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人有苦幸灾,僚伴遭难乐祸,但清自家门前雪,休管他人难过。
逢患无人分忧,遇喜难有相贺,老死不相往来还,只因不懂舍得。
上回说到李天王奏请玉帝恩准百蕊郡主下界轮回,与那送子张仙天上拜堂、地上婚配,却不想北海王得了成道消息,半近家私相赠上古恶兽穷奇,要于半路之中截杀百蕊郡主。那百蕊郡主与张仙只道是得了玉帝恩旨,哪里还敢有人欲行不轨?因此兴高采烈的往人间而来,不曾有半分防备。
那穷奇率着五大将及三十多个精怪藏在半空云中,眼见一行仙众过来,如此排场,必是天王宅府杀人的郡主无疑。刚要动手,只见穷奇望见队首有一仙人,头生双角,面色湛蓝,虽无官服,但亦是三花透顶、五气朝元,心中纳闷:早听闻凡间有一牛精得道,叫做牛魔王的,法力广大,并未听闻获得神籍,如何也能够有三花五气?眼见队伍靠近,方看清楚,原来那得道的牛神原来是太上老君的坐骑青牛大仙。穷奇不待细想,乃对五大将耳语几句,几只精怪领命而去。
看看队伍近在眼前,只见穷奇张开双翅,飞下直取青牛大仙,一锤正好砸在青牛头顶,穷奇的那柄大锤,乃是八棱紫金锤,不知几万斤,上有八棱、复有八面,各面分别绘有乾、巽、坎、艮、坤、震、离、兑八卦图形,乃是穷奇的族伯太皞伏羲氏初演八卦之时,在此锤上绘制,因而威力无穷。只听轰的一声,那青牛大仙毕竟有数万年道行,又是牛精得道,因此这一锤并未能伤及性命,但措不及防之下,伤尤不轻。这一下,也震得穷奇虎口发麻,心中暗暗佩服。那一行人只顾得亲近郡主、张仙,那里想得这三界之内还有精怪胆敢行刺,因此都愣在原地。正在惊愕之际,五大将及三十多个精怪顺势杀将下来,那些天兵、宫女哪里见过如此阵势,吓得四散奔逃。张仙一见,怒向心头,搭弓上弹,二弹直奔穷奇射来,穷奇躲闪不及,被弹子打中脸颊,疼得呼号乱蹦,直奔张仙而来。张仙自知招架不住,急忙下马,抢奔花轿而来。这一下,倒让穷奇想起此番目的,因此也直奔花轿。张仙看看穷奇追至近前,再使弹弓已是不及,无奈之下也不躲闪,仰身拦在花轿之前,张开双臂护住郡主,那穷奇也不理他,一锤下去,砸开轿顶,震得郡主花容失色,面色惨白。穷奇正待拉出郡主,不想张仙手急,一把抢出郡主,顺势往外一扔,没想到郡主站立不稳,一下跌下云头,再加上受惊过度,竟然昏厥,直投在凡间费氏人家,便是后来后蜀的花蕊夫人。
那正谕神、扶功神、转灵神眼见郡主跌下云去,想来救护,却被黄蜂、蜈蚣、毒蝎缠斗在一处,不能分身。穷奇见郡主跌下,拔腿去追,但后背又被张仙击了几弹,疼痛难忍,返身而回来战张仙。张仙那弹子,只可远攻、不能近守,眼见只有招架之功,哪有还手之力。那一班天兵早被吓得四散奔逃,只有兜率宫几个天兵护着青牛,未曾远去。此时青牛大仙也缓醒过来,抢来直抵穷奇。那天王宫三法神见郡主下落不明,一时分心,早被打翻在地。三人顾不得还手,急忙遁去。只剩下张仙和青牛大仙在战。那穷奇疼痛难耐,使下狠手,一锤将张仙心胆打裂,也跌下云去,一缕魂魄倒投生在两川节度使孟知祥府上,便是后蜀第二个君主孟昶。
