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鬼点点头,道:“我得到消息,来水月寺附近寻找钱大通,等待机会诛杀他,偶然听到水月寨中的鬼魂说,有恶鬼在他们寨中作恶,寨中有数鬼被掳去吃了,却找不到这恶鬼的行踪,令寨中人等甚是惶恐。老夫猜想他们见你面生,定然误以为你是那个恶鬼。”钟老鬼打量了虫子一番,又道,“况且他们看到你这种三魂俱全的鬼,便如同阳间活人见到三头六臂的怪物一般。即使没有误认你是那恶鬼,因与你不熟,也不敢轻易接近。”钟老鬼道。
虫子点点头,对钟老鬼道:“前辈为何不怕我?”
钟老鬼捋了捋颌下短须,笑道:“小兄弟说话倒是直接!我在这阴间已经十三年,也算个老鬼,你虽三魂俱全非同常鬼,但以你现在的修行只怕奈何不了老夫!”钟老鬼拉虫子坐到大榆树下,接着道:“再者我后来见你跟在至性法师身侧,想必你们是熟人,再后来听见你说,追逐那些鬼魂只为问路去大名府,而我也打算南下寻找钱大通,于是便想给你做个向导,即可还了至性法师一个人情,也多个同路的伙伴打发寂寞。”
虫子一拱手,道:“如此甚好,晚辈在此谢过。”
“呔,那恶鬼——”虫子与钟老鬼正在叙话,一声大喝传来。虫子抬眼看去,见一个身形十分高大的鬼魂站在两三丈外,他豹头环眼一副钢髯,竟是个猛张飞的模样。
“你是哪里来的恶鬼,为何追逐我寨中民众?”“猛张飞”道,“难道是欺我水月寨寨小无人,敌不过你这怪物吗?”他话音未落,突然间出掌隔空一拍,一道阴风呼啸着朝虫子袭来。
“三弟休要无礼!”随着喊声,身影一晃,一个白面书生挡在那股阴风之前,他伸手一抓,那股阴风悉数被他吸入了掌中。“这位官人并非那个恶鬼,三弟不要多事。“
”刚听寨众说,官人要问路前往大名府?“白面书生转过身,冲虫子一抱拳道。
那股阴风虽未及身,虫子却是心惊不已,听这书生发问,他定一定心神,抱拳还礼道:“正是。”
“去大名府如走水路,可于寺前码头乘船;若走旱路走寺前朝南的的大路即可;官人若已习得飞腾之术,自此升空南下便了。”书生道。
虫子本要道声谢,便邀钟老鬼即刻南下,那“猛张飞”不等他说话,踏上一步喝到:“既然我大哥说情,某就饶了你逐我寨众之罪。道路也指明了,尔等还不快滚,难道还要我兄弟们给你摆酒相送?”
虫子听他言辞无礼,登时气往上撞,嘻嘻一笑道:“不错!远来是客,你未尽地主之谊,我如何能走?”
“猛张飞”听虫子出语取笑,双手伸出一抖,幻化出一支丈八蛇矛,当胸就刺。他出手突然,虫子全无防备,想要躲闪已是不及。一旁的钟老鬼也未料到此人性子如此暴躁,说打便打全无征兆,危急之下他急忙伸掌拍向矛杆,但他手掌方到中途,矛尖已到了虫子胸前。“我命休矣!”虫子心道。与此同时,那中年书生高喊:三弟,不可——“但矛尖已刺中虫子身体。虫子胸口微痛,低头看去,那矛尖并未刺入体内,而自己身上的三色光晕此时暴涨了有三寸之长,如同一副铠甲抵住了矛尖。虫子见状心中惊喜自不必说,其他三人皆是愣在当场。”猛张飞“只是一呆,继而豹眼圆睁,双臂较力,把长矛猛往前一送。虫子胸前光晕更盛,那长矛仍未能刺入他体内,只是胸口受矛尖压迫,又是一疼。虫子下意识抓住矛杆,往上一折,长矛无声无息的从中间断了。虫子调转矛头,甩手掷向”猛张飞“。两人此时相距甚近,”猛张飞“不及躲闪,矛尖正中他左肩。远处围观众鬼发出的惊呼声中,夹杂着”猛张飞“的一声哀嚎,虫子眼前一花,”猛张飞“不见了,地上一个小童正呜呜哭泣。原来,这”猛张飞“竟是个孩童幻化出来的。
中年书生上前拉起小童挡在身后,又向虫子一抱拳道:“我三弟生性鲁莽,冒犯了官人,还请原谅则个。正如官人所言,我等本该设酒饭款待二位,只是——”中年书生一指远处观望的群鬼接着道,“只是我这些寨众生在偏远孤陋寡闻,见到大官人这等奇人都心中恐惧,恳请大官人移步他往,而这夜色已浓,大官人也正好趁天黑赶路。”
“什么‘奇人’,只怕心里在喊我小怪兽吧!”虫子心道,只是听他说话客气,虫子一抱拳,便要答应他这就动身。
钟老鬼踏前一步,收手到背后向虫子摇了摇,然后对中年书生说道:“这位寨主,我二人想在贵地盘桓一晚,明日日出再南下,还请寨主行个方便。”
中年书生面露难色,微一沉吟道:“非是我兄弟们不愿留客,只是我寨中近来出了大事,不便留二位在此。”
“何等大事,可否方便言明?也许我二人还能帮上些小忙。”钟老鬼明知故问道。
