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粥修桥补路,不存恶念胸怀,不恋花酒不贪财,未必无有天灾。
施暴欺男霸女,狠辣难有清白,打盲骂哑扒坟台,依然难见祸来。
上回说到西教趁着中原大乱、三界不稳之际,大举进入中原,大开佛家之盛。老君因痛失青牛,无心理会,道家众高辈不敢触怒、不敢进言。那西方太极天皇大帝率人阻挡不住,玉帝乃派遣李成道率兵前往。不过此时西教大部已然进入中土,见李成道勇武,不战而去,到了洪沙瓦底,建立万佛之国。李成道也因此功被敕封为同元持正妙法广圣大帝,玉帝为平衡各方,亦升西方太极天皇大帝为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位在其他四御之上。复命武德星君速择人选前往恒元宫任职。自恒元宫太尉失踪、司徒被杀之后,天上仙官均是心知肚明,早就看透凤鸣山险恶,因此俱不愿往恒元宫当职。玉帝令仙官举荐德才兼备之人,但如今早不是当初众人蜂拥而至般买官鬻爵的阵势,倒是有几个被选中的,提了重礼叩拜上官府门,不惜财帛,只求能免去此任。更有甚者,仗着身后背景,直言:“倘若命我去那凤鸣山,我便辞官不做了!”那些三台八座见此也是无奈。但又不可实言相告玉帝,只得说派往之人需层层考核,需德才兼备方可。但那玉帝视这凤鸣山乃是在喉之梗,怎能无有亲信在彼?见这些高官支吾不已,早已看透三分,因此命道:“只要是前番选中的,不论是否考核,俱要前赴凤鸣山,在天不论官职大小,一律擢升正四品,充斥到恒元宫各部侍郎之职。”这下苦了这群家势稍弱的仙官,各个愁眉苦脸,好似有去无回。玉帝并密诏武德星君,令其擢选三人,接任凤鸣山三公之职。那武德星君乃招来亲信,但众人亦不愿前去。武德星君喝道:“尔等以为这天庭是茶楼酒肆不成?尔等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今日若无个端的,尔等便抓阄去吧!”一句话说的众人面面相觑,又商量半日,方定了水军标统乔正羽、屯门员外郎丁自海、候补虞侯孙守望三人。武德星君大怒,骂道:“尔等以为那李成道是痴儿不成?况且这些不入流的夯材,如何能够牵制李妖?”众人唯唯。又是一番周折,方才在三十六部天将中寻了钟英、吴明远、高克三人。武德星君无奈,单独约见三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并承诺向玉帝回奏,封赏三人爵位。三人久在军伍,对朝野之事知之不多,因此谢过武德星君,便各自回府等候诏命。直到此时,那些天官方松了一口气下来。想那官场俱是如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平地里便能冒出无数三甥六侄前来求官,那些官儿为了聚势传名,也就打通关系,与了方便,根本不管这些亲眷有无本事,先要令其占了位子再说。因此三界内做官之人,多是如此。后人仿诗证曰:
为显功利名声,自荐平虏远征,中饱私囊威福作,庸才哪堪领兵。
谁解士气靡隆,不顾火急虫行。临阵退缩望风跑,不过浪得虚名。
武德星君大喜,急忙感到通明殿,向玉帝奏报,并称三人忠心无二,叩请玉帝加官进爵,也好荣任恒元宫。玉帝乃封钟英为靖远侯,任恒元宫太尉之职;封吴明远为威远侯,任恒元宫司徒之职;封高克为镇远侯,任恒元宫司空之职。三人接过圣旨,谢恩不提。那武德星君在三人夸官之后,亲自把酒送行,密嘱三人:无论巨细,恒元宫一切俱要及时回奏,三人领命而去。