话说那青牛大仙带着几个亲兵与穷奇等人交战,因是迎送喜事,故不曾带上得手的兵刃,渐渐处于下风,但青牛大仙毕竟在老君身边多年,法力广大,一时也无性命之忧。青牛怒极,现出原形,这下穷奇等便是不敌。书中曾表,但凡精怪修炼得道化成人形之后,法力便大为受阻。一旦现出原形,便可使出浑身解数。穷奇敌他不过,呼喝一声,那手下五将撇开兜率宫兵将,全都围拢过来,合力战青牛,打斗百十回合仍无奈与他。那穷奇万分焦急,倘若救兵骤至,将万劫不复,正在思虑之际,乃急中生智,原来这穷奇也有一半牛身,知道牛之要害,因此在五将围攻青牛之际,跳上牛背,一手挽住牛头,一手将大锤锁链尖端插入牛鼻之中,疼的青牛乱蹶直叫,但牛鼻被穿,想收了真身已是不能。穷奇拉起锁链,那青牛大仙此时只有乖乖听话,任其驱使。穷奇一不做二不休,从锦囊中拽出八宝凿山钉,对准牛头,用鎏金锤奋力砸下,可怜这青牛大仙,横哞一声,七窍流血,一命呜呼。吓得那些兜率宫的兵丁惊愕不已,大呼:“大仙死了!快找爷爷救命!”脚软的根本爬不起来。那蛇精擒得一个天兵,问明来历,方知众人打死的确是太上老君的亲随座骑。穷奇等人此时方知惊恐,知道大事不妙,收了兵刃,带着众妖化作一股黑风而去。
众人分头溃走,三法神跌跌撞撞赶回天王府,将路上之事告知李天王。天王大惊不已,不知如何是好,良久方命府中兵丁下界寻访郡主。那太上老君亦听闻如此变故,大怒不已,亲自前来,但见青牛尸身已躺在流沙河畔,由几个天兵看守,已然覆盖黄绢,三魂七魄早已不知所踪,老君不忍细看,急回兜率宫。传下道家金旨,无论金神地仙、妖魔鬼怪,但能擒得穷奇者,可传承老君衣钵,举告穷奇所踪者,赏金丹百粒。老君悲痛之中,思念青牛,又令张天师传旨,三界皆不得杀牛。
安天将军在天上看到恶兽刺杀青牛等人,复望见张仙、百蕊郡主均为投往帝王之家,连忙禀报玉帝。玉帝听闻,连忙问道:“可知是何人所为?”安天将军言道:“双方打斗正酣,不得近前观望,只看那刺客虎头、牛角、鹰翅、猬刺,貌似穷奇,另有青蛇、黄蜂、蜈蚣、蟾蜍、毒蝎等妖相助。”玉帝听罢,闭目养神,嘴角微翘,言道:“此必是李成道所为,想必是那李成道收了敖吉的贿赂,责令穷奇等妖截杀青牛大仙。安天将军,速速增派人手,严密监视恒元宫动向,一经查实,立即奏报太上老君。”那安天将军会意,领旨而去。
那千里眼奏道:“陛下,那恒元宫乃是观世镜所化,微臣与顺风耳俱不能探知宫内详情,恐是安天将军也是无计。”玉帝笑道:“朕不知这李妖之事倒不打紧,只怕是老君亦不知李妖之事。”邱天师道:“陛下,从前戍守凤鸣山之兵皆是天庭下派,如今北海众妖柔弱,被李妖收伏,收为其用,恒元宫内诸事,臣等亦不能尽知。微臣以为,当遣下一众天兵,混迹于精怪之中,多奉金银贿赂李妖,获得李妖信任,作为天庭耳目方好。”玉帝称善,密旨命安天将军遣下六十精锐天兵,密往凤鸣山,以时时洞察。那数十天兵,原是安天将军亲随,各个武艺出众、法力不凡。
临行之际,安天将军嘱曰:“尔等众人前往,只可化成凤鸣山精怪模样,不可以真身现世,日后得李妖信任,务要及时汇报军机要务。此事功成,将与诸公共享荣华,但须谨记三条:其一,此事俱是诸公所谋,与天庭无关;其二,诸公受本官一人所使,任其他王亲贵胄,俱不能调遣;其三,凤鸣山诡异非常,诸公临事以玉帝圣名为首要,君忧臣劳、君辱臣死,自可专断。切记切记。”那六十天兵领命,径往凤鸣山而来,待离凤鸣山百里,众仙兵按下云头,化成一队商旅,并二十名镖师,趁月色而进。待到山下玉松林,就此处歇马,商讨进山之计。众人看得明白,凤鸣山巅,便是恒元宫,但见金碧辉煌,流光溢彩,虽是在这暗夜之中,仍然熠熠生辉,照的周边百里一片光明祥和之气,只不过凡人不得见而已。
