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寝室有班长,潘老师没事就来视察工作。我们见到潘老师,包括涛子在内,就起立叫潘老师好,潘老师也理所当然的接受我们对他的尊敬,然后会对我们说学习要用功,别太贪玩。
“虽说以后是计算机时代,但是我觉得,你们首先总要把学习搞上去吧。玩电脑游戏不是不可以,但是应该要明白一个节制,松弛有度,劳逸结合。否则你们说说看,你们父母送你们来学校是干什么的?你们父母给你们买电脑是让你们玩游戏的吗?”
我们连声称是,在这个话题上,最有气节反驳的是涛子,买电脑的钱,都是自己一点一点做家教赚回来的。
“汪涛,我知道你的电脑是自己挣来的,那我也要说你两句,防止你骄傲,”潘老师越说越来劲,“是你自己赚来的没错,很好!老师支持你,你们听好了,我潘老师支持他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点钱可以用在更需要的地方,譬如捐献给灾区,捐献给贫苦地区的儿童,对不对?这些不比你在这里端着个枪打游戏更有意义吗?”
涛子很郁闷,他原本觉得自己本身就是该被扶贫的对象,现在因为组装了一台二手电脑,转眼间就成了应该乐善好施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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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禹不愧是社会活动家,交游广阔,同谁的关系都很熟,和潘老师也不例外。他是和潘老师一起踢球认识的,那时潘老师还不叫潘老师,叫小潘。
张禹进了寝室,就递给潘老师烟,顺便潘老师也降级成小潘同志,话题也变了。
“小潘,我们几时再去踢球,我联系好了那帮中文系的,就上次那些人,我觉得他们踢得还不错的,你觉得呢?”
“小潘,你知道伐,你们以前班级那个男的,追我以前班级那个女的,追到手把人给甩了。”
“小潘,我今天没钱了,你一会请我吃饭吧,还有帮我买包烟好伐,还有可乐,大的那种。”
张禹和小潘的确很熟,小潘经常问张禹要烟抽,其实我们班级的烟民一开始都是问张禹要烟抽的,譬如蒋话、涛子、张翰文。
按照涛子的话说,张禹培养了一个班的烟民,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对烟深恶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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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圣有次又看到蒋话来问张禹借烟,就笑道,“人家是戒烟,蒋话是借烟。”
蒋话只是笑。
大圣说,“蒋话,我给你起个名字,摩天居士借烟客,你觉得名字怎么样。”
蒋话还是笑。
大圣总是喜欢给别人起各种外号,大学几年始终乐此不疲,兴趣不减,除了阿佛这种贴切的外号之外,他也把触角伸向了其他人。
一天看到大脸睡在床上,上面下面都盖着被子,不知道怎么联想到牛肉汉堡的,正巧那时收音机里在说起曼联的“老将谢林汉”,就自说自话给大脸又安上了一个外号,“老将牛肉汉”。
他还把涛子叫成“涛子给给”。我们问他什么意思,他说就是日本人侵略中国时喊的口号,弄了半天是把“しゃげき”听岔了。
他自己还笑的直不起腰来,涛子看到他笑的那么开心,像看神经病一样怜悯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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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子每次在烟雾缭绕的寝室里都很郁闷,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要承受张禹、蒋话他们二手烟的罪,后来索性不想了,自己也开始抽烟,这样起码就能直接抽一手烟。
“我觉得一手烟的质量会好很多。”
他很欣赏自己夹烟的姿势,经常点燃一支烟,看着他燃烧。张禹和蒋话都批评他,你这是烧烟,不是抽烟,情调和腔调是都有了,但不合理。涛子也没反驳,十根烟里面有一半是张禹提供的,说什么也不能跟大毒枭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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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子那时正在和女友闹不开心,高中兄弟知道了来安慰他,其实说白了就是借着安慰的名义,来寝室蹭电脑玩。晚上没车就回宝山不方便,只能在我们寝室借住一宿,和涛子委屈的挤在一张床上,不是涛子委屈,是他同学委屈,他同学觉得自己远道而来又是肩负安慰重任,涛子让出自己的床铺又算得了什么。
西十四的学生寝室,周五晚上都是通宵供电,我们寝室四个人都在玩cs,打bloodstrike地图,4vs4。涛子没有让给同学玩的意思,他同学没有电脑可以玩,只能在旁边观战。
张禹和阿哲的枪法都越来越准,他们是歼敌的主力。我是神经刀,有时状态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见谁灭谁,有时状态奇差千夫所指人尽可夫,见谁谁灭。
涛子和我们都不同,他的实力捉摸不透,因为机器配置有点低,总是会一卡一卡的,而且卡顿不可预期,让人都没有心理准备。有时有个好机会,冲出去,一枪可以毙命的,结果卡在那里了,等到画面回来,人直挺挺的躺着。
有时更让人气愤,我们四个拼的都没血了,藏在障碍物后面全神贯注打算偷袭。没想到涛子机器卡的枪支走火,啪啪啪,暴露了我们藏身所在。我们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冲出去打对攻,结果被别人一个满血的拿枪一扫,四个全挂。
我和阿哲气得骂他傻×,没事开什么枪。
他也很气愤,又觉得自己很冤枉,于是回骂,“你们才傻×,我怎么知道机器卡,自己莫名其妙就开枪了。”
我们都是没责任感的人,这盘输了肯定要找人负责,不管机器卡还是误操作,都是涛子你的事情,不骂你骂谁。
于是我又骂回去,“你傻×。”
涛子像镜子一样,“你傻×。”仿佛这样一骂,所有的攻击都反弹了回来。
于是我俩颇为无聊的边打下一局,边将这三个词重复了十几遍。
正骂着,他同学一阵夸张的大笑,差点笑断气。憋了半晌才说出话来,“你们两个都是傻×。”这样的群拉仇恨,当然获得了我和涛子对他的终极审判,两人异口同声的对他说,“你傻×。”
张禹实在无法忍受涛子一如既往的神经枪法,端着个搪瓷烟缸,走过来指导。
涛子很稳定,有人在没人在都是一样的烂,张禹气不过,手一扬碰到了什么东西,一道黑光掉落在他的烟缸里。
涛子一看那是他之前刚从阳台收进来晾在一边的袜子,安静的躺在烟缸里,沾满了烟灰,都傻了。
“你让我这袜子还怎么吃啊?”他想说怎么穿啊,但心一急嘴一快,说岔了。
等反应过来时,大家都笑的喘不过气来,涛子自己也笑。这一笑就闯祸了,面前是个大烟缸,激了他一脸烟灰,吓得忙逃进厕所。
涛子不死算命大的,就张禹这一碗烟灰,毒性赶得上鹤顶红。涛子你不是不愿意吸二手烟吗,那直接来一碗尼古丁浓缩粉给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