武德星君命人以天上三公仪仗送三人赴任,三人各持圣旨、官印,各带了数十亲兵,浩浩荡荡径往恒元宫而来。成道早已接了圣旨,闻听天庭派下三公前来,勃然大怒,言道:“天庭如此掣肘,安有我等自由之日!”将圣旨摔下,命成白虎传旨关闭山门,拒三公入内。奉义言道:“帝君且慢!天庭派驻官员,乃是古制,且不碍于礼。如今帝君拒三公入内,恐怕授人以柄,亦会令世人混淆视听,于我凤鸣山并无益处。”那满丧门言道:“莫非就忍了这等鸟气!那天庭明目张胆,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还不许我等反击一回不成?!”奉义言道:“帝君,我凤鸣山官将所虑者,不过是三公前来掣肘,与天庭里应外合。如今我处虽不是兵微将寡,但亦难以与天庭抗衡,倘若被天庭捉了短处,又是一场干戈,不如就许他三公之职,却将三公之位虚悬,令其等有名无实,想那天庭之兵也都是些势力之人,若知这三公不过傀儡,自然不相依附,到时我等便可有所作为。”成道听得有理,命都土地神困敦、都地仙神奉义在山门处恭候,自己摆驾恭天殿,等待三公前来。
那三公只怕气派不够,令那乐工、鼓手从南天门直吹弹到凤鸣山,一路上漫天飞花、天音缭绕,早有差役喝道:“靖远侯、恒元宫钟太尉驾到!”、“威远侯、恒元宫吴司徒驾到!”、“镇远侯、恒元宫高司空驾到!”凤鸣山大小官吏纷纷跪倒施礼。待三公驷车来到山门,困敦、奉义跪迎道:“卑职都土地神困敦、都地仙神奉义奉同元大帝之命,恭迎三公!”那钟英瞥了一眼,未有言语,那车夫深谙其理,扬起马鞭,大喝一声:“畜生,还不快走!”只听得钟英放声大笑,那驷车驶过,径往恒元宫来。那困敦、奉义气愤难当,腾然起身,怒目而视。
那吴明远、高克见此,纷纷下车,高克对众人一一还礼,吴明远亲自扶起困敦、奉义,言道:“众同僚赶快起身,我等万不可受此大礼!”拉着困敦、奉义,徒步往恒元宫而来。来到宫门前,只见那钟英早在哪里愤懑不已,吴明远上前施礼道:“太尉,方才卑职的车辕损坏、高司空马儿受惊,故而拉着高司空上来,让太尉久等了。”那钟英轻笑道:“非是二位大人辕马有损,恐怕是二位大人心猿意马了吧!”那吴明远道:“太尉说哪里话来!”奉义道:“请三公移步恭天殿,帝君已在此等候。”困敦在前引着,那钟英在前,吴、高二人随后,奉义在后随行。
待三人来到大殿,成道降阶而迎,言道:“三位大人亲临,令孤渴盼已久!”三人跪拜,成道一一搀起,命人赐座。成道言道:“孤这凤鸣山,地僻人稀,难有繁荣之象,还望三公前来,襄助孤之鄙陋,造福天下百姓。”那钟英道:“帝君,这三界之中,无一处不是天庭之土,神仙佛圣,无一尊不是玉帝之臣,臣等上奉玉帝之命,下担黎民之情,必将尽全力弘扬我教,不敢留半分私心。”那吴明远道:“我等定当唯帝君马首是瞻,鞠躬尽瘁。”成道正色道:“孤这凤鸣山不比天庭安逸,不过孤亦尽其所有,为三公建造了府邸,还望三公不嫌粗陋。”那高克道:“帝君,我等乃是得道之人,理应远离奢靡,沉于苦修,还望帝君勿要为我等劳民伤财方是。”成道命大渊献设宴,款待三公,并传旨恒元宫四品官以上,俱来陪宴。恒元宫休朝三日,为三公夸官。