众人正在商议,只见林外火光大起,一行人往此处而来,待到近前,原来是七八个巡山的妖兵,各个头戴红巾,手持火把,为首的喝道:“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那天兵道:“众位大王,我等乃是鄂州钱号的伙计,要往幽州分号,路过此地,无处歇脚,只好权在此处。”那为首的山兵道:“我等不是什么大王,乃是同元帝君驾下的兵将,尔等不可在此歇息,速速离去!”一天兵走到近前言道:“我等素闻同元帝君威名,只是无缘觐见,能否劳几位将军通禀,让我等得慕天容,也好增福增寿,小的们必定不忘众位将军恩德。此乃小人家传之宝,不曾外露,亦当孝敬众位官爷。”言罢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递将过来。那些山兵原本便是精怪,自然是贪心深重,纷纷围拢过来,身后那些天兵会意,亦是围拢在众山兵身后,手起刀落,还未等众山兵发觉,已是身首异处。
天兵警惕,复散至林中各处,望见确再无山兵,连忙返回,就地掩埋山兵,再由七八个天兵化作凤鸣山山兵模样,举着火把便要往恒元宫而入。为首的天兵言道:“且慢!那恒元宫内诡异非凡,尔等贸然而进,恐是不妥,待再擒得一二只山兵,详细问明虚实,再入不迟。”众人听命。过了一个时辰,又有七八只精怪到此巡逻,那些天兵趁机擒获,问明了进山路径、口令、所属等事,方全部斩杀,就地掩埋。
为首的天兵命这十数个天兵化成山兵模样,分作两队,按序进宫。随后几日,那些天兵亦伺机擒得红巾兵,详细问出凤鸣山军情,继而杀之,后也化作红巾兵模样,头戴红巾,混入凤鸣山。连日来,夜游神白贤已然发觉有异,密报成道,只称是有数队山兵巡逻山南玉松林,自林中走出后,头上红巾便黯然失色,恐是精怪们得了解脱之法,欲要解脱红巾。成道听罢惊讶不已,密令卫将军平六合,严密监视。并亲率了建太岁、除青龙等人来到玉松林,见此处松树高耸入云、棵棵秀美,左右想想,狠下心来,以除后患,乃令人各树之上金钉顶上灵符,引三味真火放火烧林。半日间竟有三千五百棵树木化为灰烬,抚地将军见了,连忙禀告邱天师,邱天师不敢做主,又向玉帝禀告,然而天庭恐事情败露,竟不予制止。
待成道命人复将剩余松树焚烧,只见那些松树摇摆不止、松油涌出。成道令人卸去一树灵符,只见那树立即化出真身,哭拜于地,道出实情。成道喝道:“尔等图谋不轨,本应处死。孤念在而等亦是受人之命,暂且记下罪孽。尔等如今泄露天机,天庭必然要置尔等死地,即便是孤要宽恕尔等,尔等恐也无法得活。还是好自为之吧!”那天兵跪泣道:“愿帝君慈悲,救下我等!我等必将誓死报效!”成道命人将灵符卸去,那些天兵也都现出原形,哭拜于地。成道言道:“孤怜悯尔等,但要救下尔等,便是犯了欺君之罪,却是让孤为难。”那些天兵愤恨天庭不救,纷纷跪求投靠凤鸣山。奉义奏道:“帝君慈悲为怀,必定不忍坐视众人惨遭屠戮,不如就此收下众人,予以庇护,令其等戴罪立功,也是一件功德。”