙上的守城弩,已经无弩箭可发了。
箭雨渐渐稀疏,力度渐渐减弱,交战的双方都知道。京兆城中已经没有弩箭了,陇右卫的机会来了!
近身力搏,凭着手中的刀剑,在两军的交锋中活下来,这就是摆在金吾卫士兵面前的选择。
而陇右卫的兵力优胜,一旦两军对上,金吾卫必定处于劣势。可是,谁也无法挽回这种劣势了!
京兆城中,已经有零星的百姓扰攘了起来。他们都知道陇右卫就要攻破京兆了。一时间,小孩的啼哭声,大人的呼叫声,还有牲畜的鸣叫,似乎都爆发了出来。
蒋博文看着渐渐停歇的箭雨,脸上的笑意不可压抑。终于等到了这一步,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蒋家几十年的苦心孤诣,终于到了有回报的时候!
冲锋号角再一次响起,蒋博文手中的金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闪光。陇右卫踩着地上的残雪,冲向了京兆城门。
守在城墙上的士兵们,看着潮涌而来的陇右卫士兵,再看看手中的弩弓,咬了咬牙,举起手中的大刀。
他们要守在这里,砍断陇右卫的绳索和云梯,他们要守住京兆,守住大永!
魏延庆和郑棣恒已经离开了兵部官衙,全副戎装来到了城门之前。他们作为主将,定要与这些士兵们同生共死,与陇右卫决一死战。
陇右卫士兵越逼越近了,城墙上的金吾卫士兵,看着这些黑压压的人头,心中濒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么多陇右卫,就算到了强弩之末,金吾卫也绝对敌不过这些人。金吾卫必亡,京兆城必亡,百姓必苦!
金吾卫已经作好了死的准备,尤其是站在城墙上的士兵们,更是探出了身子,朝底下的陇右卫喊道:“谋反叛国的逆贼!天必亡你们!”
他们嘶喊着这句话,也不惧生死了。到了这样的时刻,军士的勇气竟然迸发了出来。
与这些士兵的勇猛相比,更多人则是有一种死亡的恐惧,包括朝臣和百姓。京兆城破,他们再无安身之所,随时性命不保!
京兆城就要破了吗?还有谁能够救救他们?上天还能不能护佑京兆?!
“请老天爷开开恩,救救我们吧!”
“请老天爷救救我们!”
此起彼伏的祈求声不断响起,西坊东市的街道,纷纷涌出了百姓,他们或是跪在街道上,或是冲向护国、报恩两大寺,叩头请愿。
不求诸己,而求于飘渺虚无的神佛。京兆朝官和百姓对于死亡的恐惧,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谁来救救他们……老天爷又能否听到他们的声音?
陇右卫,已经逼近了京兆城门,上百士兵抬着的攻城横木,一点点靠近了城门。
魏延庆和郑棣恒手握大刀,只大吼了一句:“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这句话,差不多是守城口号的标配了。除了这句话,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濒死的感觉,死亡的恐惧,是无法形容的。可是谁又能来救救他们?
“砰!”陇右卫的攻城横木,已经装上了厚重的京兆城门,发出一声巨响。
来了,死亡来了。——京兆城中所有人都是这样想。
就在这个时候,城墙上的金吾卫士兵定神看了看远处,忽而大叫了起来:“那是什么?!”
别山山脚巨大的空地之上,似乎出现了一丝红线,这条红线似乎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响!
城墙上的金吾卫士兵这下看清楚了,那哪是什么红线,这是一个个士兵!穿着红色铠甲的士兵!
源源不断地出现在别山的一侧,根本就看不清有多少人。
大永士兵的铠甲是青绿色,就算是主将,也不是红色的。穿着红色铠甲的士兵,是谁?!
随着城墙上金吾卫士兵的嘶喊,城墙内外的魏延庆和蒋博文,像是被瞬间点醒了一样,急速地动了起来。
一个迅速跃上城墙,一个则是猛地回头。
阳光和残雪,映衬着红色的铠甲,远远看起来就是一片红海,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红海之上,是高高竖起的两面旗帜,在寒风中飘扬,似乎飒飒有响。
鲜红的旗面,中间金黄的“禁”和“沈”字,一下子就映进了金吾卫和陇右卫的眼中。
禁卫军,沈家!
出现在陇右卫身后的,是沈家带领着的禁卫军!
禁卫军不是去了河内道吗?怎么会出现在京兆城外?怎么他们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在魏延庆和金吾卫的心目中,沈家及禁卫军,一样是叛国的逆贼,一样恨不得诛杀的对象,如今他们也出现在京兆城外,难道是和蒋博文沆瀣一气,攻打京兆的吗?
蒋博文看着那鲜红的沈家旗,心跳猛地加速了。沈家的禁卫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来帮金吾卫还是来争夺京兆?
不管是哪一样,对于蒋博文来说,都不是好事情!
禁卫军在陇右卫的背后,并且越来越近。金吾卫和陇右卫却是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在观望着禁卫军到底会怎样做。
沈则敬骑着马背上,也和身边的士兵一样,穿着红色的铠甲,只不过铠甲纹饰不同而已。
他遥望着高高的京兆城墙,美髯随风扬起,穿着戎服也是翩翩君子样。
“杀!”这么简单的一句号令,发出号令的,是统领着神策右军的沈则思。
禁卫军听到这声号令,声势马上浩荡起来。最前面的弓弩营士兵,稳稳当当地站在战车上,扣下了弩床的扳机,弩箭夹着冲天威力,射向了陇右卫!
有了禁卫军的加入,京兆城外的战局顿时有了转变。陇右卫士兵被迫反身回击,以致攻城的动作有了迟滞。
陇右卫,禁卫军的士兵射杀的是陇右卫!这些士兵,是来救他们的!
“禁卫军是来救我们的!禁卫军是来救我们的!”
金吾卫的士兵,忍不住狂喜喊道。濒死的感觉太强烈了,当他们看到这一幕时,根本就来不及多想禁卫军是什么人;不管他们是不是谋反,他们只知道,这些人是来救京兆的!
魏延庆看着城外的动作,眉头皱成了一条线,眼神无比复杂,脑中的想法在激烈震动着。
随即,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平静无波。
“打开城门,与禁卫军一前一后,击杀陇右卫!”
魏延庆一声令下,关得严严实实的京兆城门,被攻城横木撞了数下仍纹丝不动的京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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