第四日早朝,成道言道:“恒元宫三公之位悬之久矣,孤如失肱股,渴盼天庭早遣良士前来相助,如今三公实至名归,实乃我恒元宫之大幸。”三公再拜。成道复道:“怎奈这凤鸣山位远地僻,实乃苦寒之地,劳动三公前来,孤心不忍。如今之计,唯有令下属分担三公之劳,方能宽慰孤心。”那三公连忙跪倒,言道:“臣等上受天恩,前来凤鸣山施展作为,乃是我等毕生之幸,为三界赴汤蹈火,乃是我等分内之事,况且玉帝再三叮嘱,要尽全力当差办事,实不敢令人分担。”成道言道:“三位爱卿平身,孤与三位爱卿一见如故,安能轻慢?孤意已决,三位爱卿不必过谦。”尚云龙开口言道:“同元帝君钧旨!”那一众仙官听了,连忙跪倒,口称:“接旨。”尚云龙宣道:“承天奉地,赦命同元大帝钧旨:三清弘道、六御有方,如今三界清晏、四海升平,实我等仙众之幸事。玉皇天恩,许我凤鸣山三公,齐全配置,今授钟英太师衔、授吴明远太傅衔、授高克太保衔,以慰功德。孤深感天恩,不忍众卿操劳,特恩旨三公府内建造元帅府,以商繁务。凡人精灵虔心修道,亦应褒扬,执殿将军黄云玉、孙云圣、季云世等,除妖有功、武艺绝伦,自当代孤为众卿家分担体任,护佑周全。今擢升黄云玉为太师府元帅、孙云圣为太傅府元帅、季云世为太保府元帅。擢散德偏官灰仙为太师府长史、散贵偏官黄仙为太傅府长史、散富偏官胡仙为太保府长史。散寿偏官白仙为散福宫主事,散康偏官柳仙为生义祠主事。望众人殚精竭虑,共祯盛世,万不可负天恩。钦此。”
三公闻听谕旨,深感不悦,但此时朝堂上下皆是李成道心腹,纵有职微天官亦是不敢出头,只得接旨谢恩。那黄云玉等人散朝之后入御书房觐见,成道摒退众侍,对众人密语一番,那众人不敢耽搁,纷纷收拾了妥当,带着几个亲兵,便匆匆赴任了。久后,五方侯、十将军、六部等官渐渐分夺三公之权,将三公架空,那三公独木难支,虽是愤懑,也只得忍耐。天庭见成道循规蹈矩,三公又不能遏制,余事也就听之任之,毕竟此时佛家在中土势大,倘若将成道逼得紧了,恐其与西教遥相呼应。
常言道:怕什么、来什么,三界神佛亦不能脱离此理。那天庭见李成道对西教留有生机,虽是不悦,却在此多难之际,只得安抚,不敢强硬,唯恐生乱。不过往往事与愿违,成道果然与西教人物有所关联。
话说这唐僧师徒取经回来,旃檀功德佛自回长安讲经传法,斗战胜佛已回花果山水帘洞逍遥自在,那净坛使者与八部天龙在西方享受人间香火,唯独南无金身罗汉沙悟净无处可去,在西方又不得佛祖垂青,五百护法罗汉,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思来想去,也只得请旨回到中土传经,依旧在流沙河畔,支起小小庙宇,受些乡人拜祭。想这曾经风光一时的卷帘大将,如何能挨得住这等落寞,后人仿词叹曰:
西行迢迢路远,山妖树怪艰难,安稳只在睡梦中,安得半日清闲。
殚精任劳无怨,赤胆无人见怜,愤怒世道妒贤能,只与金身罗汉。
话说这一日,悟净正在禅坐,忽听庙外上空有仙人喊道:“卷帘大将可在否?”那沙悟净怔了一怔,复又念起佛经。那仙人不请自来,推开庙门,直往庙堂中来,见了罗汉宝像,拈香施礼道:“小仙叩请卷帘大将,请与赐见。”宝像未动,只听得腹语言道:“此处乃佛门之地,只有真罗汉,无有卷帘神。”
那仙人再拜言道:“上神威武,三界谁人不知?在小仙眼中,上神的大将之位,天庭都封得小了。”想这世间何人能抗这溢美之词?悟净怔了一怔,言道:“不知仙家高姓大名?”那仙人道:“小仙乃是地上散仙,敝姓陆,贱名贾,奉家师赤脚大仙之命,拜望上神。”那悟净本不愿与天庭人物相见,但陆贾乃是赤脚大仙门下,且又是地仙,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那赤脚大仙对悟净倒有救命之恩,因此连忙起身,出厅相见。只见一道清风,吹开堂前明帐,悟净正步踱出,高呼“南无阿弥陀佛”,那陆贾见了连忙施礼再拜。