成道点头,问道:“尔等若是真心投诚,可实言相告,究竟是何人为凤鸣山山兵卸去红巾。”那天兵纷纷言道:“并非是有人卸去山兵红巾,实乃是又有一众天兵杀死山兵,复化作山兵模样进得宫去。至于是何人所派,小的们确是不知。”成道哪里肯信,言道:“若不能据实禀报,孤也救不得你们。”那些天兵胆怯,言道:“听闻那一众仙兵曾聚首言道:‘不要误了安天将军’,小的们只是猜测乃是安天将军所遣。”成道一时也是无措,见那些天兵可怜,倘若他们所讲确是实情,也是不忍加害。乃令其等各缚红巾,散于五方侯军中。
那六十个天兵还道是做得天衣无缝,混得进凤鸣山来,竟然是无人察觉,但天兵万没想到,红巾兵顶上红巾,在山外毫无异兆,但一近恒元宫,红巾便闪出亳光,而那些天兵头上红巾,却是平常。伏魔将军尚云龙发现端倪,密奏成道。于是成道密嘱尚云龙须如此如此,于庚午日行兵大检,择强壮兵勇充斥卫御军,并升爵进禄。那数十天兵大喜,倘若成为卫御军,便可接近李成道,知晓更多机要。
庚午日临,尚云龙沙场点兵,同判另有兵部尚书摄提格、都地仙神奉义。大检先试拳脚弓马,再比法术修为,最后登记造册,令有司详查出处举止,最后选定二十四位护卫使,一千二百卫御军,征东大将军成白虎乃代李成道赐宴凌云阁。那六十天兵,全都被选入,其中二十四位护卫使中,竟有八人是天兵所化。众人欢喜无限,豪爽宴饮,酒过三巡,尚云龙命人大闭殿门,秉金光烛,登时照的众人头巾更加绚烂,唯独不见那八人红巾闪耀。那些天兵吃得醉眼迷离,哪里还晓得他人红巾变化。只听尚云龙大喝一声:“来啊!将这八名贼妖拿下!”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殿内早有数十红巾兵冲出,缚了这八天兵。那些天兵顿时酒醒,大呼冤枉,却被红巾兵锁了琵琶骨,押入后殿,分于八室之中密审。
起初,八人各自辩称无罪,因自恃所变化之兵早被剿杀,纵吏部详查亦无破绽,因此只顾喊冤,奉义亦不嗔怒,令他们一一化出原形。这些自然不在话下,那些天兵早已按照红巾兵死后身躯化来。但书中代言,凡间有些道行的精怪,都想化作人形,顶天立地行走于天地之间,但是若遇惊、遇怒、遇醉时,便会不由自主化出原形。只是化为人形时,法力大为受制,只有恢复原形后,方能大展其威。奉义眼见那些天兵变化,命人复取烈酒八十坛,凡不就饮而尽者,立地正法。那些天兵不敢违逆,慌忙饮下,一个个醉倒于地,纷纷现出金身。奉义待众人酒醒后大刑伺候,众人挨受不过,纷纷招认,将如何受安天将军指派、如何奏报凤鸣山机要等事一一道来。奉义向成道谏道,将数十天兵秘密剿杀,成道思索良久,乃命大荒落缉捕其他天兵,一并投入狱中,严加看管,不可走漏消息。
一连数日不见天兵奏报,安天将军感到事有不妙,燃了信符询问天兵。那些天兵早被囚禁,身边都有山兵昼夜看守,见安天将军传符过来,一层层报入成道。成道命人代为回禀,只称是恒元宫并无异动。安天将军生疑,复询问他人,亦称如是,只是近日在正功殿随值,不便奏报而已。安天将军不疑,秘告知不日将有三位天将前往恒元宫任职,命众天兵须暗中相助于他。正是:
眼见未必实,耳听多为虚。
若是违情理,必定不可信。
不知后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