中年书生神色犹豫,他看看钟老鬼又看看虫子,叹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说不得。自入夏以来,有个恶鬼屡次在午夜左右来我寨中捕食,至今已有二十多名寨众被他抓去吃掉,而这恶鬼善于幻化隐藏,来无影去无踪,至今我等也不知他本来面目,令寨中人心惶惶。他们对官人十分恐惧非是全因官人天生异相与众不同,更多还是因怕官人便是那恶鬼幻化。”
“如此大案,寨主为何不报到官府?”钟老鬼道。
中年书生苦笑道:“早已报到州府,上面也派了几个捕快下来探查,恶鬼的毫毛却也没找到一根,倒让那恶鬼偷掳了一名捕快去,吃掉半截身子又丢了回来。此后便没有人再敢来查案,我再三再四地去催请,上面却说让我等先行找到恶鬼的行踪,他们自会派人来拿……”
“这恶鬼连官府的人也敢动,他作恶又屡屡得手,看来道行确实不浅。”钟老鬼道。
中年书生点点头道:“正是。前两日他又来捕食,被我二弟撞到,我二弟的修为在这左近十里八乡罕有能敌的,他这些日正寻这恶鬼,要为丧命的寨众报仇,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唉,可怜我二弟八十多年的修行,没过十招便被他掳了去,现下只怕已是他腹中之物了。不过,这恶鬼的行踪终于也被发现“
一旁又已幻化成猛张飞模样的小童听到此处,心中愤恨,一跺脚,打断中年书生的话道:“大哥,今夜咱们就是全拼了性命,也要逮住这恶鬼,把他碎尸万段给我二哥等人报仇……“
“为除此害,我钟老鬼也愿尽些绵薄之力。“钟老鬼道。
“如此多谢钟兄!“中年书生道,说罢他又看了看虫子。
虫子微微一笑,道:“某也自当尽力!“虫子嘴里说着,心里却纳闷钟老鬼为何要趟这浑水。
“多谢官人!“中年书生赶紧道谢,脸上甚是欣喜,去了一个强敌,多了一个帮手他自然高兴,他又转身道:“三弟快回寨中,让兄弟们安排酒饭招待贵客……”
去寨中路上,不待虫子相问,钟老鬼避开大寨主,道:“钟某向来爱管闲事,这恶人横行老夫最看不过,若小兄弟不愿出手,只作壁上观好了。”
钟老鬼话说得甚是直接,虫子可不愿让他看扁了,何况自己向来就有志于做个浪迹江湖的侠士,于是道:“钟前辈说得哪里话来,扶危济困本来就是我辈分内之事。某虽力量微薄,也自当尽力……”
虫子和钟老鬼被大寨主引到一座大屋厅堂之前,房屋样式古拙典雅,倒是很合大寨主书生的身份。虫子在此已住了将近三个月,对菜园附近十分熟悉,这座房子他却未曾见过,心道:这定是阴间的鬼宅了。
进得一座花厅内,分宾主落座,各自报了名讳,书生姓孔,那小童与虫子同姓。几个使女很快端上饭菜,荤素菜品满满一桌,颇为丰盛。虫子奔跑了一天,此时见这满桌饭菜,登时感觉肚中甚饿。只是这阴间的食物他不知如何吃法,为免露怯,虫子静等他人先吃,好有样学样。
孔寨主举杯先向虫子劝酒,但他只是端了端杯,便放到一旁并未喝下。虫子也端了端杯子致意,然后放到了一旁。“难道阴间的酒就是这种喝法?”虫子心中纳闷。
孔寨主看在眼里,惊讶地道:“张官人为何不饮,难道也和我一样信佛吃斋?”
钟老鬼微微一笑,对虫子道:“张兄弟何必客气,既然主人劝酒,哪有不饮之理。来,老夫陪你饮一盅。“钟老鬼说罢,把酒杯端起,嘬唇一吸,杯中酒化作一缕雾气进了他口中。
虫子端起杯子,也学钟老鬼的样子嘬唇一吸,酒在杯中只起了个旋儿,并未能吸入口中。虫子心想是用力小了,于是猛吸一口,一团雾气被吸入口中旋即进入了腹内,嘴里留下淡淡的酒香还夹杂着些儿泥土的腥味。“这是什么酒,怎如此怪味?“虫子心想,而不经意间竟把这话说了出来。
“哈哈哈……“桌上人等都忍不住大笑。
“你这怪物当真奇特,竟连酒杯也吃。这还有把汤匙你尝尝味道如何?“张寨主挨了虫子一矛,自是不放过取笑他的机会。
虫子听张寨主如此说,才发现手中的酒杯已经不见了,原来这让自己吸入了肚里。虫子顿时尴尬不已。
“三弟莫要胡说。张官人身被异彩,非我辈常人可比,萍水相逢他就愿帮我们除恶,如此侠肝义胆怎能称为怪物。“孔寨主训斥道。
张寨主被大哥训斥却并不恼,他冲孔寨主扮个鬼脸,然后拿过个空杯斟满酒,笑嘻嘻地放在虫子面前。一个满脸钢冉的大汉做出一副小孩子的姿态,这画风让虫子一时忍俊不禁,忘了刚刚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