沙悟净言道:“仙人此来,公事否?私事否?”陆贾言道:“小仙此来,既非公事、亦非私事,乃是禀告上神,须躲过一场无妄之灾。”
沙悟净笑道:“仙人差矣!贫僧在此清修,前孽已然消尽,从不杀生害命,何来无妄之灾?”陆贾道:“上神,数日前天上曾跌落一位大神,跌至这流沙河中,灾便由此人而来。”
沙悟净道:“阿弥陀佛!那跌落之神一非贫僧打下,二非贫僧溺沉,如何生灾?”陆贾道:“果然如此!上神,小仙愿与上神细说因果,且听小仙慢慢道来:数日前,有一大神从空跌落,跌落前已然殒命,但落在上神的流沙河上,身浮水面,后有天神将尸身迎走,不知上神可否望见?”沙悟净自知语拙,已让其知晓些许,只得言道:“贫僧倒是望见。”陆贾道:“小仙常听佛家道友称出家人不打诳语,上神胸襟坦荡、无畏无私,三界仰慕实乃实至名归。”
沙悟净道:“仙人谬赞了。还不知这灾从何来?”陆贾道:“想必上神知晓,那跌落的大神乃是青牛大仙,与上神也算得上是故人。青牛大仙飘于水面,但鼻中长钉却沉入水中。玉帝派人四下搜寻,想留与老君做个念想,却是寻之不见。那流沙河虽无河君,但周边广有土地、山神,若是有人出首,诬陷上神盗取圣物之罪,尚不知上神如何应对?”
沙悟净正色道:“放肆!你这道人无理来此处,还妄称什么灾难,却不过是想诓我些香油钱,就此打住,不送!”那陆贾也不恼怒,笑道:“上神不必动怒,小仙此来,正是为化解上神烦恼而来,何故要打笑脸人?”沙悟净气道:“休要贫嘴!贫僧乃是佛祖钦定的金身罗汉,纵是山神、土地诬陷,也要碍着佛祖颜面!”
陆贾道:“上神差矣!想这一路西行,艰难险阻,历尽艰辛。上神师徒四人,也尽有功德佛与上神意志不移。那大圣忠心不如上神,那天蓬元帅修为不如上神,那八部天龙功果不如上神,为何无心事佛者都成大功果,而苦修念经人却只落得榜上无名?实乃是不公。然上神可否记得,在取经之前,上神以食人为生,吃了九位取经人,致使佛法东传晚了五百年,那佛祖自然动怒。观世音菩萨怜悯上神遭遇,亦是看重上神法力。想那惠岸行者都能与齐天大圣斗上百十回合,上神亦能与惠岸行者不分胜负,可见上神神威,因此指点上神前去保护唐僧。但这一路上,上神擒妖有数、度厄无多,着实让佛祖不满、菩萨汗颜,因此上,佛祖才偏心封个金身罗汉。如今若是道家有人出首诬告,小仙揣测佛祖必然袖手旁观。”
悟净听得汗起,陆贾又道:“上神原为卷帘大将,何等荣耀,想那天庭之中,必有不少金仙妒忌上神,诱使玉皇痛下狠手。想那区区琉璃盏,只不过是一粗俗之物,为何令玉帝弥天之怒?必是有谗言在先、有捏造之罪在后。诬陷一事,无需凭证,想必铭心之痛、刻骨之伤,上神必知此理!况且世人皆知玉帝与佛祖不睦,上神又成为佛家护法,焉能让玉帝欢心?未有治罪,恐只因没有由头而已。”
沙悟净听得面白,陆贾又道:“玉帝恨君之心,溢于言表,眼见上神遭难,除了家师,必不会有人说情,上神处境岌岌可危。况如今那青牛大仙乃是老君心腹之人,他被人害死,老君怎肯善罢甘休?!如今三界,人人自危,生怕有所牵连,而上神之所正是青牛尸身所在,上神不去救难,便是大罪一桩。必会给人留下口柄,上神也是难辞其咎。到时三界无人援言,上神必有无妄之灾。何去何从,还望上神三思!”正是:好语说得三冬暖,危言闻听夏日寒。
不知后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