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外婆还凑钱送了我一根金项链,我嫌俗,推脱不要。但外婆非要我收下,否则不开心,于是这就成了我这辈子迄今为为止,除了我的生命之外,收到最贵重的生日礼物。从此就生了根似的在我脖子上绕着,这一戴就是十几年。到场的亲戚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都很疼我,在他们眼里,我就算长得个子再大,也终究是个小孩。我每次都想努力的证明自己长大了,但却发现终究还是我的亲人们老的更快。
就在我被生日祝福的温暖氛围包围之时,我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了。我猜想是林心悠打来的电话,肯定是祝我生日快乐,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因此早就调成了震动。
我不想接的原因,第一是接了之后,面对生日快乐,回答说谢谢的时候,家里人肯定要问谁打来了的,男的女的。我对这类事情,也就是所谓的隐私看的很重,不想轻易在我不愿意交代的场合去交代,也很反感接下来一段时间里,餐桌上围绕着对这个事情善意的问询和调侃。
第二点,我内心并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可能真的是我单方面变质了,让我都不好意思去接受到一个真心爱我的人的祝福。
要我承认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爱林心悠了,相对于向家长交代,或许这才是我觉得最麻烦的事情。
周围的气氛容不得我多想,反复的震动逼得我只能关掉了手机。我强撑着笑容,大约过了十分钟才缓过劲来,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暂时找了个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存放,心绪还是回到了热闹的庆生现场。
抛开这些,这次生日其实吃的很开心。人就是这样,有足够多的办法快速区分烦恼和喜悦,并且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人生只有快乐,这样的人,可能真的会一直活的很快乐。
`
回到学校放下书包,这才想起来手机还关着。我刚打开手机,林心悠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还没编好理由,却因为习惯想也没想就接了。
电话里是林心悠冷冰冰的声音,“你下来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
“就现在!”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电话就挂了。
我赶紧下楼,林心悠已经等在了楼下,看到我来了,塞了一份东西给我,说了声“生日快乐”,扭头就走。那一声像冰一样生硬的祝福,像是诅咒一样,让我很不安。
待她走出好远,我才反应过来,“谢谢你。”
她应该是听到了,但又像是没有听到。
我呆立许久,却无力为自己所作所为辩驳,这冰言冷语都是我自找的。
回到寝室,我仔细端详着礼物,被礼品纸包装的很精致,上面写着:
祝夏秋实生日快乐,永远开心!——林心悠
我忽然想到,这可是林心悠第一次送我礼物,不过这会不会是林心悠最后一次送我礼物了?又想到,林心悠在写这句话的时候,是在打我电话前还是在打我电话后,那时心情又如何?
我刹那间非常痛狠自己的残忍,手指开始不听指挥,拆了半天也拆不开包装。
阿哲在位子上看了我半天,问我,“要不要我帮你?还是舍不得拆?”
我勉强笑了笑,把包递给他,我真的舍不得拆,总感觉拆开后,我就会失去什么。
“哦,是盘磁带!”阿哲把里面的东西那给我,“录音机在隔壁,我去拿回来。”
我接过磁带,是《东京爱情故事》,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放下磁带,快步走到卫生间里去擦脸。
等我出来,阿哲和涛子都在,他们已经拆了塑封,把磁带放进了录音机。
熟悉的旋律期然而至。
涛子问,“你又听不懂日语,林心悠干嘛送你这盘磁带,啥意思呢?”
“去年有一次,我和林心悠在外面逛街,路过美亚,”我边听着音乐边回答涛子,“那家店正在放这首歌,《突如其来的爱情》,我说我很喜欢听,她说他也喜欢。”
我还记得那天林心悠对我说,她不喜欢结局,莉香和完治不能在一起。
我说这些事放到现实里,完治和莉香就会在一起的,电视拍成那样的解决是为了煽情,完全是出于剧情需要。
现在想来,这结论滑稽可笑,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我没有对涛子和阿哲说这些,在脑海中盘旋一阵后,这些念头反而在这点触发了浓浓睡意,把我推倒在床上。
但是涛子不放过我,“秋实,我觉得你今天不对劲啊,是不是和林心悠吵架了,要不把不开心的事情说给我们乐乐?”
我本来不愿意多说什么的,但毕竟还是个憋不住话的人,于是把补考过后的事情言简意赅的告诉了他和阿哲。
他们两个人早就知道荆棘鸟的存在,但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当听到我白天拒接林心悠电话时,两人脸上都写着不可思议。
我陈述的确实是事实,没有掺杂一句假话。
“我早听人说过,网络交友这东西,少碰为妙,到头来害人害己,”涛子对我的所作所为表现的痛心疾首,恨不得把我踢下楼,“我觉得这事,林心悠很难原谅你了,毕竟是你的女朋友,有这样搞的吗?好可惜啊,你想想你去年追林心悠的是多么不容易啊,全寝室的人都在帮你忙啊,怎么过了一个寒假,你们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阿哲说,“这事要是让阿力知道了,估计打死你的心都有,他一直标榜自己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撮合了你和林心悠。”
涛子接着骂我,“当你是兄弟才骂你,这事你做的太过分了,想想做点什么去弥补吧。”
我想想也是,这么好的女朋友,哪里找去,但是后悔药还来得及吃么?怎么说才能显得足够诚意呢?另外个问题在于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足够需要要去挽回这份感情,似乎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在我潜意识里面,我究竟是怎么想的,连我自己都不想知道,又或者我早就知道了,只是在回避。
我愣了半天,才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指望她能原谅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大家以为是林心悠把我甩了,这样她可能面子上好受一点。”
“你不是为了她面子好受,”涛子一针见血,“你是为了你自己好受。”
我没有答话,涛子说的一点都没错。
“多少红颜为二逼,多少二逼不珍惜,”阿哲半晌扔出一句话,“涛子,别管他,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我们闲吃萝卜瞎操心。”
这天晚上我睡的格外早,耳朵里塞着随身听,一遍又一遍的听这盘磁带。
但躺下不等于睡得着,过去这半年,从军训时注意到林心悠唱歌到嫉妒寝室联谊陈子阳和她对唱,从借口一起排戏到一起自修,从回家做一班车相依相偎到地铁口依依不舍的分别,从两个人在一起的你侬我侬,到最后今天形同陌路的分别,一切都历历在目。
正是因为生活中有了她,这段日子才有了一抹难得的亮色。
新寝室的窗外能看到更大的一片天空,望着天上的星星,我格外怀念那段排戏的日子,亲密无间。人生虽然是舞台,恋爱却不像排戏,不是我想重来就能重来,想跳过就能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